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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过来几人纷纷行礼。

江舒宁站在安庆身边,也跟着行礼。

能在安庆口中被称作皇叔,还能在京师出现,那便只有一人了。

先帝的幼子,曾经最得宠爱的皇子,如今的成王。

江舒宁起身时,注意到了一边给这位牵着马的人。

虽然只看过她一眼,但江舒宁却牢牢记住了这人的长相。

——太仆寺监正之女,白涟。

第15章 安庆的调侃

再见到白涟,江舒宁立即浑身警惕。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站在成王身后,眉眼低垂,安分守己牵着僵绳的白涟。

白涟在太朴寺当值轮首各个马房,她能牵马出现在这里实在不算稀奇。可想起上辈子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江舒宁总觉得,自己得对这个白涟小心一些,注意一些。

成王赵弘墨与当今皇帝是兄弟关系,要比面前这几个皇子皇女都要大了一个辈分,但模样看上去,最多也就长了六皇子五岁。也就是说,成王和崇仁帝年龄差距,堪比父子。

通常来说,一般藩王获封之后,就要前往藩地就藩。但成王特殊些,他只当了个王爷的名号,并无封地。

没有封地,没有食邑,只担个虚衔,无非就是闲散王爷。所以他留在京师也好,逍遥其他地方也好,崇仁帝都不会去管他。倒是因为年纪与几个皇侄差不了太多,平常还能走到一块。

赵弘墨笑着开口:“我方才在前面的御兽所呢,听到你们这边动静大就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见着了你们几个追猎角羚。”

如果这角羚多数都是自己射杀的,那赵崇信心底还好受些,或许这时就骄傲的与自己皇叔说了这游戏而且因后果。可偏偏这角羚大部分都是那陆行谦射杀的。

总共才三只,他一人就杀了两只,还是在两刻钟内,而自己光是射其中一只就费了大半个时辰,这样的对比,不免让他有些惭愧。

赵崇信赵崇贤不作声,但安庆却不同。她长话短说,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安庆挑眉,接着又道:“倒是让皇叔你捡着便宜了,这角羚的口福,自然是见者有份,六皇兄你说是不是?”

赵崇信真是怕了安庆,自己不愿开口谈及的事情,她倒洋洋洒洒全说了,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他这脸往哪搁?

可就算心底不快,他又能如何呢?

安庆有父皇和母后宠着,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几乎没人会和安庆对着干。再说了,安庆才十二岁,他们年长安庆这样多,纵着她刁蛮些又如何?

也怪自己技不如人。

“当然是见者有份,只要皇叔不嫌弃。”

赵弘墨扬唇清笑,锐利的眉目柔和了不少,他道:“这可是蒙古的贡品,得算我赶着机会过来捡便宜了,哪里来的嫌弃。”

事情便这么商量定了,几名当值的内侍牵着马匹回马厩,而他们这几人则在六皇子的住所共飨。

但安庆却不想去,她实在没那个兴致胃口,也不喜欢这角羚,玩玩倒还可以,其他的就算了。再看自己那位伴读,刚才这么一惊吓,模样就像那风吹的娇花,霜打的绿叶一样,偏还在那装着镇定。

江舒宁就在一边垂手站着,安静的看着几人言谈。

她注意到,白涟的目光有所不同。其他几个牵着马匹的侍官无不例外,眉眼低垂,恭敬谦卑,而她,虽谈不上出格,可却与其他几人不同。

就好像是几根绷紧的绳子和一根松散绳子的区别。

“把乌木牵回去吧,好好照顾它。”赵弘墨拨了几下马鬃,朝着身后的白涟开口。

可余光察觉白涟眉目间欣喜后,他立刻沉了脸色。

白涟赶忙低首说了声“是”,便跟着其他几名内侍牵着马离开。

其他人背着那匹高大的西南马或许看不见,但江舒宁不同,她正对着这两人,再加上本就有心观察白涟,那两人的微不可查的表情便落了她眼。

别的江舒宁不知晓,但至少这成王和白涟,确实是有几分异于常人的熟稔。

可白涟不过一个小小的九品监正之女。

“发什么呆呢?我们走了!”

安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抬眸再看,安庆已然准备离开。

“我可不打算和他们一道,玩也玩了,差不多我们便回宫去吧,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江舒宁“恩”了声,微微侧头,竟看见在安庆身后缓步而来的陆行谦。

江舒宁面上的意外安庆一眼就看到,安庆与她解释,“我那位六皇兄非得送我一程,怎么推辞他都不听,是这位陆世子主动提出送我,我皇兄才罢了心思。”

安庆向来最讨厌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要是她那几位皇兄真心想送,又怎么会同意让一个外人过来,不过就是客套的礼节而已。

说不定在他们看来,送自己一程,还比不上早些时候尝到那角羚来的有意义。

只是她弄不明白,这位与自己并行还隔了两尺有余的陆世子,究竟是何想法?

从刚才的种种来看,面前的这位可不像是那样谄媚皇权的性格。

不然,刚才也不必落了她那两位皇兄的面子。

“陆世子与我,今日算是头回见面,从前我们也不算熟悉,是吗?”

陆行谦看都没看她,只说了声“是”。

“那你为何要在我面前殷勤?”安庆脚步未停,侧头看他,又道,“我那位表哥管弗清都没送我,平阳侯世子也未提这事,怎么偏偏就陆世子你要如此。”

江舒宁原本想着,走到翊坤宫前头的宫道,这事便算是安稳过去,可她却忘了考虑,安庆向来是个喜欢知根探底的性子。

江舒宁:“公”

陆行谦:“公主误会了。”

江舒宁声音很轻,几乎是还未开口,声音就叫别人盖过去了。

她攥着手指,有些不安。

安庆觉得好笑,“我怎么误会,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陆行谦侧头,安庆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面前的人竟将目光放远,偏到了自己旁边的江舒宁身上,直接无视,错开了自己。

他道:“江小姐脸色一直都不大好,我与她从前相熟,不免的担心,情义所至,并非公主口中所言。”

他面色坦然,吐词清晰,表意明确,没有半分委婉。

也没给安庆留一点面子。

但安庆不觉得生气,她喜欢这样直来直往。

只是她不明白,‘从前相熟’由何而来,遂问江舒宁,“你与陆世子如何认识的,我听闻你在京师待了四年就随母亲去了淮安,近九年才回来。”

江舒宁捏着手指,垂眸回答:“我去淮安那会儿,陆世子随陆侯爷一道去了凤阳,驻守淮安曾经也是邻里关系,免不得更熟悉些。”

安庆嘶了一声,随即皱眉,“那你们倒是巧,前头是邻居,后头还都去了淮安府”

说到这里,安庆扫了两人一眼,转而扬着唇笑了起来,“江舒宁你说话还真是弯弯绕绕的,总结起来,不就是你与陆世子青梅竹马么?”

江舒宁避无可避,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她侧头过去,想看安庆是何反应,偏偏又和陆行谦对上。

他那双清亮明净的眼,像是璀璨的星辰,笑容有几分收敛克制,不习惯似的。

恍惚间江舒宁好像想起来,上辈子时隔五年,淮安一别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是在陆行谦随祝总兵回朝的时候。

她与张静初一道,去御街那里看他。那时的他与现在又有些不同,一身甲胄,满身肃然。陆行谦是个不太爱笑的人,但他笑起来却很好看,像是初春的微风驱散了寒凉,消融了他一身难以靠近的棱角。

江舒宁记得,那时的她,心中很是欢喜。

可那时的心情,江舒宁却再难体会。如今亘在自己心头的是,整个江家,是她的父母亲人。

往事如过眼云烟,可知,不可追。

走过了漫长的宫道,再拐过去就是翊坤宫主殿。

三人停下脚步。

安庆悠悠叹了一声,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们的青梅竹马好不容易见上一次,说上几句话我也不会生气的。”

江舒宁愣了会,有些不明白安庆的意思,而随后,安庆便招手,让身边安静的好像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惊雀跟自己一起,扔下句“过一盏茶来庆云斋中用膳。”

这会儿安庆什么意思,江舒宁就都知道了。

这拐角一眼就望到了头,江舒宁看着安庆渐渐远离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扬着笑脸,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她胆子很小,不敢再和上辈子一样,用整个江家去赌自己的情与爱,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可以的话,她也想尽己所能去帮助他。

夫妻七年,陆行谦是什么性子,她是了解的,若不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谋反一事,便是谁和江舒宁说,她都不愿意相信的。陆行谦赤诚忠正,绝对不是一个为了权力会肆意妄为,乃至谋反的人。

江舒宁相信,在上辈子,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不然为何偏偏他谋反前一月,无故就要与自己和离,不就是不想牵连她吗?

可惜他没有料到,想让江家倒的,大有人在。他费尽心机与自己和离,终究还是没能与江家免受牵连。

“还没有祝贺慎远哥哥获封世子呢,既然现在有机会,那我便开口了。”她就这样微微昂着头,亦如从前在淮安那个总爱唤他慎远哥哥的小女孩。

江舒宁简单的行了一个揖礼,搜罗了一串脑海中能想到的贺词。她凝眉沉思,此时才感慨,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陆行谦低垂眉目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诸如此类的话,他听过不少,可从阿宁口中出来,却与以往全然不同,他心中甚是欢喜。他垂首安静的听着,她的话伴着清甜的笑意,一点点淌进了他心中。

是他错了,他们并没有生疏,阿宁从来都是和以往一样。只是她长大,更拘礼法罢了。

想清楚了这些,那几分不快随之消散,缚在后背的手也悄然松开。

第16章 不怕死的纪大人

用过午膳又和江舒宁说了会儿话,安庆自觉困倦,便去里头休息。

她向来有午休的习惯,从来也不因什么事情耽搁,但在去休息之前,安庆交待了明月和别枝两人,带着江舒宁去她安排的住所。

安庆并没有让江舒宁与之前那次一样去西偏殿,反倒是让她来这主殿休息。主殿有三间院落,安庆自己是住在庆云斋的,旁边的舒云院修缮了一番后,就让江舒宁住着了。

江舒宁带的东西不多,早些时候匆忙过来,刚刚放置下还来不及整理,她就被安庆拉着去了骑射场。

现在再看,她带的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放在外厅摆着的那张镶石雕花紫檀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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