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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昨儿言双凤派如意过来告诉,说是回门之后,后天即刻启程回山庄,这让蓉姐儿很是惶惶,虽然才跟这些人相处不几天,却已经心生欢喜,难舍难分。
这天晚上,吃了晚饭,老富贵大醉,被李顺搀扶着入内歇息,陶蛮带了蓉姐儿跟虎子自回房中。
曹宜夫妇也早告退而去,慢慢地,只剩下了赵襄敏跟言双凤两个在厅内。
言双凤因为高兴,喝的半醉,靠在赵襄敏身上呼呼出气,酒气里熏着甜香。
小魏王只好把她打横抱起,共入房中。
如意捧了水来,赵襄敏拧干了帕子,轻轻地给言双凤擦脸:“劝你还不听,只管要喝,明日头疼看怎么办。”
言双凤微睁双眸看他,嘀咕道:“我心里有数,这不是还没有醉得不能动么?”
赵襄敏道:“难道还要夸赞你?”
言双凤笑出声来,抬手抚他的脸:“那也不是不成的。”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软趴趴地跌了下来,人也合了眸,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尖利的呼啸声从耳畔掠过。
那是北地的寒风裹着冷硬的雪花,言双凤再熟悉不过了。
她只是有点疑惑,自己这么快就回到北镇了?
可是……赵襄敏呢?老富贵,李顺……大家都在哪儿?好像都不在,如此寂静。
言双凤一阵恍惚,心里却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跟惊悸之感。
就在她彷徨无措之时,风雪中有个人影向着自己走来,言双凤惊喜交加,脱口叫道:“吉祥!”
那人愣了愣,往前又走了两步,言双凤才看清楚,原来那是雨燕。
雨燕盯着她,神情复杂,有点凶狠,又像是伤感:“言娘子,我只能送到这儿了。”
言双凤很是吃惊:“你说什么?什么这儿……王爷呢?”
雨燕把身上一个包袱递给言双凤,漠漠地说道:“王爷已经带兵出征了,我……也要即刻赶去。”
“出征?”言双凤越发震惊:“什么时候要打仗了,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雨燕的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嫌恶地把头扭开。
言双凤道:“你说话呀!”
雨燕好似忍无可忍,扭头狠狠地瞪着她:“王爷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还放了那些绝情的狠话么?难道当我们没听见?如今却还假惺惺的干什么?”
言双凤呆了:“什么?什么时……”
她还没说完,雨燕淡淡地说道:“从此一别,只怕再没有相见之日,我索性告诉你,当初命人带你上京的,是皇上,皇上知道了小王爷在山庄里的事,故意把你送到他面前要羞辱他,本来以为王爷会杀了你,没想到反而……真是孽障!”
她咬了咬牙,脸上露出暴怒的表情,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算了,说这些也没用。王爷的私事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何况,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如……就算猜到这一去不还,他也要把你的退路安排妥当。”最后一句她又有些恨恨的。
言双凤屏住呼吸,似懂非懂,她不知什么退路,只在意那四个字:“一去不还?这……他在哪儿?”
雨燕摇了摇头:“你知道了也没有用,王府的人都跟随而去,我也不例外。这包袱里是足以过几辈子的金银珠宝,前方再走二里就是山庄,你且自去……”她说完后,翻身上马。
“你等等!”言双凤怒火中烧:“给我说清楚他到底去了哪儿!”
雨燕冷笑:“你不是说了要给他收尸么?何必问我!”用力将她撇开,打马疾驰,马蹄声远去,人也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言双凤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脑中闪过无数的影像,风驰电掣,如前尘旧事。
她站在大风雪之中,却并不觉着冷,似魂魄离体,无知无觉。
不晓得过了多久,又有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响,踏碎虚空一样迅速逼近,言双凤抬头盯着前方的风雪路,飞旋的雪花之中,一匹骏马长嘶着向着她奔来。
第94章
出京之前, 赵襄敏同言双凤进宫向着帝后拜别。
凤仪宫内,言双凤行了礼,皇后赐座, 闲话了几句,皇后突然道:“你可听说过朝廷要在北镇重建军马场之事?”
言双凤道:“回娘娘,略有耳闻。”
皇后含笑道:“前日皇上提起,魏王在他跟前替你求过,想叫你参与此事,你怎么想?”
“什么?”言双凤惊愕,赵襄敏确实没跟她说过,所以这会儿她的反应尤其真实, 迎着皇后凝视的模样, 言双凤忙又低头道:“娘娘恕罪,臣妾一时失态。”
皇后看出她是真的不知道,便笑说:“不必拘礼, 今日咱们只论亲戚,不论君臣。你有话只管说。”
言双凤定了定神,方道:“娘娘容禀,虎啸山庄虽说是为朝廷驯养御马而存,而臣妾自小于庄内长大,也算粗通马性,不过……以我之见, 此事竟不妥。”
“为何不妥?”
言双凤道:“一来娘娘也知道,臣妾毕竟是女子, 恐怕于朝廷法度不合, 贸然行事也会招致许多非议。另外, 这实在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皇后笑问道:“怎么出力不讨好?”
言双凤道:“所谓万事开头难, 这已经不须多说了。而北镇不似中原之地,地处偏僻,民风彪悍,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另外再加上盗匪横行。朝廷就算派了最精明强干的官员前往,也不一定能够顺风顺水,何况是我一个女子?”
“但魏王偏偏就说起了你呢,魏王做事从来甚有条理,他既然开口,必有缘故。”
“虽有缘故,但毕竟也是有失考量,事先也不知道跟我知会一声就莽莽撞撞……”言双凤“直言不讳”,嘀咕了声,又忙掩口:“娘娘恕罪。”
皇后又惊又笑:“不要紧,你继续说。”
言双凤道:“总之这是一件苦差事,要我做了,做的好,也未必会得人人称赞,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势利人,恐怕还在背后嘲笑我一个女子干这些事……但若做的不好,那那些人越发得意了,唾沫星子还不淹死了我,恐怕还会连累到魏王府呢,所以我说,王爷也不好好想想就贸然开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简直百害无一利。”
皇后笑道:“那……你就是不愿意了?”
言双凤皱眉道:“不瞒娘娘,我么,从小儿就喜欢马儿,先前和离后回去,一心想做的也是重振虎啸山庄,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听说朝廷要兴建马场,又把庄子的一半儿好马献了出去,咳,臣妾绝对没有抱怨之意,其实也是心甘情愿的,从小家里就对臣妾谆谆教导,百姓能安居乐业,得靠兵士们奋力厮杀,而跟胡蛮交手,军马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军马的数量跟强弱,可以决定战事的成败。所以臣妾尤其喜欢马儿。要是真的能够为军马场的重建出一两分力,臣妾当然是乐意的。毕竟谁不愿意国泰民安呢?”
皇后若有所动,连连点头:“说的对,说的好。”
言双凤叹了口气,道:“所以,臣妾一方面觉着王爷做事不计较后果,一方面又觉着他提臣妾……也不算是错,毕竟王爷也是一心想着边塞靖平,朝廷社稷永固,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才不管不顾地就把臣妾推出来罢了。”
皇后望着言双凤:“魏王的心意是好的,怪道他说,内举不避亲呢。”
“内举不……亲?”言双凤眨了眨眼,笑道:“娘娘恕罪,臣妾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读的书都有限,只凭着一股心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罢了,若是有说错的地方娘娘大人大量,千万别见怪。”
皇后笑道:“本宫倒是喜欢你这样的脾气,不像是有些人,说起话来有十八道弯,简直叫人弄不懂。”她说了这句,感慨道:“其实传言之类的,很不必当真,本宫见你这几回,一次比一次更喜欢,却跟你有点儿相见恨晚……”
言双凤欠身:“臣妾愧不敢当,都是娘娘宽仁慈怀。”
皇后道:“可惜你偏又要出京了,唉,要不是你们新婚燕尔的,魏王又必舍不得你,真想叫你留在京内,时时地陪本宫说说话,也不至于那样闷极。”
言双凤忙道:“那自然是臣妾的福分,只是臣妾聒噪,久了怕娘娘嫌弃,不如还是回去的好,这样的话娘娘心里反而时不时地会多惦记着臣妾一会儿,反而比时常在您面前要便宜的多呢。”
皇后一怔,大笑起来。
殿外,司物监的白尚局转头,轻声道:“你可放心了吧?我说过娘娘不至于为难王妃,何况,王妃可不是看起来这般‘直’傻的。”
在她旁边站着的自是雨燕,雨燕姑姑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待会儿就要出京,临行的每一刻都得小心盯着,丝毫纰漏都不敢有。”
白恬笑道:“小王爷对于咱们这位王妃,可实在是安在了心尖上。”
雨燕哼道:“你才知道。”
白恬道:“说实在的,年前听说了北镇的事儿,我还真不能信……”
雨燕道:“别说是你……”说了四个字就停下来了,一边听着殿内的动静,雨燕道:“你什么时候成了魏王府的人了?”
白恬笑吟吟地说道:“你该问我什么时候不是魏王府的人了。”
雨燕脸色一变,沉默了片刻:“你为何……”
她没说完,白恬却已经知道了:“我为何不早告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府的规矩,咱们各司其职而已。这次若不是为了王妃,恐怕还得瞒下去呢。”
雨燕张了张口,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白恬瞅了她一眼,笑道:“只是可惜,才碰面你又要跟着王爷回去了。”
雨燕转过头来,想了半晌:“你,多保重。”
白恬的笑容敛了敛,终于道:“你也是。”说了这三个字,她回身欲走开,又多看了雨燕一眼,一笑道:“只要王爷安好,终究会有再见的时候。”
小魏王出京自回龙城,京城内送别的父老恋恋不舍,几乎送到了十里亭。
沿路所到之处,虽然小魏王吩咐不许惊扰,但各地州县仍是早有预备,各处接驾,不敢怠慢。
回了龙城,赵襄敏总算是正大光明地带了言双凤回魏王府,自从老魏王下世,赵襄敏又是个冷清的性子,这王府也是冷冰冰的没些祥和暖气儿,甚至一些跟随老魏王的贴身之人,甚至担忧赵襄敏的终身无寻,那老魏王这一脉可就……
不料上京一趟,竟多了个王妃,这下可算有根了。
一时阖府欢腾,早就盼着两人回府了。
不过言双凤只在魏王府住了三日,便转回了北镇。毕竟虎啸山庄才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的。
言老太爷跟周大娘李婶那边,早已经是望眼欲穿了。连孟同甫王娇等,也是迫不及待。
赵襄敏陪着她归来,先接见了北镇知府,守备等,并一些地方的耆老士绅,虎啸山庄竟是宾客云集,热闹鼎盛,竟如当年牧政司如日中天之时。
又过半月,京城之中太仆寺跟兵部工部一并派了人来,专为兴建军马场之事。
其中一人竟是曹宜,曹宜满面春风,兴高采烈,私下里见了言双凤,拜了几拜后,才笑道:“这个差事,我好不容易求到手。”
言双凤问道:“你自己跑到这里来,姐姐跟蓉儿呢?”
曹宜一脸自得:“妹妹……王妃放心,改日锦娘就会带了蓉姐儿过来,你是不知道,自打你们走了,蓉儿就每日念叨想来北镇呢,加上锦娘也想念家里,所以我就说服了家里……”
言双凤自然喜出望外:“你还能干点儿好事。真稀罕。”
曹宜搓着手,小声道:“凤妹妹又揶揄人,放心,我都改好了,再不干那些偷鸡摸狗不上台盘的事了。”
言双凤哼道:“那是你聪明,若还不改,我么,便给姐姐换个夫君。”
曹宜打躬作揖道:“王妃饶命,千万别再说这话了,自打你跟王爷大婚,锦娘便时不时地敲打我,说是什么……你已经嫁的很好,她就能放心,就算跟我和离也不怕了,我如何舍得?”
言双凤笑道:“就算我没嫁,姐姐也不用怕什么。不必非得是什么王妃她才敢和离。”
曹宜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当初妹妹没成王妃之前还敢威风八面地给锦娘撑腰呢,妹妹可是巾帼英雄,如今还要着手军马场的重建之事,我都得给你打下手,自然是心服口服的。”
朝廷这些钦差来之时,带了皇帝的旨意,命言双凤从中负责军马场之事,一概详细,便同兵部工部以及太仆寺的人商议调度。
言双凤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跟赵襄敏商议过,见皇帝亲下了旨意,她便接旨行事,并无二话。
这些日子,赵襄敏多半在龙城,得闲便赶来北镇。
言双凤若无事,也自转回魏王府同他相见,只是在见不着他的时候,言双凤时不时地会想起自己在出京前做的那个梦,总有点心惊肉跳之感。
这日,老富贵跟曹宜兴匆匆地跑了来,原来老富贵今日放马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有十几匹野马接近,可惜那些马儿甚是警觉,一看见人,即刻跑的无影无踪。
老富贵道:“那几匹马儿跑的甚快,看着差不多是惊雷跟大黑的资质,若是再驯养一番,只怕还在其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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