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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言坐在火盆前写报告,键盘打得飞快,不时停下来呵手,其实十指都快冻僵了。
穆皖南闲闲地坐在床边看她,“别垂死挣扎了,过来早点睡吧!”
他知道她的笔记本快没电了,他们都带着多头插电板,但都不敢往这儿的插头上接,怕将脆弱的电路给压断。她只能寄希望于白天到人家的管理办公室去蹭一下,把电充满。
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乐言没理他,就是知道能源有限才要抓紧时间把报告能写的部分多写一点,加上这里的夜晚万籁俱静,其实工作效率比在都市里都要高。
穆皖南也不逗她了,摸出一个带来的橙子在手里慢慢剥,屋子里顿时满是橙香。
乐言无知无觉,但终于在笔记本电池完全枯竭之前把今日要写的都写完了。
穆皖南把橙子分作两半,大的那一半递给她,“吃点这个,你带的维生素毕竟不如新鲜水果。”
他们俩都只带了一点点水果,她的在老林那儿就分给几个孩子了,这里冬季的新鲜蔬果都是稀罕物,水果比糖果更受欢迎。
他就比较直接,宁可每个孩子包一沓百元大钞,水果却要自己留着。
这会儿他蹲在她身前,手里捧着鲜亮可爱的橙子,她微微垂眸:“你吃吧,我晚上不吃东西。”
他在她身边坐下,“还不到山穷水尽呢,不用跟我客气。而且你身材很好了,不用学人家减什么肥。”
他硬把橙子塞她一半,两人安静地吃完,又重新漱口洗脸,穆皖南握了握她的手,“这么冷?赶紧钻被子里去。”
她确实是一沾水就冷得直哆嗦,床铺上厚实的被褥此时是种巨大的诱惑,可他还在这里……
穆皖南已经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衣服,“怎么了,不愿意两个人挤一张床?现在这环境,咱们谁睡外头或者地上都不合适,这儿的海拔都快四千米了,万一感冒是很危险的。”
“你……可以跟措姆睡。”
穆皖南脱衣服的手顿了顿,“人家是有信仰的人,这儿就咱们仨,你让我一个大男人不跟自己老婆睡公然去跟人家一个壮小伙挤,要人怎么想?”
乐言不吭声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矫情,都快冻死了,还讲究什么男女有别呢?在这儿还不知要待几天,每晚都这么别扭,受罪的还是自个儿。
她索性也脱了外面的衣服,只穿贴身的保暖内衣和羊绒衫,“我睡里面。”
穆皖南费劲地掩饰笑意,大方地让出位置,“行啊!”
她掀开被子躺下了,看来还是她想得太乐观,被褥没有人气儿还是又冷又硬没有一点温度,她躺进去仍旧冷得哆哆嗦嗦,面朝墙里蜷成一个虾子的模样。
很快穆皖南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几乎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就以身体贴上了她。
他穿得比少,胸膛滚烫的体温透过两人之间的衣料很快就传递给她。她不哆嗦了,却换了另外一种颤栗。
他将她抱得很紧,下巴在她耳后轻轻蹭了蹭,“还冷吗?”
“嗯。”她回答得很含糊,其实已经没那么冷了,这样的极端天气和环境,还有什么比人体的体温更恒久有效的取暖方式呢?
他的身体温暖强悍,手臂已经绕到前面来捉住她的冰冷的双手。真奇怪,同样都感觉到冷,他的手心却是温暖的,与她的寒凉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手就放在胸口,他的手伸过来的刹那也碰到了柔软的边缘,却难得地没有趁机得寸进尺。
☆、第83章 结下梁子
“你放松一点儿,身体这么僵硬怎么睡啊,我抱着都不舒服。”
难得气氛不错,他一开口就全毁了。
乐言动了动,“我也觉得不舒服,你松手。”
他果真松开手,却把她掰过来,侧身覆过去道:“不抱着也行,我知道还有另外的方法可以让咱们都热起来,要不要试试?”
乐言抿紧了唇瞪他,作势就要转回去,却被他抢先一步摁住肩膀,男人温热的唇已经印在了她的唇上。
那样的辗转缠绵能让人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快速奔流,加上她的挣扎,热是热起来了,就是不怎么愉快。
她好不容易从他的唇间挣脱出来,恨声道:“穆皖南,你说过不会对我这样的。”
他挑了挑眉,俯身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
想了想,他好像是没说过。
都怪她自个儿脑补——两个人住一起,他自然是要守规矩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君子不都该这样吗?
可她忘了他在她面前从来就不是个真正的君子,什么无赖恶劣的一面她都见过了。
穆皖南见她似乎想明白了,满意地又在她唇上啄了啄才重新躺回去,把她往怀里揽:“还是这样抱着吧,免得动静太大,这墙又不隔音的,措姆一血气方刚的小伙儿,让人家听见了不好。”
他的手臂横在她胸口,偏着脑袋倒像是撒娇似的,可说的这叫什么话?
乐言气不过,狠狠在他小臂上咬了一口。
他闷哼了一声,凑近她耳边道:“挺舒服的,可以再咬重点儿,不过我要是叫的声音大了,隔壁又该误会了。”
乐言牙关一紧,最后施了一回狠力才气喘吁吁放开他,泄气地将手背搭在额头上。
其实她是发了狠的,这一口隔着一层布料都把他手臂上咬出个血印子。穆皖南不在意,仍像最初那样从身后抱住她,裹紧被子道:“睡吧,再折腾又该凉了。”
被褥里好不容易有了点热乎劲儿,两人你来我往的也终于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了,正好入睡。
乐言犟不过他,耍无赖也耍不过他,低温低氧环境下也确实容易犯困,不一会儿绷紧的肩膀就放松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皖南替她掖好被角,拥抱得更紧了一些,就怕她还是觉得冷。
她均匀的呼吸和柔软的身体有一种无法捉摸的温柔气息缠绕着他,他还是有些把持不住的,在她后颈吻了又吻,流连了好久。本来就没有睡意,这下更睡不着了,睁着眼抱住怀中的人,在这高原雪域的夜晚,想了很多。
乐言清晨将醒未醒的时候,做了羞涩的梦,感觉到耳后似有缠绵湿润的吻,还有男人那种出于本能的动作……她不是小女孩了,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曾经也有过这样亲昵的早晨。他们从结婚到怀上思思的那段日子,他从最初抗拒她的一切到慢慢接受她的存在,会回来吃饭、搬到原就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来住、与她同床共枕、体恤地问她的感受,后来还会对她笑,让她做家务不要太辛苦,给她挑香水之类的小礼物……感情最好的时候,他周末也学会赖床,缠着她要,再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吃早餐,他还偷挖她的草莓酱。
怀着思思的时候他也有些孩子样的兴奋和好奇,早上胎动最频繁的时候趴在她肚子上听过小丫头的动静,看到那肚皮像波浪似的起伏,简直像看到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后来一切急转直下,这些甜蜜都像不曾存在过,有时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爱他爱到精神分裂出现了幻觉,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早晨不再有旖旎,只有冷漠和发泄,他在痛苦里找不到出路,又不肯坦诚与她谈,只有拉她一起入地狱。
地狱是没有尽头的,她是又回到了那样的日子吗?可她实在是怕了,她不想回去,不想!
她从梦中惊醒,一身虚汗,脸上爬满泪痕。
穆皖南端着两碗热的酥油茶进来,就看到她这样呆坐在床上满脸是泪的样子,也是一怔。
“发生什么事儿了,身体又不舒服?”他坐在床沿想去摸摸她的额头,可一伸出手,她就像躲开毒舌的信子般躲开他。
“我没事,麻烦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她的反应之大、语气之冷漠,让穆皖南困惑极了。他不懂为什么两人相依相偎过了一晚,关系反而又退回到原点。
乐言端着酥油茶到门外去喝,早晨出了太阳,坐在阳光下面,没有夜晚那么冷了。
措姆刚从锅里烙好了饼,递给她一个,穆皖南也跟着出来了,就坐在她旁边喝茶吃饼,却彼此都不说话。
措姆感觉到氛围有点怪,不过两口子经常拌嘴怄气也是正常的,外人不好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我去附近老乡家看看,弄点新鲜的奶或者山货回来,咱们就能吃得好一点。”
乐言坚持昨天的想法:“我跟你一起去。”
措姆看了穆皖南一眼,见他没表示异议,“好,咱们早点去,争取去一会儿就回来。”
乐言背上工作用的东西跟措姆走,穆皖南神情冷淡地坐在那里晒太阳,不说要跟着去,也没一句叮嘱或者感谢的话,反正就还是帝都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的模样。
但如果乐言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坐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面,那个目送着她离开欲言又止的表情,有点可怜巴巴的,像被迫留在家里看门的大狗。
当地牧民的房子离光伏园已经很远了,雪地里走路又很困难,乐言跟着措姆好不容易走到一户人家,已经累得直喘气。
村民们都住的稀稀拉拉,家里储备的过冬用的物资也不丰富,而且听说他们从光伏园那边过来都有点排斥的感觉。
幸好措姆嘴甜,又是本地人,留下钱之后多少还是换了些奶和晒好的蘑菇,还要到了两个土豆。
乐言试着问他们当初占地补偿的事儿,但没有人说得清楚。
措姆也留意到了,他们去的几家人都只有老弱妇孺在家里,不见管事的男人和年轻人,就问了他们:“家里其他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这么大雪,照理不会出远门。
没想到对方的回答让他们大惊失色,原来有不少人都觉得没有得到合理的占地补偿,但光伏项目先前在何维林手中,他反正是不择手段的人物,跟当地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后来因为拿不到路条被迫停止建设,牧民们就找不到人了,就算觉得不合理想要个说法也不知该上哪儿说去。
所以何维林留下的管理人员不是回县城去办事,完全就是去避风头了,只要找不到人,这些老实巴交靠山吃山的普通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糟就糟糕在,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光伏园新的负责人来了,现在就住在光伏园里边儿。对当初那份旧协议不满的人,可以直接去找他们讨说法。
这说的不就是她跟穆皖南吗?所以她跟措姆到这儿来买东西,这些牧民家里管事的年轻人和男人们反而到光伏园去找他们去了?
“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恐怕要出事。”她心里有很不妙的预感,穆皖南一个人在那里,面对一群跟何维林结下梁子却要把帐算在他头上的牧民,可能语言还不通,难保不吃亏!
措姆赶紧带着她一路往回走,路上雪下大了,他怕她劳累了高反更严重,说什么也不肯冒险,拉着她在一个牧民家里休息。
穆皖南的电话打不通,昨儿晚上大概就没电了,他今天还没顾上充电吧?
乐言焦急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了,措姆安慰她不会有事,她却始终觉得心是悬着的。
好不容易雪又停了,他们往回赶,结果穆皖南不在工棚,屋里屋外东西翻得很乱,可他的行李都还在,只是人不见了。
措姆在屋后还发现了一大滩血迹,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尤为刺眼。
乐言只觉得腿脚发软,扶住一旁的铁架子才没有一屁股直接坐倒在雪地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嗫嚅着,不过走开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出事了吗?
“我们要去找人,要把他找回来。”她终于冷静下来,衣帽上已经积了白亮的一层雪,她对措姆道,“我们分头找吧,这样会快一点。”
这么大的雪,如果他受伤流了这么多血,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措姆不同意,虽然她有地图和指南针,但毕竟对这里不熟悉,不远处就是荒漠了,这样恶劣的天气,一旦误入,后果不堪设想。
乐言不跟他争,她明白他说得对,这种情况下她不该逞能,谁再出事都不行。
她跟措姆一起找,虽然又下过一场雪,但他们还是能隐隐发现那血迹,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第84章 交代
他们沿着血迹找,竟然又往他们去过的牧民们定居的方向走了。
冰天雪地里跋涉找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措姆听到乐言加粗的呼吸声,有些担忧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一个人去找就行了。”
乐言摆手,她心里那些最可怖的预感仿佛都已被印证,如果真的是对补偿协议不满的牧民挟持了穆皖南,事情就一定没那么简单。她了解这个光伏项目的所有事务,如果要谈条件,她说不定还能帮得上一点忙。
血迹渐渐一点都看不见了,乐言看着茫茫雪原,焦急得心都揪成一团。
类似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就是思思走失的那一回,是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假设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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