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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知他次日必会被传召问责, 故今晚动作极大,几乎调动了汴京所有可用的人马。郭子书那边也被他强拿下了, 不惜冒犯了八大王。”

莫追风将他探知的动向禀告给赵宗清。

赵宗清坐在棋盘边, 食指中指夹着黑子,专注地盯着棋局,拧着眉毛犹豫再三才落子。锱铢必较的样子认真极了, 仿佛这不是他一人无聊下棋自对弈, 而是对面真的坐着一位他誓要赢过的高手。

赵宗清再取白子落下,接着又下黑子, 如此往复, 速度飞快。直到黑子呈气吞之势, 吃掉了大半白子, 赵宗清方肯停歇。他端起棋盘边的茶杯, 饮了一口茶。

“由他。”赵宗清这才回应了莫追风的话, “春丽可回了?”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莫追风见赵宗清瞧了自己一眼,忙解释道, “刚捎话说, 不想让人死得太干脆, 否则难解心头之恨。北仓鼠多, 要割花她的脸, 切开肉, 令其边流尽血边受百鼠啃食而亡。”

赵宗清笑一声, 转头继续棋局,这一次他手执白子,拧起了眉毛。

开封府, 日出之前。

韩琦面无表情端坐, 目光似失神地望着前方,听属下们的禀告搜查结果。

彻夜搜查的结果,只得到了两名目击者的证词。

昨夜曾有两名蒙着面巾的女子,牵着一头毛驴,驮着大布袋子,从他宅子的后巷出来。两名目击者因急赶去夜市,故而只略瞧了一眼就走了。

“夜里黑,没特别去注意,所以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孙知晓回禀道。

汴京之大,居者过百万,无目的搜查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仅一晚时间,很难有结果。

天亮之后,果然不出预料,韩琦被传召入宫。

韩琦在抵达垂拱殿之前,林尚书带着几位御史早已等候多时了。见韩琦人一来,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射向韩琦,以林尚书的目光尤为有攻击性。

内侍成则见韩琦来了,忙唤他先入内,喊声明显比平常略小,听着就让人感觉他好像有点心虚。

林尚书客气地问成则:“不知官家打算何时召见我们几人?”

成则:“这可不知,奴只照官家的吩咐办事。”

“还望成内侍帮忙通传,臣等有急事请求觐见。如今正好韩推官来了,这事儿便要理论清楚。如今外面都在穿官家早知情崔七娘诈死,与韩推官合伙诓骗天下人!”

成则正欲拒绝林尚书,林尚书却突然跪下了。

林尚书朝着垂拱殿的方向高呼:“官家不可再信那惑君骗众的奸佞宵小之徒!”

“臣等附议林尚书之言,韩稚圭为官不诚不信,陛下不可纵容啊!”

宋御史等人俱是铁齿钢牙之辈,况且参本的事他们最擅长,早就轻车熟路了。如今天子伙同臣子犯下大错,有这等表现的机会,他们必当尽职尽责,参到犯错者无话可说,乖乖认错为止。

显然,林尚书等人不想给官家和韩琦单独商议‘串供’的机会。官家要见韩琦可以,他们要求必须在场 。

成则阻拦无用,又听林尚书等人开始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他一名内侍如何能辩白得过?成则不禁在心里同情官家,这皇帝好做,明君却难当,脾气好的明君最难了。不都是瞧着官家脾气温和,这些大臣才这般得理不饶人?

垂拱殿内派内侍重新传召,令林尚书等人也一同觐见。

林尚书等人行拜礼后,立刻向赵祯求证:“官家是否早知了崔七娘诈死?”

赵祯应承,“兵不厌诈,有何不可。莫非尔等乐见我大宋以牺牲一名女子之命来保全两国邦交?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崔七娘活着,臣等自然高兴。那贼人奸恶,灵活应对并无不可,但事后当及时澄清。若案情所需,须得隐瞒久些,陛下责令臣子处置即可,却万万不该在那时以圣旨封赏‘已故’崔七娘。君若自诈,何以诚治天下?何以责臣子正直?”

林尚书至此话还未说完,他特意侧身看向韩琦,责怪韩琦身为臣子,怂恿惑君,罪加一等。

赵祯面色不悦,却一直忍耐。他本欲反驳,但目光跟着林尚书飘忽到韩琦身上后,他挑了下眉梢,要听听看林尚书会怎么说韩琦。

比起规劝皇帝的用词,林尚书说韩琦的话就尤为狠毒了,之前在殿外所言的‘奸佞宵小之徒’反而算轻的。

林尚书言词激烈的时候,脸红脖子粗,满嘴喷唾沫星子,刚好清晨一缕阳光射进来,以至于在他嘴下方有一道小彩虹若隐若现。

宋御史等人早准备好的满腹之言,被林尚书的狠话给惊没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在看到彩虹的时候因为更惊讶,所以完全惊没了。真新鲜了,他们还是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虹’。

“林尚书吐气如虹,下官佩服。”韩琦声若潺潺溪水,悦耳之因瞬间涤荡了殿内众人耳中的残污。

林尚书怔了怔,完全不懂韩琦话里的意思。可宋御史等人却都明白,都不禁笑起来,知这会儿氛围不合适,再度控制住了他们外放的表情。可他们的反应却还是让林尚书觉得尴尬,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自己太蠢太笨太无知,才没有领会道韩琦用词的意思。

这种别人都在笑,偏偏自己不懂的感觉,令林尚书倍感不爽,以至于更加憎厌韩琦。

在林尚书激昂骂韩琦的整个过程中,赵祯的唇角在‘抿起’和‘平直’间变换数次,终究没有选择开口。身为帝王,他要学会稳得住。

“韩推官辩才无阂,我知你断然不会乖乖认错。你有何理由、借口倒不妨全都说出来,我倒想见识见识如今还有哪一个理由能站得住脚。”林尚书声音高亢,笑容自信,挑衅地看向韩琦。

庶子出身,乳臭未干,今儿若不把这个碍眼的韩琦一口气弄死,他就不姓林!

终于,他可以为他宝贝三儿子报仇了!

林尚书中等身高,脖子略短,普通样貌人至中年,外表当然比不上韩琦年轻英俊、器宇轩昂,又因为情绪激动口出恶言,便显得尤为面目丑陋。所以这会儿相较于神态自诺的韩琦,他则看起来更像是狗急心虚的那一个。

“说够了?”韩琦只是轻声一问,不论是从音量还是音色上都尽数保持着该有的温文尔雅。

被恶言骂了那么久,人家依旧还是温然如玉之貌,不失半分仪态,尤其实在对方暴怒跳脚针对他时候,他一言不发敌千钧。不俗,实在是不俗,一瞧就是干大事的人。宋御史不禁在心中啧啧称赞。

林尚书被韩琦的话噎了一下,这问题就不能直接回答。若回答没说够,韩琦一准会让他继续说。若回答说够了,莫名显得他气势低韩琦一等。

“你有话便说,无需废话。”林尚书极度不爽道。

“不知林尚书从何得知崔七娘身死的消息?”韩琦这一问,可算是‘语出惊人了’,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从何处得知?怎么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崔七娘死了一样,唯独他们晓得消息?

林尚书觉得好笑不已,这就是韩琦酝酿半晌要说的话?他倒是高看他了。

“这还用我特意说?大家都知道,你随便去街上揪个三岁小儿问,怕是都晓得。”

“流言不可尽信,林尚书在刑部为官多年,想来见识过不少讼狱案件,皆因受冤名而出。非亲眼所见,道听途说之言,又岂能全信?”韩琦质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开封府不论在告示还是公文上,从未说过崔七娘已死,陛下加封的圣旨亦是如此,仅仅是封赏而已。”

韩琦对上林尚书震惊的眼睛,话语徐徐。

“假死确系为开封府对敌的手段,但从未拿官府文书作儿戏。官家的圣旨更是毫无过错,林尚书弹劾陛下言而无信,未免太过可笑,连刑部‘按证论罪’的常识都忘了。”

林尚书吃惊地半张嘴看着韩琦,万万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狡辩。

宋御史等人也俱是惊诧。

赵祯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但……你分明有故意误导之嫌!”林尚书急了。

“因案情特殊,说了,这是对敌手段,确实有意令人误会,但误会和欺骗是两码事。”韩琦冷声放缓语调,讥讽林尚书连两个词的基本意思都分清。

“可——”

“林尚书莫不是盼着为国立功的崔七娘真死才好?又或是觉得开封府剿灭天机阁是不义之举,纵然敌方无恶不作,狠毒至极,我方也不能使用丁点特别的手段?”韩琦这次没给林尚书再说话的机会。

林尚书慌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莫非是因林三郎的死,林尚书怨恨至今,才借机找理由报复?”

“韩稚圭,你血口喷人!”

林尚书哭丧着脸跪地,跟赵祯解释他是一片赤诚,只因为操心此举会为君王带来不义之名,故才直言不讳。如今既然是误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是,韩琦却几度恶言中伤他,真真寒了他这个做老臣的心。

“不过是两句询问而已,林尚书何必这般激动。相较于林尚书之前对我的斥骂恶言,我这两句问话算得了什么?老臣的心会寒,新臣的心就不会寒了?”

韩琦的反问已然令林尚书哑口无言,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偏偏韩琦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言外之意,在说他这朵老浪注定要被拍在沙滩上,即便心寒了也没什么紧要。

“你——”林尚书气得喘气困难,胸口大幅度地起起伏伏。

“臣以为,有时隐瞒不言也是骗,当天下人皆误以为崔七娘身死之时,官家的旨意自然而然就会被大家认为在抚恤亡者。天机阁案情特殊,灵活应对不是不可。但官家万不该在那时候下旨,招致天下人对官家的误会,纵然如今有理由解释非君自诈,但谣言起,便很难彻底澄清,终究是自毁诚信了。

林尚书不知内情,却应当深知君诚才能明治天下的道理,一片赤诚之心皆为陛下着想。虽在言词上过分激烈了些,有辱人之嫌,但他犯颜直谏之举,着实可嘉。”

宋御史觉得林尚书‘恶言相向’的小错,毕竟没造什么后果,可以体谅。反倒是韩琦,见君王在不合宜的时候下旨而未予以规劝,有失臣子之责,此错当受惩罚。

林尚书没料到宋御史会在他处在劣势的时候帮他说话。从那次他撺掇宋御史等人参崔七娘,令他们在皇帝面前丢大脸之后,宋御史一直有点小心眼地记恨着他。真想不到今天在关键时候,他帮了自己一把。

林尚书十分感激地看宋御史一眼,连忙附和宋御史的话,表示正是这个道理。

韩琦欲再说话。

宋御史立刻先行开口:“但鉴于韩推官此番剿灭天机阁有功,倒可功过相抵!不过对外,应当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此也是为了保全官家的名声不受一点点玷污和质疑,我想韩推官应该不会介意为官家做这点牺牲吧?”

林尚书心下赞叹宋御史这招妙。不然凭他之前那番言论,韩琦必然也能反驳。但后面补充这些话,倒是把韩琦架在火上烤,他怕是没有路下来了。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赵祯斟酌片刻之后,问宋御史。

宋御史:“臣以为此事可以高拿轻放,比如暂且罢他的官,令他归家反省,等过段日子再复用就是。”

罢官归家了,时间久了,谁还会想起?这招更妙!林尚书在心里乐开了花。

“宋御史之言看似有理,实则最荒唐不过。试问韩某错在哪儿,要受罢官之过?你口称说要保全君王之名,却令官家处置无过之臣,这对官家的名声好么?”韩琦反问。

“韩推官怎么无过了,你的过错我已经说过了!”宋御史纠正道。

林尚书马上附和。

“宋御史空口无凭,一张嘴便定对错,未免太自以为是。开封府从未公文布告过崔七娘身亡,外人误解那是外人的事,我身为开封府推官,以当时境况断出最佳处置办法,问心无愧。官家见崔七娘舍己立功,及时加以褒奖,是最得当不过之举。难不成臣子今年立功,还要等三年后再加以褒奖?

身在高位,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极好的举措,也注定会被一部分人误解。若仅仅因为个别人说不好,就畏缩不做了,这大宋天下只怕早就岌岌可危了。便如边关打仗,难免要征兵赋税,哪一样百姓不会埋怨?难道就因为有几个百姓说不好,外敌来犯,这仗就不打了么?”

赵祯连连点头,叹韩琦所言在理,斥宋御史乱讲歪理,“才刚差点被你带偏了!”

“官家,明明是他在诡辩!”宋御史愤怒地指向韩琦。

“此案当时若不那般处置,你可知天机阁乱贼会作乱到何等程度?辽使团案只会是一个开始。”韩琦反问宋御史可为国为民做过什么实在事,“看来还是做御史好,不知查案艰难,随便吹毛求疵。”

“你——”宋御史现在的反应跟刚才的林尚书如出一辙,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胸口起起伏伏地大喘着气。

宋御史败下阵来,便再没人敢尝试。

赵祯再问众臣意见,大家只是附和韩琦所言在理。

林尚书和宋御史狼狈告退,回去的路上,俩人同仇敌忾,好一顿发牢骚。

“不管怎样,今日还是多谢宋御史能帮我说话。”林尚书冲宋御史行礼道谢,邀他改日去府上一叙。

“林尚书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林尚书不解。

“今天吕相他们没在这时候来,都恰巧有事。”宋御史看看左右,对林尚书小声道,“我看他们,都在帮他。”

宋御史恍然大悟,吕相带着带些肱骨重臣都干别的事去了,所以才刚就他们几人在孤军奋战。正是因为没有位份高的大臣可以帮他们说话,才会叫他们这么就快败下阵来。

林尚书拍大腿,“哎呀,是我思虑不周了,更轻敌了。本想这等小事,我拿准了错处,劳烦不到他们。怎料……唉,早知那韩稚圭会如此诡辩,我定要叫上几人来帮我说话。”

“莫气,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宋御史安慰地拍了拍林尚书的肩膀。

韩琦回到开封府时,立刻被李远等人围住。大家昨夜得知崔娘子还活着的时候,不知有多震惊,甚至觉得他们可能在做梦。但转念更恨的是崔娘子再度面临危险,他们连她一面都未曾见着。

“也不能说没见过,丑童就是她。”韩琦道。

李远等恍然大悟,再细回想他们跟丑童相处的细节,纷纷感慨“怪不得”。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很熟悉。”

“怪不得我瞧韩推官似乎很护着她。”

“怪不得她会用银针扎我,韩推官还特意吩咐我保密。”

……

王钊跟着韩琦进屋,告诉韩琦审问郭子书有结果了。

“那盒银针是他在八大王府上使用的时候弄丢了,故而咱们的人第一次去质问他的时候,他才支支吾吾敷衍,不敢坦白,怕我们查的案子跟八大王有关。”

王钊将郭子书的证供交给韩琦。

银针丢失时间在前年的九月十三,郭子书在给王妃诊脉之后,被八大王邀去赏菊,他随身携带的药箱便被管家放到了一间厢房中。赏菊完毕之后,郭子书就直接背着药箱离开,期间未见任何人。等回到家中整理之时,才发现箱中那盒银针不见了。

“他没带随从?”韩琦注意到证供里,身为医官的郭子书是自己亲自背药箱。

“有随从,但要遵从王府规矩,随从不能跟他一同进府。”

韩琦点点头。

“这次势必要到八大王府上调查才行了。八大王若得知我们去他府上查贼,且这贼跟天机阁有关,会不会惹他不悦?况且时隔两年之久,谁还能记得清当时的情况,只怕是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王钊犯难道。

韩琦思量了了片刻,突然问王钊:“孙知晓那边?”

“一直派人暗中紧盯着,每天除了在衙门当差,就是乖乖回家,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人,或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孙知晓之前在山洞里的表现,分明嫌疑很大。王钊本以为他这条线会很快有结果,谁知回京都这么久了,孙知晓却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其实他根本就是无辜之人。

“快是时候了,换几个身手利落的跟着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王钊愣了愣,不懂韩推官所谓的是时候为何意,不过韩推官做事必有缘由,他谨听吩咐认真办事就是。

韩琦令王钊坐下,给倒了杯茶。

王钊受宠若惊地道谢:“崔娘子那边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好。”

王钊一脸忧虑:“我担心——”

“王府来人了。”张昌匆匆进门回禀告知韩琦,八大王准许开封府的人去王府调查。

王钊十分惊讶。

张昌知道他疑惑什么,便对王钊解释道:“昨夜六郎写了一封长信给八大王,道明此案利害之处,八大王秉性刚直,自然能够体谅理解我们。”

“原来如此。”王钊立刻准备去八大王府上调查。

“八大王府上不随便进人,可见规矩森严。盗窃在白日,有几分明目张胆,丢失的银针纤细而份量不重,只有懂得用它的人才值当为此冒险,不像是府里人所为。

若王府的人记不住那日的事,便查账目、礼单。府中若来人,跟厨房用度相关的账目最明细不过。”

韩琦的建议给了王钊非常明确的调查方向,王钊去查起来自然就不费劲了。

一个时辰后,他便匆匆赶回开封府,拿着他所查到的各种礼单账目还有证词告诉韩琦,他有重大发现。那一日赵宗清曾去过王府,受八大王幼子赵允初邀约,至深夜才离府。所以在时间上,赵宗清有作案的可能。

这是他们第一次抓到赵宗清跟案子有了实质性的关联,之前有关于赵宗清的只是怀疑揣测,可谓是前进了一大步。

“我这有更好的消息给你们!”

女声清脆婉转,当即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后窗被推开,一抹翠绿的倩影转瞬间跳了进来。

王钊和李远看清楚来人的样貌,都不禁开心地咧嘴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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