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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回蒋介石挂帅北伐吴佩孚兵败两湖(下)

8月19日,北伐军全线出击,第七军强渡汨罗江,当日即占领浯口、张家牌,第四军攻克平江,第八军攻克岳州、羊楼司。其时正值盛夏,骄阳如火,大地如炉;暑气蒸腾,热浪灼人。北伐军将士荷枪实弹,追杀残敌,个个挥汗如雨;一路所向披靡,迅速杀入湖北,直趋汀泗桥镇。

汀泗桥镇是粤汉铁路线上的一个小镇,一条蜿蜒的小河自西南向北,从镇中穿过。河西属蒲圻县,人烟较为稀少,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河东属咸宁县,人口稠密。镇东有一带比较陡峭且绵延起伏的山岗,其中最高的主峰称塔脑山。北洋军的阵地就设在这片山岗之上;明碉、暗堡,彼此照应,壁垒、战壕,纵横交错,构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其大炮、机枪可严密封锁镇中唯一的通道——汀泗桥,并能向镇西、南之开阔地实施大面积杀伤;从而使汀泗桥成为易守难攻的天险隘口。时值大雨过后,汀泗河水暴涨,大部街区被淹,镇西、北更是一片汪洋;又为守军增添了一道天然屏障。镇东、南两面地势较高,虽未被淹,但若要从下往上仰攻,亦绝非易事。

湖南全境覆没,北伐军杀进湖北。吴佩孚闻讯大为震惊,急忙带领刘玉春等部数万兵马赶至汉口;电令宋大霈部二万人马死守汀泗桥,并派湖北督军陈嘉谟率一师兵力驰援。

8月26日,叶挺独立团一路追歼残敌,逼近汀泗桥西岸,当即遭到对岸敌军的火力压制。敌军拼死防守,上百挺轻、重机枪从明碉暗堡中喷吐出一条条火蛇,织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打得桥面上火星四溅、弹雨暴跳。无数发炮弹落入河中,炸起无数支高高的水柱。独立团前进受阻,被迫在河西岸摆开阵势,架起机枪,与敌人隔河对射,双方陷入对峙状态。战至午后,第四军大部赶到。代军长陈可钰命令独立团撤出阵地休息,令第三十六团接替桥头阵地,准备实施强攻。令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从两侧接应。三十六团随即实施中路突破,与两个策应团涉水过河。但由于水深流急,敌人枪炮猛烈,数次强攻均未能成功。陈珂钰大怒,命令第十师从上游涉水过河,从南面向敌人主阵地发起进攻。敌人居高临下,猛烈扫射,弹如连珠,炮火密集。第十师进攻受阻,只好疏散队形,就地隐蔽,与敌对射;战至天黑,仍无丝毫进展。

入夜,陈珂钰召集军事会议,强调在敌人援军未到之前,必须拿下敌军阵地。遂调整部署,命令第三十团从下游偷渡,由北面向敌人实施袭击;命令独立团从南面奔袭,绕道敌后,从东面发起进攻;两支偷袭部队务必于次日凌晨打响。时值当地农民协会干部自报奋勇,愿为偷袭部队担任向导。陈珂钰大喜,下令三十团、独立团乘夜色立即出发。偷袭部队出发后,陈珂钰又调集八个团的兵力,在河西岸轮番上阵,彻夜不息,与敌人隔河对射;以吸引敌军之注意力。

次日凌晨四时,适逢炮兵营赶到,陈珂钰命令炮兵营立即开炮轰击,摧毁敌军各个火力点。随着数十门大炮的怒吼,敌军阵地变成一片火海,其明碉暗堡相继灰飞烟灭,壁垒壕沟被炸得七零八落。敌军死伤惨重,纷纷抱头乱窜。黎明时分,第三十团从下游偷渡成功,攀上悬崖峭壁,如同天兵突降,从北面向敌军发起猛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连连后退。第十二师师长张发奎乘机指挥大部队,从河西岸发起正面进攻,迅速突破敌军桥头阵地,如同秋风扫落叶,冲过河东街区,攻上镇东山岗。与此同时,第十师从南面发起强攻,一阵猛打猛冲,突破岗上守军阵地,迅速沿着山岗席卷而上。北伐军从三面夹击,山回谷应,杀声震耳欲聋;士气旺盛,势如霹雳雷霆。敌军全线崩溃,纷纷弃阵逃跑。经过两个小时激战,北伐军摧毁了敌军阵地,占领了塔脑山主峰。

此时,叶挺独立团在向导的带领下,已赶到古塘角附近的铁路边,正值敌军纷纷滚滚,仓皇败逃。独立团突然从路旁杀出,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弹如飞蝗,劈头盖脑,猛烈袭击。敌人死伤一片,余者丢掉武器,跪地求饶。独立团战士如同猛虎下山,两面合围,一举俘敌二千四百余人。

汀泗桥一战,毙敌一千有余,俘获四千多人,缴获枪支弹药、大炮辎重无数。第四军因英勇善战而被誉为“铁军”,叶挺因战功显赫而被誉为“北伐名将”。

汀泗桥失守后,吴佩孚心急如焚,连夜赶到贺胜桥坐镇指挥。他部署了十万人马,在贺胜桥及其以南的杨林塘、桃林铺、王本立地区梯次设防,并构筑工事,配置炮火,准备与北伐军决一死战。吴佩孚传令全军:“后退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蒋介石也赶到咸宁县城,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决定由第八军何健师自嘉鱼渡江,绕道敌后,偷袭汉口、汉阳,形成南北夹击之势。由李宗仁直接指挥各路大军,从南面发起全线进攻;以第四、七军为主力沿铁路线猛攻,直捣武昌。

30日凌晨,李宗仁一声令下,北伐军发起全线进攻。顷刻之间,数百门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在敌军阵地上全面开花。第四、七、八军分成三路,并肩推进,如同万条巨蟒,喷着无数火舌,漫山遍野,压向敌军。敌军亦凭借工事,以轻重机枪、山野炮盲目还击。长达二十余里的广阔战场,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炮声震天,流弹横飞;杀尘滚滚,烟雾腾腾;双方近二十万人马舍生忘死,激烈鏖战;犹如大海卷巨澜,怒涛汹涌天地暗。

李宗仁率领卫队,亲自赶到阵地前沿督战;北伐军各高级将领个个奋勇争先,浴身于火海弹雨之中;各团官兵更是气势如虹,悍勇如虎,任凭炮弹在身边连连爆炸,不顾子弹在耳畔啸啸狂飞,纷纷跃入敌阵,白刃相格。刺刀见红,血水飞溅;枪弹横扫,尸陈遍野。生命在战火中燃烧,意志在生死前考验。

大战进行了四个小时,第八军首先突破敌人王本立防线,迅速向贺胜桥东侧发起攻击。接着,第四、七军攻占了杨林塘,向桃林铺快速推进。吴军正面失利、侧背受敌,全线崩溃,纷纷丢弃阵地,向后败退。

吴佩孚为使守军有进无退,亲自坐镇贺胜桥北,排列机枪队、大刀队于桥面,凡有退缩者即遭射杀,桥面上叠尸累累,血流滔滔。吴佩孚亲手挥刀,斩杀后退的旅、团长十余人。

大战空前惨烈,吴军节节后退。一波又一波的败军,如潮水般涌向贺胜桥,遭到督战队的迎头痛击,死伤一片,又如潮水般回过头来涌向战场;再被北伐军的枪弹横扫、刺刀猛挑,死伤极其惨重。桥南铁路两边的大片空地上,死尸堆积如山,黑血交汇成河。吴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九死一生。有的凭借死尸,负隅顽抗;有的扔掉武器,四野乱窜;有的钻进死尸堆中,侥幸偷生;有的就地跪倒,举手投降。

李宗仁亲冒弹雨,纵马疆场,挥军猛冲猛杀,分割包围,逐步消灭残敌,抓捕俘虏。北伐军士气大盛,如同风卷残云,呼啸而前,向贺胜桥步步逼近。

贺胜桥头,吴佩孚两眼血红,怒气填胸,提着血淋淋的指挥刀,声嘶力竭,喝令督战队猛烈射击,死守贺胜桥。忽见参谋长急来报告:“北伐军一路已经抄袭背后,攻打汉口。”吴佩孚狂叫一声,扔下战刀,转身登上专列,向武昌方向撤退。主帅逃跑,督战队随之一哄而散。正在桥南面待机的叶挺独立团迅速发起冲锋,一举攻占贺胜桥。

午后,大战结束,北伐军毙敌无数,俘获三千五百余人,缴获的枪支弹药堆积如山。

吴佩孚逃回武昌,下令城中部队务要严防死守。次日午后,李宗仁即率领各路大军乘胜追击,杀到武昌城下,实施包围。北伐军在城外休整数日,随后发动攻击,连续大战两日,数次攻城,均未能得手。

到第六日,吴佩孚麾下的汉阳守将刘佐龙率部起义,加入国民革命军队伍。蒋介石立即通电嘉奖,任命刘佐龙为第十五军军长。唐生智率第八军进驻汉阳,与刘佐龙部配合,很快攻克汉口。

吴佩孚闻讯怒火中烧,坐卧不安。入夜,他因连日督战辛苦,伏几而寐,朦胧睡去。夜半时分,忽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他急忙令人查问,原来却是刘佐龙部开炮轰击,总司令部已多处中弹起火;武昌城中兵慌马乱、危机四伏。吴佩孚顿时魂飞魄丧,带领少数卫队仓皇逃往车站,一头钻进专列,逃往河南郑州。何以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汀泗河畔布重兵,贺胜桥头杀气浓。连战皆败困武昌,夜半惊魂逃出城。

次日,李宗仁挥军发起总攻,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攻城部队一拥而入,沿街激战;时仅半日,将敌军万余人全部缴械,敌城防司令刘玉春、湖北督军陈嘉谟等将领被擒获。武汉三镇,全部被北伐军占领。吴佩孚的主力部队损失殆尽。

吴佩孚逃到郑州,依然惊魂未定,左思右想,打算求拜张作霖,暂借一支劲旅,图谋东山再起。不料,数次谈判,张作霖语言粗鲁,多次奚落,大有幸灾乐祸之意。吴佩孚走投无路,终日郁郁不乐。半月后,忽然传来新的消息:冯玉祥在绥远的五原誓师,组成国民军联军约五万人,一路南下,旬日之间攻占西安;又挥戈东进,杀出潼关,向河南挺进。

吴佩孚本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两湖惨败,二十万大军烟消云散,已是怒火中烧;求告张作霖,又被其数次当面窘辱,更加羞恼交逼;此时忽闻冯玉祥杀进河南,郑州亦将难以立足,不由得气炸肝胆;只觉得两眼发黑,心口发烧,“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侍从急忙施救。半晌,吴佩孚睁开双眼,挣扎起身,喃喃自语道:“已是四面楚歌,此乃天亡我也。”从此足不出户,闭门养病。躺在病床上,他扪心自思,虔诚悔悟,自己青年时代投笔从戎,也曾满腔热血,壮志凌云,征战沙场几十年,叱咤风云领雄兵。谁料想到头来,只落得山河依旧人老病,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月后,吴佩孚病体渐愈,家人告诉他,手下将领纷纷叛逃,守卫部队也已作鸟兽散。吴佩孚听罢,幡然醒悟,凄然一笑,道:“也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言讫,脱下军装,换上便服,带上妻儿老小、数名仆从,悄然离开帅府;一路隐姓埋名、潜踪避迹,逃往四川,隐身于山野泉林之中。这才是:放下屠刀即是佛,归隐山林念弥陀。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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