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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自送她过去,那不是给她仗胆儿么,还让她舅舅舅母怎么管教?
儿子能让你来教养,女儿是断断不能让你做主了。
皇帝见我不说话,这厢也不言语了。
过了半晌才和阿烁道,阿烁,既如此,就先听你母亲的吧,过午时先跟着你舅母去苏府,什么时候要是待的不好了,定要传信儿给父皇,父皇必定亲自接你去。
女儿记得了,以后阿烁不能在父皇跟前侍奉,还望父皇多加餐饭,保重身体。阿烁在外祖家也会一刻不忘惦记父皇的。父皇好了阿烁才会心安。郑烁此番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皇帝听了感动得不行,拉着女儿的手不舍得松开。
阿烁又对身旁的灿儿道,哥,以后你在父皇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父皇啊,不要让父皇劳累知道吗?
以后咱们也不能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了,你会不会不习惯呀,唉,罢了,反正你也不待见我跟着你。
她这般说完,我瞧着灿儿的眼眶都红了,只拉着她的手说着,你放心,待我得空了,定去外头瞧你去……
我冷眼瞧着他们仨,至于吗,弄得我像后娘似的。
不就是去舅舅家住一段吗,尤其是看着灿儿这会子跟他爹似的没出息,我心里就犯愁。
我这厢静静地坐着喝着茶,看着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我才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阿烁。你父皇跟你哥哥还有事要办,你这便随我回去吧。
阿烁低下头抹了抹眼泪,才委委屈屈的道,是,母后。
好吧,彻底成后娘了。
这厢,我带着阿烁出了廉政斋,她一改先前的委屈样儿,这会子又蹦蹦跳跳了。
原因无他,只因她父皇心中万般不舍,这才塞了五百两的银票给她,说是让她上街买果子吃。
我也权当看不见了,虽说要依着我的意思,这银子是万万不会给的。
但是皇帝也退一步了,我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看着阿烁明媚开心的脸庞万分的感慨,她是我的血脉,跟我终究是像的。
想我总是觉得她不学无术,心思浅薄。
其实我在家的时候何尝不是这般。她虽然骄纵任性,但却十分讨他父皇的喜欢。
细想想,这跟我幼时,又何尝不是如出一辙呢?
用过午膳之后,我细细地告诉她苏家众人的喜好,并将一早便替她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告诉她哪位长辈该送哪一份礼。
我告诉她,苏府一共有她的一位姐姐,两位哥哥,和一个小妹妹,这些虽是姑舅姊妹,但是彼此亲厚,理应同她的哥哥一般相待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日,倒也不知她记住了多少。
只是此刻,我真的万分羡慕她,我羡慕我的女儿,她可以代我回苏家侍奉我的父母。
而我这一生,终究是再也不能了。
不待多时,便有宫人来说林漾来了。
家里老爷子一听咱们外甥女儿要家去了,这厢连私塾也顾不上办了呢,昨儿个呀,亲自盯着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通,就等着咱们外甥女儿驾到了。
你们可说,这老太太一听,且不用吃药这病也好了大半了。一听我要来,咱们苏府上下二十来口子都备着呢!
林漾喜气洋洋的说着,她这一腔的喜气儿,倒将我这一腔子的难过吹了个无踪影。
我笑了笑道,原不用如此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得累坏了咱们家的老人们,如今倒让姐姐不好意思了。
漾儿啊,你的难处姐姐这里都看着呢,家里四个老人,四个孩子,哪一个不用你来管,外头的那些摊子也是你照应着。你这样帮着姐姐的忙,姐姐心里都记着。如今阿烁也要劳累你教导了,你且只当她和阿彤他们一般便是了。
姐姐既然这般说我倒不客气了,到时候啊,若训的厉害了,万望姐姐不要心疼才是。林漾顽笑道。
我对阿烁道,来这里见过你舅母,往后啊,要好好听你舅母的教导,你舅母说的便如同我说的一般,你舅母能耐大着呢,你要好好学着才是。
哎呀,不愧是养在深宫内苑的公主,近两年真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呢,这敢情好,回去也好好叫我们家的学一学。
絮絮叨叨了半晌,林漾又说起家里头还有事要办,这便伸手牵起阿烁要回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她舅母牵着她的手转身的那一瞬,我的喉头便哽咽的不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是想嘱咐她,若住的不惯尽可回来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透过琉璃窗瞧着她们出了晏春堂,阿烁也没有回头看我,俩人有说有笑的,显然也没有因生疏而有什么不适。
可我就是心里头难受得不行,一瞬间竟连眼睛都花的看不清了,我抬手一拭,才发觉,竟满脸都是泪了。
苏泽在一旁看着我这般不忍道,娘娘,不若咱们且去送她们到园子门口吧。
不必了。我用帕子擦了擦泪。
恍然间,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她道,苏泽,我不能出去,你却是可以的。你现在便去跟着他们,随着林漾,一起把阿烁送到苏府去,见一见我爹我娘他们,回来再同我说。
我看着她不动弹急的不行,你快去呀,愣着做什么?
娘娘这会子正伤心呢,我怎好离去?苏泽有些担忧道。
可是我这会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让她代我去送我的女儿,见我父母。
万般无奈,气的竟又落下泪来,我求你了,快去吧,晚了她们都出园子了,除了你,我是再不放心别人的。
她见我如此,这才哄着我道,娘娘且别伤心,臣这便赶了去。
说完她便匆忙往外头走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在内殿。
我也说不知此番我到底在难受什么,这不是我一早就谋划好的吗,有什么值得如此呢?
我说不清,道不明。
可我就是难受的像针扎似的。
连那窗棂上花团锦簇的纹路,此刻都让我觉得厌烦的不行。
我歪在榻上,越想越觉得伤心。
眼里的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
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仿佛听着有宫人过来回道说苏泽从外头回来了。
我听着才急忙睁眼醒了过来。
不曾想到,原是皇帝在我跟前坐着。
我看了看,外头的天已经暗的看不见了,内殿里早已点好了灯火蜡烛,我身上也盖了羊绒毯子来。
皇帝见我醒了才缓缓道,如今天凉了,你怎的只顾着自己好睡,也不叫人进来伺候,着了凉可怎么好?
我的脑子有些迷糊,来不及细想皇帝说的是什么,只连问他,苏泽可回来了,现在她在何处呢?
你不是指派她去苏府了吗,这会子还不曾回来呢,你又着什么急呢?瞧你这两个眼窝子,肿得像两个核桃似的,我瞧着你那么坚持,尽以为你不能心软的。
皇帝说这话调侃着我,我知晓他心里头有气儿,也不愿与他争执什么。
彼此都不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问他道,灿儿今儿个在廉政斋怎么样呢,还适应吗?
皇帝想了想,朕瞧着倒是还好,头回接触政事难免有不适应的。他跟着我来做了一会子,你睡着他也不敢打扰,这会子又回去用功了。
我点点头道,那是了,年龄小不怕,好在灿儿这个孩子懂事,教导起来并不费心。
眼看着天色晚了,我才张罗着和皇帝用了晚膳。
直至就寝时分,外头才有宫人在门外回道,苏大人回来了。
我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睡觉了,只披了外袍便去了外殿见她。
这么晚了娘娘怎么还不睡?
这不是等你么,苏府很远吗?怎么去了这样久?
苏泽这才笑道,娘娘且息怒,这倒是怨我了,臣想着,好不容易能替娘娘回一趟苏府,自然要好好儿替娘娘把家里,里里外外的看一通才是。若不如此,我这厢且拿什么回娘娘呢?
行吧,那你回吧,家里头如今怎么样了?
臣看着很好,并无不妥之处。咱们家老大人今儿尤其乐呵,饭桌上还喝了两盅酒呢,老夫人精神也好,只拉着咱们阿烁不舍得放手。
小辈们看着也十分有礼,尤其是苏大人的长女,彤姐儿,那举止做派,臣看着,真是和娘娘一般模样呢!
我稍稍心安下来,才道,那是自然了,侄女赛姑嘛,我也是好些年没见过这些侄儿们了,我记着阿彤是和灿儿一般大的。
想了想又问她,你见我娘了没,我娘如今怎么样呢?
她道,阿烁出生那年,庄夫人进宫臣见过,这回又见,瞧着庄夫人倒是与十几年前并没有不同,还是那般风风火火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
我还听苏夫人说,庄夫人如今老了,可半点不糊涂,南边设的粥厂她顾不上,如今都是庄夫人看着呢。
我又问她道,阿烁呢,她怎么样,与苏家的众姊妹们相处的好吗?
娘娘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公主伶牙俐齿的,哄得老大人和老夫人们高兴的直笑个不停。和众姊妹们相处的也好,臣看着,倒是比和宫里的亲姊妹好多了。苏泽这般回道。
我听了苏泽的回话,提了一下午了心才总算消停下来了。
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家,能出什么岔子呢。
怎么着,安心了吗?皇帝还在就着烛火倚在榻上看书。
我疲惫的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阿烁长这么大还是头回不在我身边,你叫我如何安心呢?我也没别的想头,无非是想让她改一改性子罢了。
春去花落,秋来风起。
郑灿如今忙着学习政事呢,阿烁也去她外祖家了。兜兜转转的,身边还是只有苏泽陪着我。
殿里少了两个孩子,我却觉得仿佛少了一大半的人。
往日里我总嫌他们闹腾,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
这会子我才明白,原来这儿女绕膝的福分都在这些闹腾和吵闹里头。
我自己也明白,儿女们都大了,各自有各自的归处。
如今我是一天比一天老了,再不能像他们幼时那般时时看顾了。这人世间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还得他们自己亲自瞧了才明白。
我是做娘的,不能只为着自己将他们留在身边。
我能做的,只不过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替他们看一看这路途上的遥远和凶险罢了。
皇帝上回同我说,方素白献了一卷书,乃是他这几年游历大江南北,考察各地民俗风情所著。
上头记了各地的地理形态,水文气候等,甚至还有各处农务工商的历来发展,各地百姓在朝廷政令执行下的生活状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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