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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斗君这么注重自身衣着仪表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甘愿穿成小厮的样子,我倒想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仙女。”司命的调侃不减,说着用胳膊肘怼了怼叶昭,“喂,南斗君,那柳惜音比银川公主如何?”
叶昭不语,惜音她,和银川是不同的美。
司命虽说有些嘻皮笑脸,不过所言也不虚,叶昭的确为了见到惜音费了一番周折,毕竟自小出身高贵,虽不曾存有瞧不上他人的想法,但什么位置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却是一直恪守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万物自有其准绳。
一日前
“司命,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呀,竟,竟让本君扮作小厮!”叶昭拎起一件做工粗糙的蓝色布衣,“还,还穿这种衣服!这,这万万不可!”叶昭连连摆手。
“南斗君呦,我且问你,你想不想见到柳惜音?”
“当,“ ‘然’字未出口,只是转为以“嗯“代替。
“那您还是穿上吧。”说着把衣服往叶昭身上比划着,叶昭连连后退。
“你,你放肆!”叶昭有些手足无措。
“南斗君难道穿着您身上这件出自神界锈云仙子之手的星云锦去?大声告诉柳府所有人说,我是南斗星君,您,敢吗,啊?”司命说着挑了挑眉,叶昭的眸子暗了下去,他,确实不敢。
“再说了,您现在可是坐镇昭惜堂的少东家,虽隐去了几分容貌,但这镇上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司命,司命,本君以后叫你狐狸吧。”开昭惜堂的主意也是司命出的,叶昭不禁抚额,上了司命这条贼船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多谢南斗君,这个称号吾心甚慰。”当仁不让,司命向叶昭拱了拱手。
叶昭带着那件蓝色的小厮服极不情愿地走到屏风后面。
司命看着叶昭的背影,南斗君,此女的命数近日已然显现在命簿之上,既然是前缘所系,那便今生再续吧,可华殿下的命轨似乎越来越诡谲了(司命掌管六界四海一切生灵的命数,却必须恪守昭,不可泄露,因着知晓太多,司命的寿命一般不长,但也有例外)。
南天星崑仑山清河镇柳府 恩醴堂
“来人,撤了吧。”柳天拓面色有些不虞,从商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如今却轮到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绝不能忍。
柳惜音听出了叔父口中的些许愤懑之情,待侍女们撤下没动几口的饭菜后便起身告退,扶着红莺和紫鸳的手回房去了。
期间经过柳怡棋的玲珑阁,闻着愈发浓重的草药味,在门口轻声道:“二姐姐今日可曾爽利些?”
“谢过曦妹妹,好多了。”依旧是浓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嗓子,柳惜音不禁皱了皱眉,二姐姐,唉,恕惜音无能。
柳府 经纬斋(柳天拓书房)
此节虽已过夏至然依旧昼短夜长,日轮虽不似正午灼人却透过窗扉打在柳天拓阴晴不定的脸上,为之增添了几分阴郁。柳天拓和柳惜音的父亲柳天渊虽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弟,但性情却大不相同。同是经商,柳天渊讲的是仁善和气,相较之下,柳天拓就显得有些强势霸道,在他看来,做生意用儒家那些道道是行不通的,虽然哥哥在南边的药堂经营得不错,口碑相传,颇得民心。可到底商场如战场,不用些强硬的手段如何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这小子提的要求也是新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年轻人嘛,正常正常,自己也年轻过。
柳天拓背着手在布满凹凸格的书架前来回踱着步子,书架嵌入墙中,按着年份与名目记载着柳氏药堂的百年辉煌。
“来人,去东苑叫惜音过来。”柳天拓朝门外喊了一声,小厮应声离去。
柳府东苑流韶阁
此刻柳惜音正坐在书桌前,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惜音小姐,老爷找您。”小厮在门外通传着。
“知道了。”柳惜音微微整了整仪容,“前面带路吧。”
穿堂入室,不多时便到了柳天拓的经纬阁,小厮告退,红莺静立一旁。
“惜音见过叔父。”说着,惜音微微行了个屈膝礼,虽因着双目不便,柳天拓免去了这些个虚礼,但柳惜音依旧坚持着,这柳惜音虽目不视物,然心却知礼法不可废。
柳天拓很是欣赏这位内姪女,虽是女子身份,却在心性才气上半分不逊色于男子,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若是惜音没有失明,自己还打算让惜音去自家药堂坐堂。(此间民风开放,女子也并非不可抛头露面)这柳惜音每月出门施药,总会引来许多人,轰动不小,柳天拓药堂的生意也在柳惜音到来后翻了几番,此举倒不是利用惜音,柳天拓对柳惜音还是极为珍重的,毕竟,这是哥哥唯一的女儿,只是因着好好的医术放在家里,一年又一年的,荒废了,可惜。
“惜音呀,你来了。”柳天拓转身,招手示意红莺过来,把手中的信纸,就是那张来自昭惜堂少东家的那张递给了红莺,“红莺,给惜音念念。”
柳惜音那双没有焦距的眼循声而去,探索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疼,是呀,双目失明后,事事都要劳烦他人,想要看书时更是如此,虽然红莺并不嫌累喊苦,但,唉。
“柳老爷
柳老爷安,小生初来此地,不谙生意之道,只因曾与家父订立契约发誓在此间闯出一番天地,小生惭愧,其中沟壑实全然不知,又拉不下脸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凭着性子经营,几日来已然亏空不少,想来这昭惜堂也时日无多,小生已知非生意之材,却深喜药理,您是大家翘柳,德高望重,自然终日诸事繁多,小生也不便打扰,然听闻惜音小姐蕙质兰心、颇通此道,可否请惜音小姐赏光,明日早间巳时(9~11点)昭惜堂正堂一见,小生可趁此佳机观摩学习惜音小姐的行医之道,回去也好向家父交差。
昭惜堂叶昭”
听完这封信的内容,柳惜音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这位少东家终于承认自己不是块开药堂做生意的料子,打算打道回府了;忧的是如此露骨直白的相邀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学习自己的医术?可那一时半会也是学不来的。
看出了姪女的迟疑,柳天拓道“惜音你放心,明日我会派几个人跟在你身后,让画儿也去,“又对红莺强调道“明日好生照顾小姐。”
“是,老爷。”红莺坚定地应声。
柳府东苑流韶阁
翌日卯时(5~7点)柳惜音便如往常一般时辰起身,由红莺和另外两名侍女青鹭、紫鸳伺候着梳洗。
“小姐,今日您是穿哪件衣服?”红莺问着,一旁的青鹭和紫鸳分别拿着两件颜色款式各异的却具是清雅别致的素白衣裙。
红莺自小伺候惜音,自是知晓自家小姐青睐白色,喜着白衣。犹记小姐那站在繁花树下粲然一笑的倩影绕是同为女子的自己也难以移目,不怪诸多青年才俊慕名而来,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然自家小姐对待这些人却只是不冷不热的,想来小姐自有自己的打算,这双目失明搁在普通的闺阁小姐身上怕是早已经寻死觅活了,可自家小姐不是,人呀,总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自个儿瞧得起自个儿,这不,就有昭惜堂的少东家来信,指名要见自家小姐一面。
红莺因着柳惜音行动不便的缘故并无空闲时间出府,但听别的侍女们说,昭惜堂的少东家叶昭长得很是好看。据说那叶昭的五官很分明,加之在东海的七千年常年在外奔波历练,故而少了些海东人士特有的细腻,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带着蜜色光泽,剑眉星目,眸子清明,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正是此间一半少女怀春时,梦中夫君的模样。
昭惜堂,昭惜堂,红莺反复默念了几遍,昭惜,昭惜,可不是一朝一夕嘛,说不定呀,开药堂只是借口,想着因此接近自家小姐才是背后真实的原因。看那叶昭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员外家的傻儿子,呆头呆脑的,不会有什么别的坏心眼,思及此,红莺忍住笑意。若真是这般,倒也是一段佳话。
柳惜音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道,“就那件我常穿的吧。”那件正是叶昭初到人间时的那个夜晚,柳惜音于明月下晚风中抚琴时所着。
一套衣服,梳什么发饰,戴什么饰品,柳惜音是极其讲究的,她向来对外展示的都是自己最好的一面。叶昭,我正要好好会会你,谁让你给叔父难堪,哼。
梳妆停当,柳惜音执起了她那把从不离身的浅紫色轻纱覆团扇。这时一身杏黄色衣裙,透着几分俏皮可爱的柳怡画也已经在外等候。
“惜音姐姐,“柳怡画亲切地执起柳惜音的柔荑,上下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今日的柳惜音虽只上了淡妆,却端的是“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璫。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柳怡画不禁赞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在惜音姐姐身上很是妥贴,果然美人都是这般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虽然惜音姐姐并不喜浓妆,但成亲之时总是要的吧,成亲,柳怡画想到了柳演表哥,眸子闪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若说惜音姐姐是明月,那自己只能算是明月旁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星星怎么可能妄图争得过月亮的光辉呢,若说有,那只有一点,自己没有双目失明。可哪又算什么呢?瑕不掩瑜,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追求惜音姐姐。柳演表哥也时常托人按着惜音姐姐的喜好送这送那的,来讨惜音姐姐欢心,思及此,柳怡画不禁攥紧了拳头,却很快恢复了镇定,“惜音姐姐,我们走吧。”
“今日倒是劳烦画儿了。”
扶着柳怡画和红莺的手,柳惜音上了那驾早已在外等候着的纱质帷幔的画篷暗轿。
“喂喂喂,快来呀,柳府的惜音小姐来了。”
“净瞎说,今日又不是朔日。”
“不信你看。”街道上一个褐服男子给一旁的男子指着。
“还真是。”
对于这种情形,柳惜音早已经见怪不怪,人呀,都是好好颜色的,不知自己这张脸到底是福是祸,除去自己的好相貌,能够与自己心有灵犀的人又在何方?
柳惜音想着想着便靠在轿子的边沿上阖目,不久便幽幽地睡了过去。
花园的空地上有一个半大锦服蓝衣少年在舞剑,坠着饰物的白色发带随着少年灵活的出击转身而摆动着,少年坚毅的神色,凌厉的剑法都透着一股子肃杀,突然少年大喊一声,“什么人。”一个身着白衣小女孩迅速跑开,少年穷追不舍,一把扣在女孩的肩膀上,迫使她转身看向自己。
“疼。”女孩吃痛道。
待看清此人的相貌,少年立即放下钳制少女的手,“表妹,对不起。”
“阿昭总是这般,“女孩努嘴,有些娇嗔的意味在其中,“害得人家都不敢来找你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少年挑了挑眉。
“有,“ 说着给眼前的少年指了指不远处散落的食盒,“你看。”
“为什么不派人通禀?”有些心疼的语气。
“我不想分阿昭的心,“女孩低头,声音细不可闻,“我只想远远看着阿昭。”
“怎么会?表妹来了就好,上次的事都怪我,害你被舅舅打。”少年低下了头,颇有认错的意味。
……
“那你真的爱她吗?”
“自然。”
“阿昭,你变了。”
“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回雍关城那里,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夜深了,回去吧。”蓝衣男子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徒留一抹无助受伤的白色。
“阿昭,阿昭。”
……
“阿昭!”柳惜音猛地大喊,轿子一旁的红莺示意轿夫们停轿,掀开轿帘,问:“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此时的柳惜音还未回过神来,“红莺呀,无事无事,继续走吧。”
红莺有些担忧自家小姐,她可是清清柳柳地看见小姐眼角还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痕,如果听得没错,小姐哭着喊的是“阿昭“,阿昭,阿昭,昭惜堂,难道小姐和昭惜堂的少东家以前就认识?不可能呀,自己六岁起就跟着小姐了,也没听过叶昭,叶昭的,红莺的八卦心思不减,一路上一直思索着,很快便也到了昭惜堂。
轿夫一前一后停下柳惜音和柳怡画的轿子,红莺对着自家主子的轿子道:“小姐这且等着,红莺前去通传。”
柳惜音朝着轿外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亲自前去,料想此时病患应很多。”
柳惜音在红莺的搀扶下走进了昭惜堂,她虽是看不见,也感受到昭惜堂内人摩肩接踵的,可空气并如想象中的燥热难闻,反之扑面漾来的药材味夹杂着龙涎香的气息,让自己勾起了嘴角。
柳惜音显然是低估了自己这一笑在人群中产生的巨大反响让叶昭把脉,本是簇拥在叶昭身旁的男男女女,看样子并无多少真正的病患,主动地给柳惜音让开了一条道路,甚至连正欲让叶昭把脉的浓妆艷抹的红衣女也起身给柳惜音让座。要知道,除去柳惜音惊为天人的面容气质,更因为两家是竞争对手,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下一位。”叶昭并未抬头,只是换了一张轻纱缓缓垫在了眼前伸过来的嫩白柔荑上,抚上三指在寸关穴开始切脉,沈吟了一会,叶昭抬头:“小姐,您并无,“叶昭以为又是一个“无病呻吟“的闺阁小姐,微微忍住怒意,正欲几句话打发走,不料想抬眼正对上的是一张清婉可人的面庞和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眸,叶昭脱口而出,“惜音。”
虽说看不见,但柳惜音在对上叶昭的眸子,对上叶昭迎面而来的气息,听着他那声“惜音“时,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似曾相识吧,也许。不知怎地,柳惜音也探了一句:“阿昭?”
一旁的人群炸开了,敢情这两位从前就认识?
“我说呢,这药堂为何叫昭惜堂,可不是取了两人刚刚所唤名字中的“昭惜“二字?”
“就是就是。”
“我说,姐姐呀,你没戏了,人家叶公子本就是冲着柳小姐来的。”
“说什么风凉话,搞得好像你有戏来着。”
“可惜可惜呦。”
男男女女们分别为自己的“叶公子“,“柳小姐“而叹息。
“奶奶,哥哥好看,姐姐也好看。”一旁的一个韶年(男孩八岁)孩童对着自己的祖母说道。
“是呀,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满头银发,一脸慈爱的一位老奶奶摸着自己小孙儿的头说。
别人的话,叶昭倒是没有在意,可小男孩的话却让自己心中的波澜更甚,不经思索,便在司命错愕的目光中给胡青送了一份“大礼“,“胡大夫,我这会有些事,今日就劳烦你坐堂了。”于是我们的司命胡青就被南斗君叶昭双手按到自己的座上,叶昭在胡青耳边低声道“多谢,请你去满庭芳。”方才微微缓解了胡青的怨念,可面对着这满屋子的““病患“,南斗君,只此一次,满庭芳以后行不通了!
“惜音小姐这边请。”叶昭柔声对柳惜音说,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
“喂,你不是说要看惜音姐姐看病吗?怎么又要姐姐去内堂?”一旁的柳怡画面对叶昭无理的要求颇为不满,好在父亲给姐姐配了几名高大魁梧的家丁,看这叶昭文质彬彬的,竟是个斯文败类,你等着,如果你敢对姐姐做什么,本小姐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姐。”一旁的红莺也担忧地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无妨,“,叶昭示意红莺心安,转身对叶昭道,“劳烦叶公子带路了。”柳惜音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叶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鲁莽,见柳惜音已经起身,叶昭总不能说,“我现在又想看你诊脉了。”,于是毕恭毕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惜音小姐这边请。”
“各位今日叶昭对不住了,就由胡大夫坐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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