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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人中,并没有二皇子明晖在列。

温朝给他画了一块大饼,最终却并未成功实现。明晖恨得牙根发痒,一边在心里狠狠记了前者一笔, 一边多次入宫求见父皇, 试图随行仪仗, 却屡屡都被严词拒绝、甚至到最后还挨了一顿斥责, 顿时怒急攻心,差点气得活活吐血三升。

同样,也是直到这时,明晖才终于发现, 自己竟是被温朝这个狡猾的小人给好生摆了一道

对方的所作所为,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明昙有资格同去封禅罢了!

他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人,而是被明昙安插入吏部的奸细才对!

怪只怪,自己先前识人不清,被温朝的态度所迷惑,直到现在才幡然悔悟,可惜

明昙参与封禅大典已是板上钉钉,此事过后,她的民望又将更上一层,这让明晖如何不咬牙切齿?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接连传来,桌上的砚台、笔洗、壶盏纷纷被扫落在地,只在眨眼间,便从先前有价无市的名贵珍品,变为了一文不值的破烂碎片。

明晖双眼赤红,怒火中烧,只觉得心口都隐隐发起疼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半晌都缓不过来。

明昙!都是这个明昙!

区区一介女子罢了,本该连皇位的边都摸不着!可现在,民间对她的风评却日日水涨船高,一提及九公主就是聪颖绝伦、远见卓识、福星高照试问哪个皇家子女能有这般的待遇?

要知道仅在几年之前,京中对九公主的印象可还是嚣张跋扈、心性狠毒、无恶不作呢!

一想到这儿,明晖就觉得心脏愈发疼痛,更加怒不可遏:凭什么所有人都会天生向着明昙?凭什么她就能活得事事顺遂?

哪怕是被称为天之骄子的明晏,恐怕都比不上他妹妹如今的声名罢!

明晖越深想越气愤,几乎浑身都发起抖来,恨不能把眼前所见的一切都砸碎毁坏,用以平息自己的怒火。

然而,偏偏就在此时,外头居然还传来王府侍女不合时宜的嗓音,怯生生轻唤:殿下

明晖烦得不行,话都不等她说完,便厉声怒斥道:大胆!本王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吗?你这贱。婢竟敢抗命?

门外顿时传来扑通一声,想必是那侍女被吓得跪倒在了地上,抖抖索索含着哭腔道:殿下恕罪!婢子并非有意搅扰,实是王府此时有客登门,所以王妃才命婢子前来唤您前往前厅,绝无冒犯殿下之意啊!

有客?明晖微微一愣,脸色依然阴沉,是什么人?

是是诚国公大人,这会儿正在前厅等待与殿下相见呢

竟然是诚国公?

来得倒是挺巧。

明晖心头火气微滞,倒也不忙着继续怪罪于她,反而是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伸手拉开房门,瞥了那战战兢兢的侍女一眼,寒声道:把里头收拾干净之后,自己去王妃那里领罚罢!

那侍女浑身一抖,连忙俯身叩首,颤声道:是,多谢殿下

明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向着前厅而去。

哟,乾王殿下!您总算赏脸过来啦?

刚一看到明晖出现在厅外的身影,坐在客座上的诚国公便笑了一下,高声阴阳怪气道:竟要等上这么久才能见您一面,殿下如今的架子,可真是要比往日大得多了啊!

自从秋猎那档子事结束后,诚国公丢了上朝参政的资格,久久不能复官,对明晖母子二人的态度便一直格外冷漠。直到后者起了谋逆之心,主动与他联系,许诺事成之后定不忘外祖恩情、必将给其高位厚禄,诚国公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与他们合作,但关系却也并未缓和多少。

单从这句招呼,就足可见一斑。

然而,碍于对方尊长的身份,以及自己现在有求于人的境况,明晖只能深深咽下满腔几欲喷发出来的怒火,强自笑道:更衣时多耽搁了一些,还望外祖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

殿下言重了,老夫哪敢责怪于您呐。诚国公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高高在上地道,老夫此番特意登门,实有要事。还请殿下速速把你的人都给撤下去罢。

明晖咬咬牙,尽力平心静气地挥手屏退伺候的下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前厅之中,沉声问道,不知外祖今日突然来访,所为究竟何事?

还能有何事?自然是关于殿下养在老夫府上的那群人了。

诚国公大马金刀地坐着,气势却分毫不弱于居高临下的明晖,慢条斯理道:如今不同往日,老夫身无官职,领不得朝廷的俸禄,这些人丁都是吃着国公府的老本在养活,更别提平日还有例行的操练殿下,虽说老夫与您亲缘深厚,也乐意助您成事,可这银两却是头等难题,您总不能连一点儿钱都不掏吧?

原来如此。

明晖登时明悟:沈开谊这老匹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就是来找他要钱要粮的!

外祖为大业辛劳,本王自然知晓。不过这钱粮之事若本王不曾记错,母妃先前不是往国公府送过五百两银子么?何至于这么快就

哎哟哟,殿下,你怕是在说笑罢?五百两银子最多不过杯水车薪而已,能顶什么用处!

诚国公撇下嘴角,脸上皱纹更深,显得那张老脸更加刻薄阴沉,您养的可不是一般的人手,而是兵马!他们的一口粮食,便要按常人的三口来算,五百两哪里够吃?眼下国公府已经入不敷出,全靠老夫掏出棺材板来撑着,您可千万不能再继续装傻下去了啊!

明晖把指尖藏在袖里,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只觉得太阳。穴里砰砰直跳,脑袋里一阵晕眩不止。

诚国公府里没钱,难道他就能有了么?!

先前准备利用重税之策,在金丰书铺上做手脚,给自己狠捞一笔时,却被禁军和孙文亮那个蠢货白白破坏了计划;后来又遇上明昙开宵禁、改税法,种种新策并行,京城各家商铺都牢牢处于朝廷的监管之下,明晖如何有机会再行手段?

他那点吏部的俸禄,也同样养不起兵啊!

外祖,您也知晓如今的情况,本王这乾王府里看着光鲜,实则也没有多少银两可用。

明晖勉强笑着,打碎牙齿和血吞,只得能拖一时算一时,还请外祖能者多劳,再坚持一段时日,待本王与母妃商量

不必了,殿下。

然而,还不等明晖说完,诚国公便冷笑一声,挥手打断他未尽的话语,抄手环胸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重点不就在一个用字么?老夫听闻宫中有消息传出,不日之后,陛下便要启程前往沅山封禅,满朝说得上话的文臣武将都会随行,还拨去了禁军的大半人手如此一来,宫廷空置,还有贵妃娘娘在其内里应外合,岂不正是一个用兵的绝妙时机么?

什么?!

乍闻对方所言,明晖下意识发出惊呼,愕然地倒退几步,口中连连否认道:不可,万万不可!此举事关重大,尚未计划周全,如何能这般操之过急?若是行将踏错,一经败露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啊!

诚国公冷嗤一声,像是对他这幅表现早有预料般,目光中隐隐带了些鄙夷的意味,嘲弄道:殿下果然还是胆子太小,既然都决心要自登帝位,又何必还像从前那样束手束脚?此番陛下离宫至少半月,沅州又离京城甚远,几至边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猛的拂袖而起,冷冷提醒,如果还要继续等下去,只怕皇位都传给了旁人,殿下便勤等着被送去封地养老罢!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其中哪句刺痛了明晖,后者骤然抬头,眼中像是燃着熊熊火光一般,与诚国公的目光相撞,恶狠狠道:休得胡言!

哼,老夫何曾胡言?若扶已在信中尽数告知,陛下属意九公主继承大统,如今还更是要带她一同去往沅山封禅,你以为那把龙椅能轮得到你坐?诚国公半点不怵,言辞愈发尖锐,殿下,醒醒罢!若真有九公主登基的那日,只怕你都等不到去封地,早就一杯鸩酒上西天去了!

明晖哑口无言,面皮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原本英俊的容貌都变得狰狞了许多,十分凶神恶煞。

虽然诚国公的话很难听,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或许都会在未来变成事实。

九公主明昙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在民间逐日变高的声望,无一不像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铡刀,随时都有可能让自己尸首分离!

外祖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明晖目光暗沉,像是一条等候猎物的毒蛇般阴森可怖。他抬头看向诚国公,眼中蕴藏的疯劲让后者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脊背上蓦地攀升出阵阵寒意。

殿、殿下

据本王所知,父皇他们出京的日子,就在下月十三。明晖淡淡道,还望外祖为了大计,再多多坚持几日待到帝驾离京后,便率人把守京城,占下皇宫罢。

乾王府中发生的这一场密谋,即将离京的明昙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正满脸丧眉耷眼,劈手指向一旁的床榻,欲哭无泪地嚷嚷:真的一整天都要穿这个啊?

正是。封禅乃祭天地、告神灵的大礼,当然要身着华服,头戴配饰,以彰敬天之意。

林漱容站在榻边,看了看上面摞着的层层衣裳与钗环耳饰,又奇怪地转向明昙,殿下难道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朝政模拟册上写过好几遍的!明昙扁扁嘴巴,上前两步,依次拎起榻上叠好的云肩、披风、长袄、马面裙、大袖外衫,以及旁边叮铃咣啷各有讲究的发簪、步摇、插梳、发带、额饰等等,语气崩溃道,且不说还要记下那堆礼节,单论穿着这一身衣裳、戴着满头乱七八糟去爬山这得多累人啊!

殿下慎言,这可是古礼上清楚记载下来的规制,要严加谨守才对。

林漱容警告似的瞥她一眼,拿起那条裙子端详了会儿,又转头望了望明昙的腰身,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裙子兴许做小了些?

她这话声音不大,但效果却堪比捅了马蜂窝一般立竿见影。方才还对衣裳抗拒万分的明昙怔了怔,猫猫眼顿时瞪得老圆,立即龇牙抗议:我才没有胖呢!卿卿胡说!胡说!

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煞是可爱,惹得林漱容不禁失笑,手上也像是逗猫似的,拎着裙子晃了晃,慢吞吞道:哦,是么?那殿下不妨试上一试,才能让我看出您近日是不是吃了太多点心啊

哼,试就试!

在女朋友对自己身材的质疑下,明昙登时将刚才的抗拒尽数抛弃,一把抢过那条马面裙,怒气冲冲道:这就让你看看,我吃再多点心也绝不会胖!

是是是,林漱容见目的达成,登时掩唇而笑,连连颔首,那殿下可要记得把全套都换上,再提前熟悉一下封禅的礼仪哦。

捧着裙子的明昙:

啊!怎会如此!我中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尾气也是不敢有的,怕吃红lock呜呜呜

第99章

封禅之礼沿袭古制, 步骤流程分外复杂繁多。与典众人需得清净灵台,斋戒沐浴三日,衣华服、戴冠饰, 整装以示虔诚后,方才得以前往沅山。

封礼一共分为两次,先是要由皇帝亲自率领众臣,到沅山脚下东面设坛, 在坛下埋好写有本朝勋绩的玉牒文书,叩拜众神先祖牌位,领诵祭文, 报功于上天;待第一次封礼结束后,皇帝再与少数被钦点的高官大臣登上山巅, 搭建和庆云同色的五方帝坛,三拜九叩, 举行第二次的封礼。*

古语有言,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封禅中蕴含深层的政治意义,象征着帝王受命于天,对皇室而言意义极其深远, 整场大礼也是万分隆重。即便是明昙这种平日吊儿郎当的咸鱼, 此时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乖乖按着林漱容的要求一遍遍演练, 甚至包括了跪拜时的姿势和抬手作揖的高度种种缛节又多又杂,搞得她头昏脑涨,何况还要和身上沉甸甸的坠饰与衣裳作斗争,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写满了悲痛欲绝。

父皇居然好意思管这叫赏赐下来的恩典?

明昙脸色狰狞, 怒火燎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抵达武学至臻之境,满脑袋上都是暗器,飞簪摘钗皆可杀人。

气死了气死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但无奈,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牢骚,也不能对着林漱容发,在礼节上也半点不敢懈怠。后者对于这些事情总是分外较真,比起宫里的侍女嬷嬷还要更甚,脸一板手一袖,明昙就开始发怵,原本稍有放松的身姿立刻重新绷紧,生怕下一秒就被她拎起来,无情地丢到小黑屋里面壁思过。

就这么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好些天,正在明昙夜里睡觉时都会说梦话背祷词后,皇帝终于下令启程,率领众人前往沅山,结束了她这段时间内痛苦非凡的折磨。

呜呜呜呜,卿卿,明昙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进林漱容怀里,搂着她的腰放声假哭,我终于解脱了!

林漱容:

林漱容无语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力道敷衍,脑中则困惑地思索:不就是学点礼仪吗,一套下来好记得很,就连祈福祭文也不难背,都是周礼中用惯的词句,殿下怎么会这样抗拒呢?

林大小姐世家出身,博学多识,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当然完全无法理解明咸鱼的心境。

沅州地处略微偏僻,靠近边疆的曲弓关,距离京城的路途本就遥远,更何况还是这样庞大的君王仪仗,行进速度自然极慢。并且,礼部费心搭起来的排场还不能白费,每到一个大州便要歇歇脚,与当地百姓同乐一番,意在彰显皇室的威严与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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