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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一世,容宴因为宁祥没有处理干净东宫中的耳目,也没有拔了宫中所有太监的舌头,以至于容亁比前世更早的知道了真相。

这些都不是身在局中的容宴所能窥破的。

于是恪王比前世更早倒戈相向,而他的父皇前世到死才知道了真相,这一世却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气极伤了身体,直接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贬为秦王,将谢明珠废了皇后,赶至了京城远郊,看守皇陵。

皇帝一病不起的时候,有意立恪王为太子,恪王以自己体弱多病,天命不永为由作拒,皇帝又何尝不知道,恪王做不了几年皇帝的。

到最后,这一世,容亁是明正言顺的坐上皇位的。

容亁登基的那天,容宴遣散了宫中所有的人,身边只有宁祥。

重来一世,他的身边仍然只有宁祥。

容宴竟是笑了声,前世今生恍若一场南柯大梦,现实令人血冷。

安静的大殿中,年轻的太子披散着长发,饮酒做乐。

小太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动作多么像前世,他走到矜贵的太子身边,脸埋在他膝上,同上一世有所不同的是,这一辈子,他能说出来他想说的话了。

殿下,宁祥会留下来陪您。

容宴盯着宁祥的脸,恍恍惚惚的觉得,上一辈子,也许宁祥临死前想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他笑了笑,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发丝。

一直是个好孩子。

容宴掐着宁祥的脖子,懒懒散散的看着他,“留在我身边?你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宁祥看见他的太子眼里黑沉沉的一片,他看不清有什么,只能惶惑的,借着他的本能道,“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容宴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角。

这样清晰的靠近,恍惚似曾相识。

容宴想起来上一世的宁祥。既然他一直在东宫中,后来为何他落了难,为容亁所囚,宁祥又会出现在废宫?

这个念头一生,容宴忽然难以呼吸起来。

他怔怔问,“如果这一次,陛下将我囚在废宫,你要怎么办?”

宁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奴才去求人,哪怕跪烂了膝盖,也要到您的身边去。

他没有看到容宴的神色,只听到容宴隐忍着什么,到最后又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宁祥不傻,他知道容宴问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歪着头笑,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眨了眨,“奴才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被安置在东宫了,一直在别苑里帮高公公打杂,后来有一天奴才犯了事,差点被高公公打死,您让高公公停下。奴才一直记着殿下的恩情。”

不只恩情,殿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七八岁的宁祥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后来,他一直便留意着太子的消息,渐渐的,他们在同一坐宫中长大,却毫无交集。

“那时候你几岁?”

“奴才八岁,殿下十岁。”

容宴回忆起前世,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日是谢安的生辰宴,谢安在他身边,他从来没有去过东宫别苑,只是在陪着谢安经过附近的时候,见不远处有个太监在处罚下人,那小太监年纪不大,和断了气一样,身上都是伤痕。

谢安于心不忍,容宴被他磨的没办法了,这才过去管了个闲事。他甚至连对方的容貌都没有记清楚,不过一个小太监,他是太子,打死了都是无所谓的。

容宴想着,原来上一世,宁祥是为了他才去了废宫,是不是正如他今生所言,跪烂了膝盖,才走到了容宴这个冷血冷清的人身边,却又在他手里受尽了折辱?

他一直以为宁祥对他的感情,是在废宫中相依为命处出来的,现在竟然恍然失笑,他在废宫中那么对宁祥,宁祥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他。

原来,他们的交集,是更早。

在他重生之前,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这一世原来他们已经有过交集。

宁祥便看见年轻的太子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又哭了,紧紧搂着他,眼底有泪珠,沉甸甸的坠在他肩膀上。

“殿下……”

他不知道殿下怎么了,然后他听到殿下说“宁祥,我这一生害人无数,希望不会报应在你身上。”

因为上天,最喜欢夺人所爱。

宁祥似懂非懂,容宴掐着他的脖颈亲吻,似乎想要将人拆吃入腹。

不是容宴认命,是他斗不过天命,冥冥中一只手再一次把容亁推上了龙椅。

不过这一次,容亁的做法又同上一世不同,也许是容宴没有针对容亁,容亁对容宴比起前世倒是宽容的很,仍旧尊他一声秦王,只是远在北方守陵的谢明珠,受不了守陵的清苦和流言蜚语,到最后自杀了。在容亁对她出手之前。

容宴到最后仍然没有护住他的母亲。

这就是命,不管重来多少次,欠了的债,是要还的。

容宴冷笑着想,在他母亲的墓前,眼底含着泪。

谢安同魏琅仍然有交集,不过他没有见到容亁的机会,也不曾纠缠沉碧,两个人至今还是无恩无仇的陌生人,他没有接近沉碧,魏琅更不至于去接近沉碧,所以沉碧便一直不曾出事。

容宴做他的闲散秦王,日日把他的小太监捧在手心,一切似乎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容亁准备动西南,魏琅准备逃回西南,临走前绑了谢安。和前世几乎要合上轨迹,不过这一次,魏琅没有将谢安绑起来扔下马车,而是准备带回西南。时隔着两世,这位魏世子可真是执着。

同上一世有所不同,容亁亲自带着兵围堵魏琅,几乎就要成功了。

最后仍然让他逃出生天,只来得及救下昏昏沉沉的谢安。

人一落进他怀里,容亁下意识的就接住,怀中的人轻飘飘的,乌黑的发缠在周身,唇色雪白,下巴尖俏,只是一眼,容亁便动了心,恨不得折断他的翅膀,禁锢在怀中。

容亁将人往怀中揽了揽,坚硬的盔甲让怀中的人不适的动了动,容亁轻声笑,他捕获了一只鸟。

容亁把谢安送回谢家的时候,容宴想着,这两个人到底还是有了交集。

哪怕无仇无恩,一但有了交集,也成了羁绊。

再后来,谢宰辅病重,比起前世多拖了不少日子,到底还是大限已至。谢宰辅的葬礼一过,谢家的庶子从了军,谢家的长子被封进了禁卫军,日日伴着王驾。

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宫外的容宴是不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

容亁后宫中本无嫔妃,只是这次打仗收复了西南,西南战败,奉上了西南王的女儿求和。

于是上一世的小皇子的生母便又嫁进了皇宫,生了一个叫做容允的孩子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这一世西南被皇帝压的没有抬头之日,逃回西南的魏世子没有得到老西南王的重用,在西南王去后争夺西南王位中输了,到最后,还是投奔了草原。

容亁御驾亲征,谢安跟着去了。

同前世似乎一般无二。

听说战场上谢安替皇帝挡了一剑,听说朝廷胜了,听说战场上谢家的兄弟立了功。谢安没有被莫贺掳走,后来和大军一起平安回来,谢家的荣耀重新回到了谢家头上。谢安没有在邑城颠沛流离的五年,皇帝也没有抱着骨灰入睡的五年。

容宴也没有抱着宁祥一起化成灰烬。

魏世子成为战俘被送回大魏的时候,谢安放他回了西南。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容宴带着宁祥在外游山玩水的时候,听说皇帝薨逝了。

皇位传给了小皇帝容允。

容宴心里想,皇帝应当没有死。

他上一世死的早,不知道这两个人之后的结局,这一世听到皇帝薨逝的消息,心里却在想,也许上一辈子,容亁也是玩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

对于容宴来讲,容亁是他的死对头,他比谢安都了解容亁。

这么个人,谁都没有办法让他死去,除了谢安。

宁祥看了眼容宴,容宴掐了掐他的脸。宁祥红着脸。

容宴低声叹息,“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容易脸红。”

宁祥被他臊的说不出话。

容宴想,他上辈子没有给宁祥的,这辈子都给了。

他上辈子没做过的好事,这辈子都做了。每个人都有了适合自己的结局。

那么他们呢?

不知道上天有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莫夺人所爱。

宁祥回头冲着他吐舌头笑的时候,他眼前只有一片火海,火海中是一张带泪的脸。

容宴想,上天一定听到了他的祈祷,否则不会让他重来一次,还能看见他这样笑。

还给他一个会说话,眼里有光的宁祥。

谢安从梦中惊坐而起,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容亁就睡在他身边,被他惊醒,问他怎么了。

谢安茫然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们无仇无恩,你对我一见钟情。在战场我替你挡剑,你抱着我哭。”

“后来呢?”

“后来你不做皇帝了,我们离开皇宫,远离刀光剑影。”

“像现在这样?”

容亁亲吻他的唇角。

谢安便笑了,“对,像现在这样。”

谢安做过许多次的假设,假若他们无仇亦无恩,是否还会有交集。

那时候容亁回答,无仇又无恩,我会对你一见倾心。

原来没有骗他。

梦中是真,还是如今是真?

庄周梦蝶,你是蝴蝶还是庄周?

谢安扬唇笑了笑。

有他在的地方,便无所谓蝴蝶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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