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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太多了, 闭嘴!”

阿芙不需扭头看一眼,就能听出来背后那人说这话时肯定很不耐烦。

她有些懵, 还有些难堪。一张脸像被灶房里的火熏了似的, 蓦然红了起来。

姐姐、姐夫、大伯母还有外祖母她们,都夸赞她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从来没有人嫌弃她话太多了, 还让她闭嘴。

她也没有说几句话呀, 怎么也不会吵到其他人。

阿芙顶着红通通的一张脸,转过身子, 想要解释一下, 顺便道个歉。

她转过身, 看到杜雨口中脾气不大好的那个学子, 正在趴着睡觉。

那人枕着双臂, 脑袋埋在里面, 看不清楚面庞,只看见露在外面的头发和黑色的窄袖。

咦,这不就是和唐学录顶嘴的那个人吗?

阿芙眨了眨眼睛, 又转了回来, 她还不知道这个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但肯定不好招惹, 以后尽量少和他接触吧。

望着阿芙泛红的脸颊, 杜雨想要安慰她, 可一想到江延, 她只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出声。

不多时,夫子进来授课, 阿芙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夫子的讲解。这时, 阿芙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一些动静,可能是后面那人睡醒了吧。

江延慢悠悠坐直身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桌子上,夫子讲解的内容,他左耳朵刚进去,右耳朵立马就出来了。

昨晚府里的侍卫教了他一套剑法,江延一晚上没睡好,天蒙蒙亮,他就爬起来练习这套剑法了,练了许久,他又去扎了两刻钟的马步。

早上的时候精神还挺抖擞的,可到了这会儿,困意涌了上来。他准备趴着睡一会儿,却听到前面那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在说话。

想到这儿,江延把目光移到前面,好像这个小豆芽是唐学录领进来的。

小豆芽的背影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穿了一身粉色的小襦裙,身子挺得直直的,双手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时不时记着一些内容。头发梳了两个花苞髻,一边簪了一朵珠花。珠花栩栩如生,也不知是真花还是假花。

江延看了一眼,便移过了视线。

刚才他踹了这个小豆芽的板凳一下,其实,这个小豆芽倒没有说几句话,而是前面的杜雨,叽叽喳喳的让他心烦。他又够不到杜雨的板凳,只得从丙班新来的学子这里下手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夫子刚出去,张茂就急匆匆跑过来,“延哥,宋良的大哥新得了两只蛐蛐儿,咱们去看斗蛐蛐吧。”

“走。”江延来了兴致,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也不收拾,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摊在那里,空手走了出去。

小郎君嘛,这一群人最多不过十岁出头,正是招摇闹事、人嫌狗憎、喜欢斗蛐蛐到处跑的年纪,在这群人心里,他们第一,老天爷也只能排第二。

国子监下午还有课程,所以大多学子中午不回府,杜雨转过身,“阿芙,你知道去哪里用膳吗?我带你过去吧。”

阿芙眉眼弯起来,“好呀,谢谢你。”

杜雨真好,这么照顾她。

“不客气。”杜雨摆摆手,不好意思的道:“是我找着和你说话,才让江延的怒火发到了你身上,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没关系呀。” 阿芙道,当时她是有些难堪,不过这一会儿,她已经不在意了,“走吧,我们去用膳。”

杜雨挽着阿芙的胳膊,一道出去学舍,“坐你后面的那人就是江延。他脾气很不好,学堂里其他学子都不敢招惹他,不光是丙班,整个国子监敢和他叫板的也没几个人。江延不喜欢姑娘家凑到他面前,也不喜欢旁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反正啊,他脾气可大着呢,你坐在他前面,可千万别惹他生气。”

阿芙好奇的问道:“要是惹他生气了,会怎么样?”

“有一次,外班一个学子主动挑事,江延拿着板凳砸在那人头上了,血流了一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江延了。虽然我没见他对姑娘家动过手,可万一他男女都打呢!你见到他,就提前离他远远的。”

阿芙小唇惊讶的微微张了起来,国子监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学子。和江延比一比,之前私塾里的那些刺头同窗,好像都安分了不少呢。

国子监怎么没把江延给赶出去呀?阿芙心里有疑惑,不过她第一天来到国子监,也不方便打听这么多。

国子监下午的课程比较灵活,不再是枯燥沉闷的四书五经,下午则是一些御射、琴棋书画、蹴鞠等课程。

杜雨问道:“阿芙,你要学哪种乐器呀?我学的是箜篌。”

来国子监读书的学子,多是世家子弟,寻常的琴棋书画,在府里便有专人教导他们,所以,杜雨她们多是随便挑一门课程,好应付半年一次的考核。

“箜篌?”阿芙想了想,“我姐姐也会弹箜篌,她还会弹琴,我姐姐会的可多了。”

只不过姐姐比较懒,平日很少在外人面前弹曲,姐夫生辰那日,姐姐倒是在姐夫面前露了一手。

姐姐弹箜篌的模样,可好看了,宛若神妃仙子落入凡尘,清丽脱俗。

阿芙也想像姐姐那样,“我跟你一道学箜篌吧。”

阿芙还打算学医术,国子监里也开设了这样的课程。在泰和县的时候,她就跟着林表哥学习分辨药草,她喜欢药香的味道。

贵精不贵多,阿芙只选了两门课程。

“学医啊?”杜雨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想学医呢?当医女可是很辛苦的。”

阿芙抿唇笑起来,“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当医女。我外祖父家世代都是大夫,我想像我表哥一样,多掌握些医术。还有啊,我经常生病,每次我受凉的时候,姐姐可担心了。我学些医术,就算不能帮助其他人,自个生病的时候也方便些,起码不会让姐姐那么担心。”

“你三句不离你姐姐,你们姐妹关系一定很好。”杜雨笑嘻嘻的道:“我见过你姐姐,你姐姐可漂亮了,你姐夫还是状元郎,你姐姐和你姐夫就像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看起来很相配。”

甄玉棠闲着没事的时间,会看话本子打发时间,阿芙也偷偷翻过几页。

虽她看话本子看的不多,可也知道杜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阿芙笑起来,希望姐姐和姐夫可以一直这么恩爱呀!

晚上回到府里,甄玉棠关心她在国子监的情况,阿芙不欲让甄玉棠担心,便没把江延说她话多的事情告诉甄玉棠。

后来几日,阿芙每天认真听课,认真完成功课,很少转过身子和江延对上。

这天早上,张茂哭丧着脸过来,“延哥,昨晚上的功课你完成了吗?借我抄一抄。”

江延一愣,才想起这会儿事儿。

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张茂明白了,“延哥,趁着夫子还没来,你快点写啊!”

江延左右看了一圈,和他关系好的那群狐朋狗友,都在低头奋笔疾书。让那群狐朋狗友帮他写功课,他也看不上他们的字儿。

江延拿着狼毫,轻轻戳了一下阿芙的肩。

阿芙身子一僵,江延这是在干什么呀!她觉得江延应该是戳错人了。

眼看阿芙没动静,江延又戳了她一下,“小豆芽,和你商量件事儿。”

小…小豆芽?阿芙瞪圆了眸子,转过身直直盯着他,“我不叫小豆芽,我有名字的,我叫阿芙。”

阿芙?江延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娘们儿兮兮的,他有点叫不出口。

他好像忽略了阿芙本来就是姑娘家的这个事实。

江延轻咳了一下,“你昨天的功课写完了吗?借我抄一抄。”

如果阿芙是他的狐朋狗友,他还想让阿芙帮他写作业。只是阿芙是新来的,江延也要脸,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阿芙的眼睛更瞪圆了一些,江延前不久还让她闭嘴,今个竟然要抄她的功课。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厚颜无耻的同窗,好讨厌呀。

阿芙的功课完成了不假,可她不想交给江延,她记着仇呢。

所以,阿芙摇摇头,“我也没有写完,不和你说了,我练大字去了。”

江延每天往前面一看,就能看到阿芙挺直的、认真听讲的背影,看起来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他不觉得阿芙有胆量说谎,江延顺道提醒了她一下,“周夫子很严厉,完不成功课的话,要被打手心。”

“哦。”阿芙慢吞吞应了一句,没关系,要被打手心的不是她,是江延才对。

借不到可以抄的功课,江延懒得再找其他人,拿起狼毫,蘸了蘸笔砚里的墨,自个写了起来。

他还没写几个字呢,周夫子的身影就出现在学舍里了,挨个检查每个学子的功课。

轮到阿芙的时候,江延放下狼毫,写是写不完了,被打几下手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皮糙肉厚,不怕疼,不过阿芙那柔弱的小身板,手心看起来又白又软的,被夫子打几下,肯定要掉金豆子。

周夫子道:“功课完成了吗?”

阿芙乖乖应了一声,把功课递给周夫子。

周夫子翻看一遍,满意点点头,“不错,都完成了,字迹挺整齐的。”

到底是有个状元郎当姐夫,先不说功课完成的情况如何,单阿芙的一手字,要比同龄人出色许多。

听到周夫子的话,江延漫不经心的神色不见了,脸色沉了沉,好呀,是他看走眼了,被一个小豆芽给骗了。

江延自是被周夫子打了几下手心,半个时辰过去,周夫子出去学舍后,江延毫不客气拽了拽阿芙的花苞髻,“ 因为你,我被夫子打了几下手心,你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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