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大火中的仙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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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举目望去，只见一面是仙游县城火光冲天，一面是明军大营一片狼藉，路边的尸体都来不及收。

戚继光沉声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可以指挥戚家军。”对叶大正和楼大有道，“你们二人速速回去，传令诸营将，谁拿着帅印便听谁的命令。”对其余的人道，“时间紧迫，快走！”

戚继光仅带着十八人突入仙游大营，仙游军官兵人人见到戚继光来了，都是一副涕泪交横、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

朱文达带领营中将官和福建副使汪道昆列队出迎，戚继光见联军将领皆已人人带伤，又见大舅子王思明被人抬了出来，大吃一惊，急问道：“现在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朱文达道：“正军勉强两万之数。其中闽军一万人，川军、湘军各有几千。粮草尚足，但弹药告罄，甲胄破损严重，急需修补！此外尚有民团数千，脚夫数千。”

戚继光厉声问道：“倭寇在四周建城，为什么不加阻拦，竟至四面被围？”

与仙游县城被烧相比，更可怕的是这四座堡垒啊！竹中半兵卫的四垒八岐之阵，定然就是说的以这四座城构成的大阵。这阵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怎么让人建起了东南西北四垒，才是最大的问题。

朱文达羞愧道：“四城，乃是忽然建起，在昨晚一夜之间！”

戚继光大惊失色，一夜城，四座？

戚继光沉默了，如果织田军有能力在一夜之间建起四城，那就意味着倭寇拥有比明军更加强大的人力，歼灭了四周所有的卫所。摧毁一两座城是没有意义的，只消一夜，织田军就能将摧毁的城重新搭建起来。这种猜测未必是真的，但是给明军带来的心理上的打击，是十分可怕的。

看看四周，明军将士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如何跟倭寇战斗下去，而是如何逃出生天。

汪道昆虽是一介文官，风骨却是极硬，大声道：“戚将军速做决断，若决心杀敌，我等愿随大将军赴汤蹈火！”

四周明军将士却都露出不愿送死的表情，王思明叫道：“什么叫若决心杀敌？哪一个不是决心杀敌？但是现在这形势若贸然出击、白白送死，纵是死了也不合眼啊！”

四周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戚继光对朱文达道：“文达你怎么想，但说无妨。”

朱文达十分客观道：“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将士五劳七伤，弹药用罄，若为生而战，还可杀出一条生路。若赴死而战，滔天炮火面前纵然人马拼光也未必能到四垒城下，实在绝望，只怕未战先溃了！”

说完眼睛一闭，仗打成这样，说出来的话又没有骨气，就算被戚继光一枪捅死，也是没办法的事。

戚继光却道：“驰援不及，非文达之过。织田军立刻便会发起进攻，须得在这一片死局之中，找出一条生路，与前锋营汇合，支撑到戚家军主力携重炮抵达，才可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四周将士听到戚继光要带领大家寻找生路，顿时精神一震，再听到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惨白的脸上全都恢复了生气。

朱文达立刻在地图上给戚继光介绍当前的形势，说了没有几句，戚继光道：“文达，我让你早来备战，就是为了先掌握形势。你说，你觉得杀到哪里得活？”

朱文达咬牙道：“以前若仙游县城尚存，攻下县城便得活，纵然四面围攻，始终能坚守壁垒，要撑多久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仙游城被烧了，我们就只有杀破北垒才能逃出！但是，织田军必然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北垒稍加阻截，余下三面合击，来不及攻破我们就会被杀光！”

戚继光反问：“为什么另外三面都不得活？西面不能绕行么？”

朱文达道：“西面是虎啸潭，水势湍急，无法渡过，夜间有大雾，因此才会导致倭寇一夜筑城难以察觉。大桥和卫所定然已在夜间失守，后路已断，西垒炮火又近，居高临下倾轧轰来，根本过不得河。东面沙园所筑东垒背靠兴化，是织田军最坚固的防线和本阵所在。南面的南垒，是织田军攻破防线之后部署的重兵，背靠泉州、莆田的倭寇，皆兵力充沛，十分坚固。”

戚继光唔了一声，所以倭寇才选择在仙游与戚家军一决胜负么？原因跟明军想要切断福泉倭寇的兵力线是一样的，在此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倭寇的攻势。

四周忽起一片炮火之声，炮弹呼啸轰入大营，打得十数丈营墙迸溅飞起。军士飞奔急报：“织田军主力出东垒，向我大营发起攻势了！离我们最近的西垒已经向我们开炮！”

戚继光却恍如未闻，凝神思索，手指在地图上绕着仙游的城防转了一圈，这地图他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烂熟于心。仙游县城建在这个位置自然是有原因的了，竹中半兵卫也很清楚仙游县城在战略上的重要性，所以把仙游县城烧毁了，而以四垒八岐之阵来迎接戚家军。

戚继光的手指在仙游县城的位置敲击了几下，猛然回身，大声道：“全军听令！向仙游县城进发，迎击织田军！”

仙游县令陈大有惊道：“仙游县城已经是一片冲天大火了！”

戚继光道：“你们都被大火蒙蔽了双眼！大火怎么了？仙游县城依旧存在！只要还剩几面城墙，便依旧可以躲避火炮，是我们可以依仗的壁垒！”

四周将士瞪大了眼，如梦方醒。

戚继光对县令陈大有问道：“陈县令，仙游的水闸在哪里？这图上仙游有内外两道护河，城中水渠纵横，倭寇要纵火必然要关闭水闸把水放干，但也不可能摧毁全城水渠。能不能打开水闸，控制火势到可以进人？”

陈大有两眼放光道：“水闸在南门！军中还有水车，只消打开水闸，疏通护河，水便可注满街渠！请戚都护给我几百甲士，先夺回南门水闸，然后清开河道，再扒倒临街房屋，以水车灭火，下官便有把握控制城下的火情！”

戚继光道：“此时风向东吹，西门可入，东门倭寇正迎火势无法靠近，亦不能看清我军动向，这便是我们的良机。军中所有铁犀狼甲士给陈大人，用狼筅扒倒房屋，夺取水闸。其余诸将士随本帅西路进攻北垒，争取时间！倭寇必然四面齐攻，陈县令，你趁机率众进入县城，夺取水闸之后先扑灭城头大火，辨清风向，使城墙上下可以藏身，再清理城中干道！在被倭寇合围之前，所有的人便一起退入仙游县城死守！”

王思明已经穿好甲胄，抓起大刀，狞笑道：“不错！这大火便是九死之地中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