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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不知高祖时是什么样子,可是他想自己看见的一定就是最好的样子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簌絨,见她难掩欣喜的脸上透着一丝掩不住的热闹,心中顿觉欢喜。

看了一眼她握在袖子里的双手,原本试探着想要牵一下,奈何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

簌絨逛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郑灿,殿下,苏大人家到底在何处呢,这街上恐要逛完了。

大约是在前头的银碗胡同吧,咱们再往前走走……郑灿也不知是真不确定还是假不确定。

你瞧,那里有一家胭脂铺子,我们去瞧一瞧吧,你今日同我出来,我也送你一件谢礼如何?

簌絨还在一片茫然中便被郑灿牵着往前面的胭脂铺子去了。

她其实不爱什么胭脂钗环之物,只是看着他那样兴致盎然不愿阻止罢了。

她看着郑灿牵自己的手,低下头微微翘了嘴角。

铺子里的东西看着是挺精巧的,精致的珐琅彩瓷盒子里装着淡红胭脂,还有仿制的蓝色翠玉钗子。

只是她自己从不爱擦脂涂粉的,看着这些玩意儿也只觉得好看而已。

郑灿倒是一股脑的催掌柜的将顶好的东西拿上来,她看着他仿佛要一掷千金的大爷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她一错眼儿到瞧见了束在阁子上的一个檀木小盒,她瞧这那盒子好看,便让店里伙计拿下来瞧。

只见那盒子里也不是旁的贵重物件,只放了一个绿檀的木梳,材质倒是不错,触手温润。做工也极精细。

那上头嵌的亮眼的小珠子不是红宝,她仔细瞧了瞧,竟是红豆。

这物件倒是精致,只她还来不及问,不想便被郑灿夺了去,连问价钱。

那掌柜看了看他们,伸出两个手指头道,绿檀珍贵,二两银子便可。

无妨,二两便二两。郑灿这般道。

他自己在怀中摸了一通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带银子。

这下才是真的窘迫了。

他本想在身上摸索出一个值钱的物什来换的,这边簌絨早看出了他的窘迫,径自将那绿檀红豆梳子装好,还给了掌柜。

拉着郑灿出了铺子,只同他道,这里不好,我们别处逛吧。

郑灿有些羞愧,只好随着她出去了。

他真是气恨自己,怎么只知一股脑的出来,竟不说带银子呢,外头什么不要银子。

这厢他也无法,只回头看了看那铺子上头的牌匾记住了名字,跟着簌絨往前头走去了。

这厢过了银碗胡同,一转角便到了左春坊那边。

郑灿仿佛记得他母后说过,左春坊里是舅母筹建的悲田院,收容京都各条街上晃悠的乞儿与重病不能诊治的穷苦百姓们。

郑灿的心里带着一丝悲悯,也带着一丝好奇,想要去看看。

悲田院建在左春坊的僻静之处。

听说里头规模不算小,可是他眼见着门脸儿却不大,只边角处开着一扇六尺宽的樟木门,门外有一个粥摊子。

他刚走到门口,要抬腿进去的时候。

不想里头冲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小斯,竟迎头撞了他,奈何气力不足竟自己弹到了地上。

郑灿看着这个瘦小伙计,滚到地上也不说疼,只自己嘟嘟囔囔着自顾拍打身上的泥土。

什么人呐,不晓得道儿窄么,非要站正门口!留着眼睛占地儿么!

郑灿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打量着这个滚到地上拍打衣服的伙计,瞧了一会子才瞧出来。

这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对襟衫,一身伙计装束的人,不是阿烁是谁?

诶,哥,你怎么来了?

阿烁这厢竟看见自己的哥哥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立时便喜的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郑灿原本还有些怀疑,但见眼前之人抬头一笑,又喊他哥哥,这才十分确定了。

眼前这个小斯模样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自己的妹妹郑烁。

这厢也顾不上身旁同样惊讶的簌絨了,只自己上前扯住妹妹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才道,阿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瞧你穿的这是什么,舅母就是这样待你的么?

原本郑烁看她哥哥眼里的怜惜有些自豪,可是最后一句她便不愿意听了。

舅母那样聪明有能耐的人,曾那样用心教导她,她哥怎么能那么说,这话让舅母听见了多寒心?

她睁了大大的眼睛看着郑灿道,哥你说什么呢,你不知道舅母有多不容易,你看看这悲田院里几十个流浪乞儿都是靠舅母才安稳下来的。要不是舅母,这里又怎会这样安稳平和呢,哥你不知道别说!

郑灿当然明白,阿烁虽然在宫外待了些时日,对民间的了解比他日日从奏折上了解来的要深刻,但他不是不明白为生民立命的道理。

只是,这是他的亲妹妹,是他记事起就疼爱的妹妹,他不愿她日日粗衣布衫在这里忙碌着,将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她是他从记事起便疼爱的妹妹,纵使他有时候嫌弃她骄纵不讲理,他终究是心疼她的。

哪怕她此刻不理解他的关心他也不恼,只伸出手来亲自将她面颊上的一抹沾上的脏污拭去,低声哄道,同我回去吧,在这里不是常事,咱们母亲也惦记你呢。

阿烁并不接这话,只看着哥哥为她擦脸上的污黑,只笑到道,原是这个,许是适才我倒腾锅灰的时候弄脸上去了,哥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啊,认识了个做药的师傅,我才知道,这锅灰也是一味上好的药引子呢。

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和父亲母亲都惦记我,但我不想回去。

回去有什么意思呢,姐妹们也不愿意同我来往。如今在外头住了这些时日,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回去同她们斗嘴攀比,倒不如跟着舅母在外头做些有用的事。

你不知道,我如今的日子可有意思了呢,天天忙的不行。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儿,咱们表姐,就是咱们舅舅的长女,涫彤姐姐也在呢,大事都是她来安排,我只打打下手罢了。

舅母平常也来,只是今日不在,听说又去参加太太们的赏花宴了,顺道化个缘回来,我跟你说呀……

阿烁正兴致勃勃的要说另一件事,忽听里头一缕清润爽朗的声线传来,阿烁。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绛色窄袖衣服的女孩子在远处站着,嘴角含笑看着这边。

见她走来,阿烁扭头笑着叫了声,姐姐。

这女孩笑容明媚,行为爽利,灿儿看着她仿佛有些面熟,细想想,她眉宇间倒是有他母亲的样子。

想必这便是他舅舅的长女,阿烁嘴里的涫彤姐姐了。

那女孩含笑问阿烁道,阿烁,这两位是你朋友吗。

哦,姐姐,这是我哥哥,这位是我五姐姐的伴读,也是我唯一的朋友,簌絨姐姐,他们就是来看看我过的怎么样。阿烁道。

涫彤听郑灿是皇子,并没有急着行礼问安,反而看着他们笑了笑。

原来是表弟啊,我竟从不曾见过,原来是这样的一表人才,风姿迢迢啊。涫彤看着郑灿一脸欣赏。

郑灿一个男儿,素日里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只从不曾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过。

如今被这个涫彤表姐上来这么一说,倒有些害羞了,但他还是对她行了个平辈礼道,表姐好。

嗯,好!苏涫彤一派大方飒爽的样子。

又看着簌絨笑道,原来这位便是簌絨姑娘,长的真好看。早听阿烁说在宫里时你待她甚好,与那起子酸腐小姐不是一个样儿,姑娘心性儿好,着实让我钦佩。

簌絨看着苏涫彤十分诚恳的表情,内心十分有好感,笑道,不敢当,涫彤姐姐过奖。

苏涫彤摆手一笑道,不必客气,今日咱们一见以后便是朋友了,得空了且来这里找我,我带着你们出去逛。

对呀,在这京都里头逛着玩儿,涫彤姐姐可是行家,这近旁的哪个坊市哪条街,没有姐姐不知道的!阿烁有些自豪地拍着涫彤的肩膀。

郑灿道,既如此,现下便去外头转转吧,咱们也好不容易出来一回。

苏涫彤想了想道,三里铺最是热闹,咱们上那儿去吧。

众人道好。

三里铺不同于银碗胡同和安乐坊,那是京都里有些地位的人逛的地界儿。

三里铺里摆摊的小商贩更多一些,有推着小车卖糖葫芦的老翁。还有吆喝着卖菜卖瓜的妇人,有简陋至极的木匠铺子。还有现买现做的糖人儿。

同他们刚刚逛过的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热闹情态。

嬉笑怒骂,市井俚语充斥于耳。郑灿看着这些,打心眼儿里认识到了什么叫人间烟火,民生百态。

阿烁其实也没怎么来过这里,她和簌絨俩人手拉着手到处看着,最后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儿上走不动了。

涫彤见此,便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与那吹糖人的老翁,嘱咐他为两位姑娘捏两个喜欢的人物。

阿烁要一个,王昭君簌絨要一个,白娘子。

那老翁笑着应了,随即取出两块泥来,各种小工具摆弄一番,人的五官便出来了。

三个姑娘颇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

郑灿在旁看了一会儿,心里一合计,对她们道,你们先在此处逛逛,我自己到那边看看,过会子再来找你们。

姑娘们道好。

谁知郑灿离了她们,撒腿便朝街头跑去了。

少年一路气喘吁吁,离了三里铺来到银碗胡同,重又去了开头见的那家脂粉铺子。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抬腿进去。

正巧那掌柜的不在里头,只一个伙计在招呼客人,看见这个锦衣俊美的少年人便知他是刚刚来过的那个。

但他只作不认得,笑着迎上去道,小公子,要点什么?

郑灿视线环绕一周,指了指架子上那个锦色盒子道,那个物件儿,给我看一看。

伙计径自爬上墙梯将那盒子取下来交给郑灿道,小爷,这东西就一件了。

郑灿仔细看了看,的确是适才簌絨看上的那把红豆梳子。

他想了想,抄手从腰间拽下了一个玉坠子,递给那伙计道,我拿这个来换,怎么样?

伙计接了这形状灵巧的玉佩来看了一番。

他虽看不出来这上头雕刻的花纹,但他看色泽知道,这是十分罕见的独山玉,极富贵的人家里才有。

他赶忙应了,好好儿的将这公子送出了门口。

郑灿将小盒子揣进怀里,有些欣慰的低头笑了笑。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腰间,心里到底是有些惋惜的。

那是他父皇赐给他的随身之物,虽从雕刻上看不出名贵,但是极其罕见的独山玉。

可是如今,他还是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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