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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晓众人心里的担心,不过她心里也笃定,走/私一事牵扯甚广,无论上面人能不能查到头,下面这些喝汤的必定落不得好,沉吟片刻,她便信誓旦旦开口:“大家若担心那位杨主簿,也大可不必了,杨主簿也一并抓起来问审了。”

如今只怕杨老财罪名不够多,村中人一起前去,趁着杨主簿也被抓了,这才能真的叫知县做到主,知县同她有故旧,不求他偏袒,但公正办案想必还是能做到的。

这话一说,院子里才开始吵嚷起来,村长适时出来:“才刚元绣姑娘来时我便说了,我这把老骨头,愿意跟姑娘一道去衙门。”

方才有位村人说的王善保,也站出来了:“我也跟姑娘一同去!可怜我家爹爹泉下若有知,怕能阖眼了。”

有人起头,愿意一同去的人也多了起来。

最后院里所有人都点头了,元绣这才放心,既然不是顽固不化,也不是一味自私自利的小人,以后再谈一致对外什么的,也是容易的事。

也不知是谁先向元绣道了声谢,接下来这道谢声便愈来愈大,从低价赁地再到摘蘑菇,再到如今告官,大家都轮着谢了一遍。

毕竟她一个人独享富贵也没人敢有二话,如今她自家地都在,如今与她没什么干系,她却还要来帮村里人,这才是真正的善心人,

她对双井村都是有恩的,一件接一件,一桩接一桩,村里人若是能将这恩情记下,便能将她看的更重,她也有把握叫村里人跟着一起富裕起来,至少不再忍饥挨冻。

不过人多心思也多,她在宫中十数年,要真凭善心,怕也活不到现在,这要有些人能压住小心思,她也不介意人家来分一杯羹,但若将鬼主意打到明面上,她也不会留什么情面,毕竟她手里有些钱,只肖一家人安然无虞便好。

各家各户既然都同意了,元绣便回家准备状子诉了这些年杨老财如何强买田地、鱼肉乡民、横行乡里,这张状子是由村人按手印,各家各户都要派个人按上。

另又起了张状子,说明了杨主簿恶意伤人,这张是单给王善保的,王善保住赵家隔壁,帮过爹娘不少回,如今元绣也是存了想拉扯他一把的心思。

王善保接了状子,心里不免打几道弯。

前一张状子毕竟众人都按了手印,若杨老财出来了,大家都按了手印,即便他想找茬,人多大家好歹心里也不慌。

这张单有他一人按手印的状子,他真按了手印了,等人出来了,肯定就成了靶子,也落不得好。

王善保看着状子,他家老子是秀才,故而他也识字,元绣这状子写的叫人忍不住心酸,他一时又想到亲爹死时连眼也合不上的样子,一狠心竟咬破手指捺了个手印。

第二十九章

元绣知道他心中纠结,叹了口气:“这一事了了,便去给你爹多少几柱香,好叫他老人家安息。”

王善保狠狠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姑娘是善人。”

元绣只摇头。

此事早了早好,方才散时便说了,明儿一早便赶车去去县衙,庄子上几头骡子跟驴,外加两头牛,再加她自家的骡子跟驴,坐下这些人是尽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县衙,这动静引得不少百姓争相围观,待元绣敲完鼓,外面已经围了有几圈人,都争着挤着要到最前头看热闹。

县令召了众人进去,显然连捕头已经同他提过,因此县令并不意外,中气十足对着堂下众人喝到:“堂下何人,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元绣一一说明,众人皆是丹桂县双井村人氏,为状告杨员外欺压乡民横行乡里而来。

说完又递了状子上去,沈知县翻开一眼便见到密密麻麻的红手印,状子所诉内容字字血泪,叫人看的心中也有悲意。

另一张王善保的案子他也细瞧了,状告杨主簿恶意伤人。

这里头写的都离不开杨老财,更离不开杨主簿,这一切皆是因着他隐瞒罪状所致,知县又遣人将此二人带来。

当初给王善保瞧病的大夫也来作证了,无论是今朝还是前朝,凡有功名者见到知县都可以不行跪拜礼,这杨主簿倒是胆大,连身有功名的秀才公都敢打。

杨主簿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听知县念完罪名,还没打便自己招了。既然招了,知县便挥挥手,一群衙役过来抬他去打板子,另有对王善保的赔偿再从他充公的家产里扣。

再到杨老财,连杨主簿都认罪了,别说他一个小喽啰,这几日挨的打已经够多了,眼见那腚都血滋呼啦的,若是不招,还得多挨顿板子,何苦来哉!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被拉去打板子了,知县确实是好官,被杨老财占去的土地,根据银子重新算了亩数,余出来的地数也说好了会如数归还,这事儿倒也没拖着,等杨老财的事情了了,便按照定好的田地,重新拟地契。

无论是堂下众人,还是在后面围观的百姓,具都喜笑颜开。

村民又拜了一地,高声喊着青天大老爷云云。

案子一了,个个都签字画押完,元绣便带着众人离开,家家都拿到了一些田地,虽说今年耕种的时候过了,但再种些旁的作物也是收成。

这些人中,要数王善保最是感激,他家爹爹这回能沉冤昭雪,全仰仗元绣思虑周全。

“姑娘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提便是,我虽是个乡下泥腿子,不过多少认得几个字。”王善保拱手向元绣道谢。

“都是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些也是应该的。”元绣摆手表示不必客气。

本想去一趟知县夫人那儿打听打听她家姑娘上京以后情况如何,只是才告完状便去,未免有些落人口实之嫌。

不过说来,谁能料到小小一桩纵火案,竟能扯出葫芦带出瓜,查出这么一桩大事来。

知县抚了抚须,说来还多亏了元绣,如今这案子一结,他的调令也要下来了,这回是去京里补个从七品的闲缺,横竖京里能人多,只是个闲职,碍不着别人的眼。

从衙门回来以后,赵家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这家拿着鸡蛋那家拿些粉条,或是一刀腊肉、数把干豆角,个个都对元绣千恩万谢的,这一亩田地少说得值上十来两银子,如今虽说没有全拿回来,但是好歹拿回来一些,这地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元绣一个都没收,眼下她不缺吃喝,倒是这些人家若是少口吃的,说不得就会饿着。收是没收,不过倒是记下了来送东西的人家。

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粮食长势都分外喜人,上回卖蘑菇的一百多两银子都要留着供庄子上花销或是田里买肥使的。

好歹能叫元绣缓口气,银子光出不进,她自个儿心里也没底得很。

虽说还是花出去的银子占大头,但这慢慢来,花出去的钱总能挣回来。

田里麦子都尽数侍弄完了,除了种麦子,还另留了十亩地,元绣计划着种苞谷跟花生,苞谷出息多,年成好的时候能有六百来斤,而麦子年成最好也不过三百来斤,还要精心伺候,至于花生,若是没虫害,一亩地也能出产五百斤上下。

至于花生,京里叫长生果,足以看出对此物的重视。一来性温养胃,二来味道也好,还能下酒,也能榨油,寻常种个几亩地,榨的油能让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五亩种苞谷,五亩种花生,。

要说选种元绣确实不大在行,赵大胜只种过麦,也不会看这些,因此元绣便喊了宋庄头一并去,奈何宋庄头摆手。

“东家喊我去,不如喊银花婆婆,她老人家最会看这些。”

元绣心下奇怪,银花婆婆不是他们前东家府上的奶妈妈么?哪里会知晓这些农家事。虽说元绣每月也都给她些银钱过活,却不常见到她。

“咱们庄上今年的麦种便是银花婆婆看的,她老人家神着哩,不光会看种子,还会看天象,年年若是天不好,银花婆婆便会先提醒儿,说来咱们庄子这么多年,倒不曾因天不好收上来的粮。”

元绣点头,她没想到这婆婆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庄子挺大,不少屋子都空着,管事媳妇儿时不时打扫一遍,因此每间屋子看着都是干净的。

一直走到后院最里间,也是最窄的一个屋子,宋庄头才敲门:“银花婆婆,东家有事儿找。”

银花婆婆头发早就白了,不过腰板笔直,精神矍铄,说话也中气十足,若不是开始便说过银花婆婆快七十了,元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银花婆婆年纪的。

说明来意,二人便要去县里粮铺挑种子。毛驴虽脚程慢,但不颠簸,元绣随口扯着闲篇,银花婆婆也一声接一声的应。

第三十章

“咱们先去一趟知县府上, 我有些事情问问沈夫人,您老暂且在车上歇一会儿。”驴车是元绣回家时的那架,上面青顶油布还是好好的。

银花婆婆点点头:“东家自去忙。”

给门口护院报了身份, 那护院已经认得元绣了, 也没说进去通报一声, 就喊了个婆子来将元绣带进去了。

知县夫人一见她便笑了:“稀客稀客, 姑娘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元绣看她这般客气,便知道想事沈玉如那头还不错了,于是也好放开心来打听:“现下过了头一轮才选, 沈小姐现下在京中如何?还有上回托您一道问的,我那故交可回信了?她现下如何?身体可还康健?”

到底人家送信便宜,若她稍信到京城,怕是得费不少功夫,如正好叫知县夫人给沈姑娘捎信时, 也顺道帮她给嬷嬷稍封信。

沈夫人有些激动的拉着她的手, 看着开心,又有些心酸:“才选是过了,只是我……我这心到底也放不下来, 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外头哪像家里, 原只想着她尽早回来, 我好给寻摸个好人家,先定下, 过两年再嫁, 姑娘也知道,她上面虽说有两个哥哥, 到底不似玉如最贴心窝子。”

想着想着, 便开始捏着帕子拭泪:“只是您说, 能得了皇家青眼,我们又不得不高兴,毕竟那太子以后可是承大统的,咱们……咱们也算是山鸡变凤凰了不是?”

元绣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太子久居东宫,虽说也在皇宫内,但受的约束小些,没那么多沟沟道道,沈姑娘又机敏聪慧,定会平平安安的,若知道你在外这般忧心,怕是心里不好受。”

过了才选,至少是受天家看中的,不过究竟是个什么分位,还得等圣上下旨。

不过倒是有几个姑娘才选时便当即定了良娣、良媛,如今只空着一个正妃位,两个侧妃位罢了。

那位继后颇有心思,早先在宫中时元绣便看的明白,只是没料到她做到如此地步,候旨的三位全是七品官之女。

知县夫人方才得了元绣一番安慰,心里已经好上不少,又想到元绣方才问的京中那位教导嬷嬷,赶紧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封信来。

“瞧我这记性,嬷嬷是给您回了信的。”

外面除了元绣亲启,倒没什么别的字样,她也知晓沈姑娘如今境况,加之银花婆婆还在外头等着,便婉拒了沈夫人留膳,再劝慰一番后便要离开。

“对了,险些又忘了一事,咱们县里如今新开了个医馆,名作回春堂,里头大夫从前是京中太医,医术极好,我们老太太前些日子摔了腿,便是那小大夫治的,正骨以后两贴药便止了痛消了肿。我想着你家爹爹腿上有疾,若得闲便带过去瞧瞧。”

元绣点头,“夫人有心了。”

从上回府城大夫说过那番话后,虽还没想过不治了,她自个儿心里其实是有些虚的,生怕去瞧过以后还是治不好,但到底还是得去瞧瞧

她这一趟估摸着得有半个时辰,银花婆婆想必是等的久了,坐在车里阖眼养神,元绣轻轻唤了一声,她方才悠悠转醒。

铺子里的粮种明显比外头多,连花生都分白皮红皮。银花婆婆极有耐心地跟元绣解释,这白皮粒大出油高,而红皮粒小口感好,大户人家熬粥多用红皮花生。

元绣想榨油,自然得选白皮的,另,一亩地约莫要用二十斤种,一斤种子得要三十文钱,元绣不免咋舌,不过家家户户地都金贵,谁家也舍不得种这么多,种的人少了,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元绣忽然就改了主意,她现在不愁吃喝,只盼能多生点银子。

既然如此,苞谷便种三亩,花生种七亩。

她方才也问了价,花生磨的油得一钱多银子一斤,那一亩地能出五六百斤花生,一百斤能磨四十斤油,那七亩地便能出近一千五百多斤油,这都得几百两银,再不说还有磨出来的饼子无论是肥田还是给牲畜吃,都是顶好的东西,且这价儿只是在县里,若是去府城,甚至是京城,这价儿可就更高了。

不过这还没算地税,饶是算了税钱,也能有百来两银子进账。这花生油价高,一则大户人家自己即使庄子上种,也只供自家吃,农人自己尚且填不饱肚子,哪里有地去种这些金贵东西。城里做生意的,或是做工的,手里有几个钱,却没法去乡下打理地,吃的人多,种的人少,可不就金贵起来了。

元绣也只是打算今年先试试,若是行得通。明年再多种上一些,至于麦子此类,除了自家吃的,再留些余粮便可,每年单靠麦子,可挣不着什么银钱。

再者说了,她手里的地赁出去大半,光是收的人家给的租粮,一家人吃喝都尽够了。

今年之所以种了麦子,完全是因为不敢冒险,毕竟她不了解农事,若是出了岔子,恐怕少不得还要卖田卖地。

元绣一边跟银花婆婆挑种子,心里一边闪过种种思虑,掌柜的寻常见人待客多,也见惯了这挨个挑种子的人,所以银花婆婆一小把一小把地挑着花生种,他便没拦,况且这姑娘瞧着便是个大主顾,若在平常,他可是要给人骂走的。

银花婆婆可没管那掌柜的什么脸色,直到麻袋装满了,她便歇下叫掌柜的去称。

二人看过称,便又去选苞谷种子。苞谷价最便宜,只是产的多,能填肚子,故而元绣一开始打算多种些。现下知道这花生比苞谷贵了几番,这一算下来,倒不如多种些花生,磨了油价还能再高些。

苞谷种子不过六文钱一斤,一亩地加上后期补苗,四斤种子也差不多尽够了,元绣倒是没买,往年庄子上都自留种子,去年也种了苞谷,好种都留着了,因着没种过花生,所以这才要来买花生种。

粮种拢共花了三两银子,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几个斗里一样抓了一把,分别用纸包了递给元绣:“承惠,姑娘下回再来,我这粮种尽有的,若是没有,姑娘提前说,我也想法儿给姑娘收来”

待付过钱,掌柜的便把东西扛到外头车上,毛驴显然是在外头等久了,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又张嘴唉喽几声,元绣抓了一把豆子给它吃,这才收了臭脸。

将银花婆婆送回去,又把花生种子交给送庄头,吩咐过种哪几亩地,这才又赶着毛驴回家。

知县夫人说县里新开了个医馆,她计划着明儿带赵大胜去瞧瞧,虽说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若真是医术高明,何苦来丹桂县开个医馆。

赵大胜听了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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