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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关心长姐院里的事,问尚柔:“家里近来怎么样?”

尚柔抿了口茶,“又打发了一个……”见乌嬷嬷还在边上站着,便顿下来不说了。

肃柔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对乌嬷嬷道:“劳烦嬷嬷,替我们哥儿准备两样小点心来。”

乌嬷嬷只得道是,挪动步子上外面传话去了。

尚柔朝门上看了一眼,“这婆子是个奶奶神,怎么一副独大的样子。”

肃柔笑了笑,“王爷是她奶儿子,人家有功,款儿自然大,长姐不必理她。”

尚柔点了点头,这才接下去道:“如今院里就剩一个玉帛了,我在陈盎面前常夸玉帛懂事,这几日他往玉帛院里走得勤了些,料着用不了多久就该轮着她了。舍娘的胃口愈发大了,昨日和我提起家里产业,有心问起外面的庄子,兴许已经开始盘算着,掌管庄上事务了。”

肃柔听了一笑,“这样也好。”

尚柔不大明白,纳罕望着她道:“这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下兄弟要分家产呢,好什么?”

肃柔放下茶盏偏过身去,尚柔立时把耳朵凑过来,细细听了她的一番叮嘱,眉心的结慢慢消融开,最后长出一口气,怔怔道好,“我记下了。”

“妾室野心太大,图谋的不光是掌家的大权,有朝一日或许是你的命。”肃柔淡声道,“先前我听祖母说起姑母的境遇,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胆寒。妾室要是安分,多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最怕就是日后有了孩子,越加欲壑难填。”

尚柔也认同,“之前那个念儿不就是吗,还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就妄图打压安哥儿了。念儿道行不够,不是舍娘的对手,我也想过,将来万一舍娘怀上了孩子,只怕真要倒过来欺压我们母子了。我正愁不知怎么处置她才好,如今有你给我出的主意,我心里就有底了。”

这里正说话,眼看外面乌嬷嬷领着女使进来奉点心了,尚柔知道姐妹间的体己话再也说不下去了,遂站起身道:“来了这半日,哥儿只怕要犯困,我也该回去了。”

乌嬷嬷捧过碟子放在桌上,笑道:“少夫人且用几个果子再走吧。”

尚柔莞尔,说多谢嬷嬷了,“家里还有事,撂不开手,就不多耽搁了。”一面招了乳娘来,和肃柔道了别,跟着王府引路的婆子往门上去了。

乌嬷嬷其实很知道荥阳侯府的故事,也听说过张家大娘子在婆家的境遇,心里略有几分轻视她,转头拱着眉冲肃柔道:“小娘子瞧,竟是一块都没动……”

肃柔有些不明白了,客人没动点心,难道就是慢待了这位掌事嬷嬷吗?

付嬷嬷要开口,她抬了抬手,自己站起身对乌嬷嬷道:“我不知道以前嗣王府上是什么规矩,但日后请嬷嬷传话下去,有客来,奉茶奉点心是必须,别等家主吩咐再去预备,这不是待客之道。我想着嬷嬷这些年操持王府家业,必定很懂得持家之道,但节俭过了头,可就失了礼数了。往后府里的规矩还是要依着我行事,倘或有谁不答应,嬷嬷让她来找我,我们去王爷跟前理论,也不无不可。”

几句话说得乌嬷嬷发愣,本以为还没有进门的姑娘,就算强龙也难压地头蛇,没想到她竟是毫不犯怵,也并不把她这位王爷乳母放在眼里。乌嬷嬷一时不知怎么应她,自己向来也没吃过这样的瘪,脸上便五颜六色,话也堵在喉头,半晌才挤出一个“是”来。

肃柔并不愿意理会她,垂手拿起了放在桌角的团扇,正打算回去,忽然听外面通传,说县主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素节进来,语调轻快地说:“阿姐安床都不告诉我,我是看见外面停了张府的马车,才知道你来了。”

肃柔忙伸手接应她,笑道:“请了我的小外甥来翻铺,前后就一盏茶工夫,我也正打算要走呢,因此没敢惊动你。”

素节哦了声,追问:“眼下都准备好了吗?阿姐带我去瞧瞧?”

肃柔道好,和她一道往新房去。像这种已经安罢了床的婚房,一般家中公婆丈夫不齐全的,是不能再进入的,但父母双全的闺中女孩便没有那些忌讳。

素节进门四下看了一遍,抚掌道:“摆设很雅致,和阿姐正相配。”又问,“那天搬回来的大屏风按在哪里了?”

肃柔道:“在西边露台上,王爷说夏日傍晚在外头吃饭,好借以遮挡残阳。”

素节失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搬回来,就是为了挡太阳,赫连阿叔果真老干这样的事。”

肃柔听了好奇,“老干这种事?杀鸡爱用宰牛刀吗?”

素节说是啊,“就像他联合了官家,哄得阿姐与他定亲一样,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走了那么多的弯路,其实大可不必。”

素节是说者无心,但在肃柔听来却五雷轰顶,炸得她几乎要发懵了。

她唯恐自己听错了,拽着素节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头一回官家在你们府上现身,难道是和嗣王串通好的吗?”

素节到处看看饶有兴致,忽见肃柔变了脸色,心头不由咯噔了下,瞠着一双大眼睛道:“阿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说罢捂住了嘴,慌张地喃喃起来,“完了……完了……我可是闯祸了?”

她想躲,肃柔自然不让,硬拽住她,勉强挤出个笑脸道:“凭咱么之间的交情,你还瞒着我么?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来着,只是一直不敢往那上头想。”

素节怯怯看她,“阿姐果然不生气吗?”

肃柔的肠子几乎气得打结,但脸上还笑着,说不生气,“我知道他是一片真心对我,再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如实告诉我,不过让我心里有数罢了。”

素节是个单纯的姑娘,听她这么说,也就相信了,喏了声道:“上月我阿娘生日,官家舅舅过府道贺,我偶然听见他们谈话,正说起赫连阿叔找官家帮忙,借着官家要招你入禁中,想办法和你定亲的事。原来赫连阿叔早就对你有意了,连让你入我们公府授课,都是他托官家办的。”边说边笑道,“亏得那时候咱们还合计,怎么做才能免于进宫,结果千算万算正好落进人家张开的网子里,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好笑么?肃柔并不觉得,她满心都是受了愚弄的羞愧和愤恨,赫连颂欺骗的不光是她,还有整个张家。

现在事情败露了,可为什么偏在这时才败露,距离大婚也就三四日了,好像已经来不及反悔和挽救了。可气的是官家到现在还在伙同他演戏,中秋那日她告诉他,官家送了灯笼,前一晚还现身旧曹门街,他当时义愤填膺,果真演得入木三分——他怎么有脸!

素节看她愣神,不由唤了她两声,“阿姐是不是打算着力捶他?我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生嫌隙,是想让阿姐知道,嗣王是一心爱慕你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肃柔依旧很好地掌控着自己的情绪,牵着唇角说:“我明白……都明白。”

可是究竟捶不捶他,已经不敢保证了,彼此之间本来没有缘分,全靠他坑蒙拐骗促成,现在穿帮了,一览无余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浑浑噩噩,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张宅的,进了园子直去见太夫人,太夫人那时正坐在月洞窗前看花样子,她进门便扑在太夫人膝头大哭起来,把太夫人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太夫人忙拍她的背,“好孩子,上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吗?可是那个奶妈子又给你气受了?快别哭,有什么话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她一向是个稳当人,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这么一哭把上房的人都弄得惶惶,大家远远站着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竟把二娘子气成了这样。

她不说话,坐在脚踏上也不挪动,太夫人忙让冯嬷嬷把人都屏退,心里也作了最坏的打算,试探着问她:“难道是介然……唐突你了?”

可她还是不说话,太夫人想着大抵就是如此了,心里固然恼恨,但婚事也确实近在眼前,只好勉力劝解她:“年轻男人毛躁些也是有的,虽令人不齿,但三日后就成亲了,你气量放大一些,看他婚后怎么样吧。”

肃柔的眼泪浸透了祖母的裙子,一面对赫连颂深恶痛绝,一面又羞愧于祖母的揣测,半晌抬起头说:“不是因为他唐突了我,是有旁的事,我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

她欲言又止,弄得太夫人一头雾水,只管哄着:“好孩子,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快告诉祖母,光哭顶什么用,你要急死祖母吗?”

边上的冯嬷嬷上来搀扶她,好言道:“二娘子别着急,有什么话好好同老太太说,老太太最疼你,自然会替你做主的。”

肃柔这才起身,被冯嬷嬷引着坐到了一旁的圈椅里。

太夫人瞧她双眼发红,温声道:“先平一平心绪,再告诉祖母出什么事了。”

肃柔终于慢慢冷静下来,隔了会儿低头道:“今日过去翻铺,正遇上县主来串门,无意间同我说起嗣王的所作所为……祖母,咱们都被他骗了,原来他和官家是一伙的,就为了哄我和他定亲,让官家给咱们施压。什么官家看上了我,要招我入宫,定亲后又说官家对我念念不忘……全是他们下的套。”她说着,又掩面哭起来,“当年爹爹为保他,战死陇右,如今他却这样欺辱我们,祖母,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个亲,我看不成也罢了。”

第66章

然而这会儿说退亲,好像已经不现实了,万事都筹备得差不多,亲朋好友的请帖也都发出去了,再有三日就是正日子,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再动那心思呢!

可要说恼火,太夫人听来也确实恼火。自己这么大年纪,早前也因这事提心吊胆,谁知到最后竟是受了年轻后生的愚弄,细想来可不懊丧吗。

太夫人垂首叹息:“这个介然……我原先以为他很实诚,没想到是个属藕的,连官家都搬动了。”

肃柔掖着眼泪说:“他若是真想迎娶我,正大光明登门来求亲,我还敬他为人坦荡。结果绕了个大圈子,步步为营设下圈套让咱们往里头钻,这人的人品不好,我瞧不起他,怎么和他过一辈子!”

太夫人一筹莫展,连冯嬷嬷都抄着两手,满脸惨淡,一时上房静谧,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太夫人才伸手拍了拍她,温言道:“事已至此,只有自己劝解自己,你听祖母说,其实正是因为他和你爹爹有渊源,知道自己平白登门,咱们不可能答应他求亲,这才让他出此下策的。虽说这回的谎撒得大了些,也是情有可原,你是在婚前得知了这个秘密,可以扬言退亲,若是婚后知道,难道还能与他和离不成?”说着顿下来,又斟酌了下道,“依我的意思,这个亲还是得成,不管是对官家还是对亲朋,都是个交代。再者,实情只有咱们知道就罢了,别告诉你继母和伯父叔父,免得惹你继母伤心,让你伯父为难——早前还是他主动托付的嗣王,他是最先上套的那个。”

祖孙两个讪讪对望了一眼,越说越气不过,一把年纪的官场油子,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肃柔哪能甘愿,要是人在面前,她非得狠狠揍他一顿出气才痛快。自己这段时间的战战兢兢,在他眼里八成像个笑话,他看着她为官家不时的驾临焦头烂额,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会感到愧疚吗?会觉得对不起她吗?

如今婚期临近,她嘴上喊着要退亲,实则退不了,她也知道。局面已然如此,官家半真半假,那句“槐绿低窗暗,榴红照眼明”,现在想来大有用意在里头,难道是官家幡然悔悟,有意给她暗示吗?但自己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哪里值当官家与赫连颂生嫌隙,到最后所谓的友情还是脱离不开君君臣臣,各有打算。

不过心里的困顿和祖母说了,慢慢缓和过来一些,她泫然说:“反正我这几日不能见他了,见了他,怕是要和他打起来的。”

太夫人说好,“原就是成亲前三日不能相见,如今这年月虽不讲究那些了,但想避而不见,也还是个好借口。”转头吩咐冯嬷嬷,“你给门房传句话,就算嗣王来了也把人劝退,不必报到二娘院里去。”复又对肃柔道,“趁这几日清净,自己能想开些最好,到底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恼或是不恼,都要这样走下去。既然成了亲,木已成舟了,还用得着计较他是用什么手段娶到你的吗?”

是啊,他就是这么算计的,让她哑巴吃黄连,不敢含着,只有咽下去。

无论如何,高兴是高兴不起来了,她掖了掖颧骨站起身说:“祖母,我乏累得很,先回自己院里去了。”

太夫人应了,嘱咐她不要想太多,且消消气,她退身行了个礼,出门和雀蓝相携着,往月洞门上去了。

回到千堆雪,什么话都没说,蕉月和结绿看着纳罕,拿眼神询问雀蓝,雀蓝摇摇头,把人都拽出了内寝。

肃柔一个人躺着,因心里装着事,百般睡不着,直拖到申时才合上眼。将到傍晚的时候听见院里传来女孩子的笑声,还有寄柔的嗓音,轻快地说:“阿姐还睡着呢?天都要黑了……”

她知道是妹妹们来了,忙强打精神坐起身,不一会儿就见她们绕进了内寝,个个手里捧着雕花的匣子,说笑间把匣子放在榻上,打开盖儿让她看,说:“二姐姐不要嫌弃微薄,这些首饰是我们的心意,给二姐姐添妆奁。”

绵绵挤到前面来,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二姐姐瞧,这是我准备的。”

肃柔接过来,见盒子里装着一只清透的绞花琉璃镯子,顿时有些惊讶,“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绵绵道:“阿娘已经给二姐姐准备头面了,我就把我最喜欢的镯子给二姐姐吧。它原是一对,我自己留了一个,这个给二姐姐,往后二姐姐戴着它,就想起我来,可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妹妹,把我当外人了。”

大家都劝她收下,肃柔没法子,赧然道:“我比你们都大,竟要妹妹们给我添妆奁……”说着复又一笑,“那就多谢妹妹们了,等日后你们出阁的时候,我再好好替你们预备。”

和年轻的姑娘们在一起,先前的那点不快,暂且被抛在了脑后。自己的闺阁岁月也就这两三日了,还是要珍惜的,将来出了阁,也不知日子会过成什么样,万一不幸像尚柔那样,连回娘家住上两晚,也是和夫家起了大争执之后。

***

有姊妹出嫁,底下年纪小的妹妹们都要凑份子添妆奁呢,身为长姐,自然不好短了礼数。

尚柔让祝妈妈搬了自己的妆匣出来,一面在首饰堆里挑拣,一面问:“你说是送头面呢,还是干脆送现银,让她手上活络些?”

祝妈妈笑道:“二娘子陪嫁的产业必不会少的,到时候老太太会给她预备,二夫人也不会慢待了她。大娘子是嫁出去的姐姐,送银子欠缺了心意,依我之见还是送头面首饰、妆帛缎子的好,既精美,又不会让人真金白银掂量着,少了多少尴尬。”

尚柔也觉得有理,正要再挑选,就听外面禀报,说舍娘来了,祝妈妈忙要将妆匣收起来,尚柔却压了压手示意不必,干脆这样敞开着,等舍娘进来。

不一会儿舍娘就到了廊下,进门见月亮桌上摆着好大一盒珠宝首饰,不由多看了两眼,一面笑着说:“女君今日好兴致,把妆奁拿出来翻晒翻晒?”

尚柔淡声道:“我娘家妹妹要出阁,我这个做阿姐的总要表表心意。”说着指了镶珍珠翠玉的那套给祝妈妈看,“这个怎么样?”

祝妈妈还没回话,就听舍娘接了口,“贵府上二娘子不是嫁到嗣王府去了吗,这样富贵的姻缘,难道还挑剔阿姐送些什么吗。我记得女君同胞的妹妹出阁还早,既是堂姊妹,心意到了就成了。”

看样子掌家都掌到主母身上来了,这是替她心疼钱呢。尚柔倒并不恼,不过淡淡笑了笑,“你不知道,我们姐妹几个从小长在一个园子里,上辈没分家,堂姐妹也如亲姐妹一样。再说上年庄子上收成不错,这套是刚添的,样式也时新,她喜欢素雅的,看见这个必定称心。”说罢吩咐祝妈妈,“命人做个簇新的锦盒,把这套装起来送过去。”

祝妈妈应了声是,到外间找婆子传话去了,站在堂前的舍娘眼波一转,听她说庄子收成不错,心里愈发有了打算。

做人妾侍,一辈子在正室夫人手下讨生活,月例银子有限,撑死三五两,哪里及自己当家,把小账抓在手上好。当初陈盎迎娶张尚柔,陈侯夫妇为了讨好亲家,从公中划出了两个庄子作为小夫妻的体己,侯府公中的大账,她一个妾侍暂且不能伸手,但那两个庄子既然归了小家,且如今自己代女君操持内院,理应由她来掌持。

可惜上回的明示暗示,没能等来女君松口,不过她终究是个面人儿,一回不行说两回,再不然自己就去缠陈盎,总会有办法的。到底庄子上的进项,可不是一两间铺面的赁金能比拟的,夏有果子冬有野味,再加上春秋两茬的收成,少说一年得有几百两……几百两,可抵得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嚼谷了。

再觑觑满桌的珠宝首饰,这是高门大户的正室夫人才能得享的,相较之下自己头上这些金银,又算得了什么!

舍娘按耐住了心头的酸涩,把账册子递了上去,笑道:“我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上月咱们院里的进项和出项,请女君过目。每每不见有盈余,我总怕自己算错了,都得算上好几遍,才敢交到女君跟前来。”

尚柔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你没算错,咱们家平时的收支能拉平就不错了,只是辛苦你替我操持。早前院子里要养活的人多,支出也多,如今人渐渐少了,再稍加节省,慢慢会有富余的。”

可有富余又怎么样,一眨眼就会被陈盎想办法弄去,难怪她那么轻易就把后院的事交给自己办,果真这账上没什么油水,大头还在庄子的进项上,看来这位女君也不算傻。

舍娘干干笑了笑,“我要是说出来,怕女君生气,账上勉强是能拉平,却不知道郎主外头亏空了多少。前几日方宅园子派人来收账,公账上拿不出,我还往里头填还了五两……”边说边做出委屈的样子来,“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纵是有心替女君分忧,也没有那么多的私房,给郎主填外面的窟窿,还是要女君想想办法才好。”

尚柔让春酲把首饰匣子捧进去,理了理褙子的前襟道:“我可有什么办法……”

舍娘道:“女君手上不是还有两个庄子吗,莫如交给我来打理吧。”

“你?”尚柔讶然看向她,“那两个庄子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官人不成器,倘或那两个庄子有什么闪失,那往后咱们这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舍娘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就知道其中有转圜,立刻不遗余力地游说起来,“女君竟是连我都信不过吗,我几时都是和女君一心的啊!其实庄子上的收成每年放进金银铺,得的利钱很有限,大头全被金银铺掌柜赚去了。倒不如拿这些钱购入钞引,像那些盐引、香引、茶引等,放上一年半载,看准坊间缺什么,价格大涨时抛出去,到时候钱就真能生钱了,比把银票死压在箱笼里强。”

她说得头头是道,自以为女君不懂,却不知道张家的女儿在闺中也学习生财经营之道,市面上的买卖钞引手段都是玩剩下的。只不过该装傻的时候还是要装傻,尚柔蹙着眉为难道:“我一辈子没做过生意,只知道做生意担风险,只有把钱攥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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