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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秦安回过神来,猛的推开了他,怒目喝道,“请你自重!”

不料到被她骂着,魏知壑反倒笑了起来,眼睛柔和的弯着,里面满满全是她。咬着牙尖忍住思绪,魏知壑整理衣袖,冲秦安郑重的行了平辈礼。

到底是乡野之地,就算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夫子,也没有像他这矜贵的气度。秦安局促的退后半步,不知所措的站着。

可魏知壑全然不顾她的失礼,轻轻弯着唇,自如的站直身子介绍,“我叫黎丘。”

疑惑的盯了他许久,看这个模样,也不像是医馆里来要钱的小二。只是再面容俊美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笑,也让人发毛,秦安避开他的目光皱眉,“你来做什么?”

正要张口,魏知壑想了想,隐下自己的身份,十分镇定的挑眉,“我是来接你回京的人。”

“原来是父亲派来的。”秦安嘟囔一声,脸上的防备之色全然消失,甚至隐约多了几分笑意。她侧身让开,“随我去见娘亲吧。”

闻言一怔,魏知壑看着前面,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见秦安亲娘的机会。他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跟在秦安的身后。越过木门,才发现此处的贫困。只有两间土房,糊窗户的纸都破损了,狭小的院子里还摆着未洗完的衣物。

秦珙果真是可恶,就这样将她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十余年。魏知壑握着拳,眼中闪过一些厉色。

“娘亲,父亲派来的人到了。”秦安走进屋内,笑着对朱卿漪说道。

忙站起来,朱卿漪下意识想笑,反应过来后却猛的板着脸,冲秦安微斥,“不懂规矩,你该叫我姨娘。”说完后,又忍着心酸看向魏知壑,“你是来带大小姐回府的吗?”

眼尾瞥见了秦安脸上的不甘与悲痛,魏知壑心口抽痛一下,上前站在了朱卿漪的面前,恭敬的弯腰行晚辈礼。“黎丘,见过伯母。我是为接秦安入京而来,也是为了给伯母治病。”

“这如何使得。”朱卿漪到底出身名门,自幼养成的规矩还没有忘记,瞥见了他腰间配玉,便知他身份不同。惶恐的避开他的礼,朱卿漪由秦安扶着,咳嗽许久。

魏知壑却仍维持着礼数,眉宇间不见丝毫不耐,声音温和,“你是秦安的娘亲,自然使得。”

无法再僵持,朱卿漪只好客气的亲自搀扶他起来,心里愈发奇怪。为何秦珙会派这么一位一看就并非凡人的尊贵公子,况且他言语中还全然是对女儿的亲近。

“有人吗,出来呀!”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几道恶狠狠的男声,还伴随着一些打砸的声音。魏知壑困惑的蹙了蹙眉,却见秦安熟练的交代青荷扶娘亲回去躺好,随后便抄起门口的木棍出去,魏知壑也赶忙跟上。

又是那泼皮陈二,秦安捏紧了木棍,护着身后紧闭的门道:“陈二,我欠你的钱昨日已经还了。”

见她出来,陈二先眯着眼不怀好意的上下看看她,而后又扫过她身后的那个男子,抖动着满脸横肉嗤笑。“是还了,可利息你还没给吧?”

“什么利息?”秦安白着脸发问,他一面说话的时候,带来的手下还在砸院里少的可怜的东西。

仅有的几个木凳被砸碎,没洗的衣服也被拖出来扔了满地,手下人这才站在了陈二的身后,为他壮势。陈二叉着腰道:“利钱二两,不给的话,就随我去见官。”

猛的捏紧了手中的木棍,秦安脸色更为难看,她早就知道这是泼皮,若不是娘亲的病来得急,她怎么也没想过要冲他借钱。“我统共就借了你五两银子,也在三天后就还你了,凭什么还有这么多利钱?”

“嘿,就凭这是爷的钱!”陈二气势汹汹的带着手下上前。

身后便是病弱的娘亲,唯恐他日日来闹的不得安生,秦安忍住恶心与惧怕,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目光,“好,我会还你!”

本就是来寻她撒气的,陈二不悦的皱着眉,盯着她恶声道:“没爹养的贱货,不如爷给你一条好路你,嫁给爷当小妾算了。你瞧,你都带男人回家了,爷也不在乎。”

将指节掰得作响,魏知壑才忍下了当着秦安的面手刃他的念头,上一世秦安因为怕血睡不着觉的样子,他可还记得。冷凝的眸子转向了那个泼皮,魏知壑舔着牙尖冷冷一笑,细细眯眼。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爷会疼惜你的。”陈二又往前半步,得意的看着秦安全无血色的脸,可刹那间觉得脖子一凉。他转过头去,便与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对视。

那是怎样的眼神,冰的能直接冻死人,就像是从地狱中厮杀回来的,只用冷淡的眸子盯住你,就能感受到瘆人的凉意。

魏知壑突然冲他敛眉一笑,上前挡在了秦安的身前,颔首道:“这位公子,你定的利钱实在是不合理,我愿与你对簿公堂。”

“黎丘!”拉住他的袖子低喊,秦安心中却闪过些许奇怪的感觉,她讪讪松开手小声说:“这个陈二之所以敢这么横,就是因为这里的县官是他舅舅,还是算了。”

明知秦安在说什么,陈二志得意满的轻哼一声,等待他的讨饶。内里确实心有余悸,也不知刚从是怎么看错了,竟然会生出那种感觉。

眼底藏着怜惜,魏知壑轻抚了一下她攥着木棍的手,而后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开,低笑道:“放心。”

“呵!”陈二用那极为难听的嗓音嘲笑两声,抬手一挥,便让手下压住了魏知壑。雄赳赳的叫嚣着,要成全他去官府。

安抚的冲秦安笑了笑,魏知壑转过身来,眼中便是浓浓戾色。走出秦安的家门许久,魏知壑猛然挥袖推掌,方才压着他的扈从便狼狈的跌倒在地。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下一瞬锥刀出袖,毫不留情的刺入他们的脖子。

“你……”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原本的叱骂声,在看到他淡定的抹去刀尖血迹的时候,全被陈二吞了回去。陈二害怕的节节后退,连声嚷道:“饶命,好汉饶命!”

魏知壑却把擦干净的锥刀收回袖中,冲陈二甚为客气的笑着,“不是要带我见官吗,走啊。”

“你,你等着!”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陈二踉跄着往前奔去,心里想的全是到了官府要怎么收拾他。跌跌撞撞跑到府衙门前,他连公堂都不去,直接带着魏知壑闯进了后院。

方一踏足此地,陈二便觉得到了自己的地盘,脸上又浮现出作威作福的恶气。上前揪住了魏知壑的衣领,陈二仰头看着他,威胁道:“等我舅舅来了,看怎么收拾你!”

微微挑眉,魏知壑作势摸向袖口,那陈二就吓得收回手护住脖子。嗤笑一声,他转身看向门口,眸色深沉。早知秦安在这里生活艰难,可从未曾想过,她会有这么多委屈。可前世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温暖善良,他早知秦安品性珍贵,却还是不曾了解有多难得。

那么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受丝毫委屈。

“舅舅,你可来了!”陈二远远望见了来者,忙哭喊着奔过去,捏住他的袖子道,“这不知哪里来的外乡人,可把我欺负惨了,你一定得给我出气。”

“又闹些什么!”拂开他的手,王大人低喝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个陈二是何秉性,但耐不住母亲一个劲的偏护。只是往日里怎么闹也就随他了,如今得到消息,说京城有位大人物将要过来,他也这般不知轻重。

察觉到他的不悦,陈二赶忙小心的陪着笑,委屈开口,“可是舅舅,这个人不但欺负我,还不把你放在眼里。必须要惩处他,才能树立您的威望啊!”

蹬他一眼,王大人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轻咳一声坐在了主位,冲魏知壑摆足了架子问道:“你是何人?”

“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姓。”瞥见了他不耐烦的神情,魏知壑略一低眉,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立马大怒拍案,陈大人指着他骂道:“我还只当你是个无辜的,不成想果真是个刁民,胆敢如此跟本官说话!”

“笑话,此处并非公堂,你凭什么要我回答你的问话。”魏知壑闲闲睨他一眼,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指轻点着桌面,“往日里秦安若是报官,你也是如此待她的?”

“你,你到底是谁!”王大人激动的站起来,心里却打起鼓。这个男子气度非凡,逼问起人来,那通身的贵气比州府大人都要高出不少。

观着他的反应,魏知壑眼神冷淡,随口道:“商户。”

瞬间放下心来,王大人抖动着袖子坐下来,心中焦急京城中要来的大人物,索性直接高声道:“一个小小商户,藐视本官,就是藐视朝廷!本官先治你一个不敬之罪。来人啊,将他押下去,蹲几日牢,老实了再审!”

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就冲了出来,按住魏知壑就绑住了他的手,脚上也戴好镣铐。冷眼看着他们动作,魏知壑神情淡漠,简直像是个旁观者。

“大人,京城来的大人到了,陪着的还有州府大人。”一个小厮急匆匆从前院赶来,着急说道。

言语间,一队带刀侍卫先闯了进来,列阵迎候。

王大人一面整理着官服,一面急忙让衙役先带魏知壑下去。可魏知壑此时却不动了,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眼看着州府大人的身影都能望见了,王大人也顾不上其他,带着所有衙役跪倒,“下官见过大人。”

“拂笠大人,这便是此处的县官。”州府弯着腰,恭敬的对拂笠说道,而后又看向跪倒在地的王大人开口,介绍了拂笠的身份。言语间,目光扫到后面,就看到一个身着枷锁的人坐着,因为半低着头,看不清那人面目。

听闻拂笠身份的一瞬间,县官就恭敬的叩首,斗胆抬头看去,只见州府面露不悦,拂笠也蹙着眉。王大人唯一思量,顺势指向魏知壑说道:“回大人,下官正要处置这个刁民,他蔑视君威,残害人命!”

“大胆!”未及州府开口,拂笠先皱着眉怒喝道。下一瞬,他就赶忙冲在了魏知壑身前,在王大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跪于他脚下道:“殿下,小人来迟,望殿下恕罪。”

什么殿下?表情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王大人愣愣与陈二对视一眼,手先发起了抖。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州府也赶忙上前跪倒,而后转头叱骂,“还不快与太子殿下松绑!”

颤栗的目光转动,对上了魏知壑哂笑的面容,王大人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再看那陈二,虽抖若筛糠的跪着,身下却多了些腥臭的液体。

“太子殿下,都是微臣……”

抬手止下了多余的话,魏知壑面若寒霜的站在了王大人身前,冲拂笠看了一眼。

领会他的意思,拂笠刚忙去找来一盆凉水,当着众人的面就泼到了他的头上。

被激得清醒过来,王大人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寒凉的视线,忙战战兢兢的拜道:“微臣有眼不识泰山,太子殿下饶命!”

“你方才,想知道我的名字?”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魏知壑玩味说道。

吓白了脸,王大人赶忙摇头。

不屑的扫他一眼,魏知壑朝另一边勾手,陈二便被提过来与王大人跪在了一起,“说,你们都如何欺辱过秦安?”

他面色平静,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听不出怒气,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胆寒,仿佛下一瞬就会用同样的腔调要他们性命。王大人率先一边磕头一边说:“微臣全无做过,都是这个陈二干的好事!”

“小人也没有,从未真的欺负过她,顶多是言语中有些不敬,太子殿下饶命啊!”陈二也慌张道。

“顶多?”

淡淡两声,吓得陈二不敢呼吸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小心翼翼又道:“再就是打砸些她家里的东西,从未做过别的啊!”

听听,说的多轻。魏知壑心中冷笑,袖中的锥刀已经无声滑落出来,眼中闪过杀意。

站在他身旁的拂笠看到这神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殿下这是怎么了,自从半月前醒来,浑身的气质就全然变了。往日里小心维护的翩翩君子形象也不顾,多了许多睥睨天下的傲气,以及直白不掩饰的戾气。

万幸在拂笠纠结要不要冲上去阻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鸣冤鼓的声音,拦下了魏知壑的动作。

下一刻,一个衙役小心的过来,“禀,禀大人,有一位叫做秦安的姑娘来鸣冤,说要救方才被带进来的黎丘。”

拂笠心下惊讶,暗暗看向魏知壑,好生奇怪。为何殿下会突然为丞相那个无人知晓的庶女前来西北,甚至还告诉了她自己的字。而更让拂笠心生惊异的是,魏知壑竟然因为这句话柔和了视线,连刀都收了回去。

暂且不愿意让秦安知道自己的身份,魏知壑不耐的扫视一圈众人,指向州府道:“你留在这里,将他二人犯过的罪行一一审问清楚。”而后又看向拂笠交代,“你守在这里看着,结束之后带着随行的御医来找我。”

待他二人都应下,魏知壑便整理衣服,快步离开。走出县衙,便看到一下下敲着鸣冤鼓的秦安,不自觉的带上几丝笑意,他道:“秦安,我来了。”

“黎丘,你没事吧?”急忙扑过来,秦安拉着他打量一圈,才松下一口气,“他们都怎么对你的?”

顺势牵着她往前走,魏知壑浅浅笑着,好看的眼尾像是圈圈涟漪,“不必担心,赶巧州府大人下来巡视,自然不会为难我。秦安,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抿唇站定,因为这句话,秦安心中生出些许怒气。这就是父亲派来的人,假惺惺几句话,再加上帮她解决陈二的麻烦,就觉得能弥补她们不成?秦安咬唇,抬头道:“你们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的娘亲。”

“还有,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这种帮助。在你们不在的这十几年里,我也安然无恙过的很好,就算有这种来闹事的,我也可以处理好。你回去告诉父亲,如若他不认娘亲与我,也无妨的!”

定定望着她,魏知壑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眼睛,倏的一下笑了。在这荒芜的西北大地上,他的笑颜如同一汪清泉,对着秦安歪头道:“安安,我说过了,我只是为你来的。仅凭秦珙,还使唤不动我。”

“你,你不是父亲派来的?”错愕的开口,秦安直愣愣说道,“那你又怎么认识我的?”

含笑点头,魏知壑弯腰与她对视,指腹抚向她的侧脸,摩挲出一片片粉红桃花瓣。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与你,是早定好的婚约,是来接你回京成亲的。”

从未想过的两个字,在秦安的脑海中炸开,潮红迅速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秦安这才发现手还被他牵着,赶忙挣开,转头就往家中跑去。嘭的一下关上门,她靠在门上微微喘气,眼前却不断浮现他方才说话的样子。

真好看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青荷扶着坐在床边的朱卿漪,奇怪的问道。

莫名心虚的揉了揉脸颊,秦安坐在床边,仰头期期艾艾的问向母亲,“娘亲,我定过亲吗?”

“自然没有。”摸摸女儿的额头,朱卿漪联想到了来闹事的陈二,急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忙宽慰的摇摇头,秦安按捺思绪,服侍着母亲休息。又带着青荷将小院中的一切恢复原样,只是会时不时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头快落下的时候,墙外却传来了噪杂的声音,就像是有一户人家搬进对面了一样。秦安不甚在意,可门却突然被敲响了。赶在青荷之前,秦安一把拉开门,外面果真站着魏知壑,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

“安安,我请了大夫来为你娘亲看病。”自如的亲昵唤着,魏知壑说道。

脸颊红红的抿了抿唇,秦安无声将他们带进房中,在等他们为娘亲看病的时候,她忍不住一个劲觑着魏知壑,欲言又止。

看出了她的神情,魏知壑故意无视的逗了逗她,才轻咳一声道:“怎么了?”

“我娘亲说,没有给我定过亲。”低声说完,秦安又小心的瞥了眼母亲那边,才继续搅着衣袖问,“我见你不像坏人,我家里也没有可图谋的东西,那你到底是为何而来?”

“那你是希望婚约是我骗你的,还是真有此事?”魏知壑忍着笑,追逐她的目光问道。

他说的如此直白,秦安哪知如何回答,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

心瞬间便软了几分,闷笑一下,魏知壑大言不惭的正色道:“婚约确有其事,只是你娘亲不知道罢了。不过都无妨,安安喜欢最重要,我会陪着你医好你娘亲。届时,若安安喜欢,婚约便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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