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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沈月余毒发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谢晗在她手臂上扎了三根银针,全部变黑,看得阿碧提心吊胆,万一沈月中毒死了,那她怎么办?
她朝谢晗道:“大人,听说中了毒后可以吸出来!要不我帮她把毒吸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毒入骨髓,现在吸已经没用了。”
常喜在旁边跟她解释道:“小姐的毒早就被吸出来了,现在是余毒发作,要喝对症的解药才行,你去厨房看着火,仔细药糊了。”
第11章
夜凉如水,常喜关上房门离开后,屋里顿时只剩下坐在床侧凳子上敛眉沉思的谢晗和帷帐内躺着昏迷不醒的沈月。
烛光月影 ,往日韶光再现,朦胧间,谢晗盯着床上苍白稚嫩的面孔,思绪也回到了久远之前。
沈家有处安静的藏书斋,十七岁那年,沈伯荣把藏书斋改成了他的书房。
那时候,沈月才九岁,头上还梳着两缕羊角辫,娇小的身影霸道的往他跟前一站,夺走了他的书。
谢晗从小便不喜欢沈伯荣的这位女儿,更不喜欢她长大后的刁蛮任性和不学无术,他当时凤眸微微蹙起,冰冷的视线沉沉盯着她,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惧怕,圆圆的瞳孔目视着他,很快又朝他一字一字道:“我父亲已经在乡下找到林桑若的舅父了,她在世上还有亲人,就不应该寄住在我们家,明天她舅父来接人了,你要是还不理我,我就让我父亲把她送走,你要是答应娶我呢,我就去求我父亲让她留下来!”
“不知羞耻。”
林桑若的舅父是个赌鬼,谢晗想着沈伯荣这么个伪君子,应该不会把林桑若送走,冷冷丢下四个字后,起身就走了,只听见她在身后喊道:“这是我们沈家,我想让谁走谁就得走!你要是不高兴,你去求我父亲呀!”
当然,谢晗没有理会沈月的威胁,也没有答应娶她。
他们的婚事,终归是沈伯荣极力撮合的。
他还记得,当时沈伯荣满眼慷慨与慈爱,就差直接跟他说,即便你寄人篱下,我们也不嫌弃,孩子跟你姓,家业也给你继承,连他拒绝都仿佛被当做他怕会耽误她们女儿终生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沈伯荣一己之力定下了这门婚事,沈月还是赶走了林桑若。
林桑若离开沈家时,他听见下人谈话,才知道是沈月求着沈母赶走的她,甚至他还得知林桑若要嫁给的那位富商,还未娶妻就已经有六房妾室。
“你为什么要赶走她!”
他但凡生气,她向来三分怕他,可那次,她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道:“因为这是我们沈家,不姓林。”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把人推向火坑有何异?”
闻言,她非但不知愧疚,反而朝他吼道:“那又如何,那是她自己要嫁的,关我什么事!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我才是你未过门的新娘子,你不向着我就算了,你还帮她来骂我!”
他跟沈月无话可说,那也是他第一次去求沈伯荣,当时,沈伯荣严厉呵斥他,不要儿女情长,用功读书才是正经事,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林桑若出现在沈家。
也是那时候,他彻底厌烦了沈月,她的刁蛮任性,为所欲为,目中无人,简直无药可救。
后来,他用功读书,高中举人,可等他回来时,林桑若已经趁他进京赶考时与那位富商成婚了。
他也记得,再更久之前,她还是个五岁孩童的时候,他在私塾念书,她在院子里玩泥巴。
放学后,有一群地痞流氓笑话他无父无母,被她给听到了。
她小时候头大身子小,走路还不稳,抓起地上一把沙子,直接丢到了人眼睛里,硬是把一个比她大八岁的孩子,打哭了。
后来,因为这件事,还被人家找到了家里,她被沈伯荣一通训斥,再没让她跟着他上过学堂。
其实,她当时也听不懂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内容,只是看到那群人来者不善,便冲上去打了人。
她委屈的哭个不停,他便带她找了一个马蜂窝,还是她的师父常满取下来的,把那群人扎的再没敢找他们事。
但是有些事实,纵使再没人敢提,他也永远忘不了船上那场大火。
那时候他才八岁,睡意朦胧中被浓烟熏醒后,发现他们一家早已被困火海,他的父母无奈只能将他抛到海里。
他却在水中看到沈伯荣早就准备好了一只小船逃生,他向来熟悉水性,沈伯荣和他的贴身仆从发现他后将他拉到了船上,而他的父母却在那场大火中身亡。
回到吉祥镇,沈伯荣一不报官,二不陈冤,倒是收养了他落了一个重情重义的美名。
烛光浮动,昏黄的墙壁拉着长长人影,帷帐内显得有些暗。
阿碧将药放到了桌子上,沈月迷糊间听到动静,睁眼骤然对视上了一双冷厉的眼眸,她惊愕的看着谢晗,“怎么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躺着睡觉也能惹到他?
谢晗神色清冷的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起身道:“看来我的药用对了,记得把药喝了。”
阿碧盯着桌子上热腾腾药汁,又瞥了眼谢晗冰冷的背影,捂着被烫热的手道:“好歹也是救了他啊,怎么那么严肃啊。”
沈月察觉身上似乎有点力气了,就是嗓子有点发干,看到有汤水后,干脆坐了起来,习以为常到没脾气道:“我影响了他回燕京呗,大概觉得我又给他添麻烦了,谁知道呢。”
“你救了他,他有什么麻烦的?”阿碧不禁问。
“对呀……可能他也不想和我多接触吧。”
……
两日后,沈月得偿所愿定下来了明日随谢晗回燕京的消息。
沈月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她又向来是个不能跟钱过夜的主儿,她怕到了燕京后,吉祥镇的吃食再也吃不到了,让阿碧去大街上买了大包小包不少蜜饯点心,还有一些她喜欢吃的零嘴。
回燕京那日,沈月忙的大包小包的往外拎,别人行礼装的是衣服,她的包袱里全部都是吃的,谢晗摇摇头随她去了。
从吉祥镇到燕京要半个月时间,但是走水路就不一样了,能提前五六天。
沈月到门口时,发现外面停了三辆马车,她寻思着,她和谢晗各一辆,还会有谁呢?
沈月正思索着,最后面那辆马车突然被人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
章柏尧朝她笑着打招呼道:“沈小姐,收拾的这么快?”
沈月听他的意思,好像知道她也跟着去燕京似的,她站在石阶上,不禁目视着他道:“章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您也和我们一起同行吗?”
“对呀。”他下马车后,拿出了两包淡黄色油纸包好的麦芽糖,递给了她:“麦芽糖都给你带来了,不知道沈小姐欢不欢迎。”
沈月收到麦芽糖心情大好,而且她对章柏尧印象一直很好,想到路上能跟他一起结伴回燕京,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我们岂不是可以一起走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船呢!
沈月对着他笑意的眼,从来没人对她这么温柔过,仿佛很有耐心听她讲话,而且怎么也不会被嫌弃,沈月也对他认真道:“章大人,我的包裹里带了好多吃的,都是昨儿特意去吉祥镇买的,这里的杏干和桃干特别好吃,还有鱼干,只有我们吉祥镇才会做的,保证你在燕京都没吃过,但是我出门前都包好了,等到了船上,我再跟你分!”
“好啊,那我可要尝尝。”
谈话间,不知道谢晗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身后冷不丁的训斥了句:“一起走就一起走,张牙舞爪的,哪有半分闺阁女子的模样!”
沈月回头目视着他微微蹙起的凤眸,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是她爹。
于是,她也没好气的,“我再没有女子的样子也比你像女子啊,一句话说了十几年,你不觉得啰嗦吗!”
沈月承认,最后那句话就是为了故意噎他的,虽然他每天跟她说不到三句话,除了必要的时候多回两句,从没有理过她。
章柏尧打圆场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要天黑之前赶到码头,上马车吧。”
说到这里,他十分顾及沈月的面子,关心道:“夜里可能有雨,沈姑娘待会儿上马车记得披上斗篷,免得着凉。”
谢晗随着章柏尧的话,视线放到了沈月单薄的外衣上,他夜观星象,他知道今晚有雨,就算他知道该多穿件衣服也绝对不会刻意去提醒,现在从章柏尧口中说出来,心里却莫名不舒服了起来。
这时,沈月已经两眼发亮走到了章柏尧跟前,一脸天真道:“章大人,你怕冷吗?我从小就不怕冷,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在马车里冷清,不如咱们坐一辆马车吧!咱们可以一起吃蜜饯,还暖和!”
谢晗敛眉,眼神比刚出来时更阴沉了,冷声道:“要么自己去后面做马车,要么现在就回去,自己选。”
沈月遭到了谢晗把她一个人丢在吉祥镇的威胁,再次在章柏尧面前丢了面子,她不甘心的瞪了谢晗一眼,讪讪的做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章柏尧盯着沈月委屈的背影,目视她上了马车后,走过去不禁问:“女孩子,总要顾及点面子,你这么凶做什么。”
他印象里,谢晗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还算是个谦谦君子,好性子的人。
不知道为何,总是对这个女子这么凶。
谢晗目视着他意味深长道:“章大人对我们的家事感兴趣?”
章柏尧本来想替沈月打抱不平,结果被谢晗一句话,顿时败下阵来:“当我没说。”
第12章
临近黄昏,马车陆陆续续赶到了码头。
沈月下了马车,发现码头还有一辆马车,旁边都是护卫。
她和阿碧对视了一眼,这么严肃的场合,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紧张,她们跟在谢晗身后走了过去,才发现这位大官就是当日被她打了一拳的礼部侍郎。
尽管沈月一直躲在谢晗的身后,礼部侍郎似乎对她很感兴趣,探着头问:“怎么还有一位女子?”
是打算送来路上伺候他的吗?
闻言,随着谢晗和章柏尧侧身回头,沈月藏不住,只得低着头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规规矩矩行礼道:“民女见过大人!”
短短几日,沈月也不敢奢求贵人多忘事,可是这一抬头,便是确认过的眼神,礼部侍郎下意识的捂住了脸,指着沈月不解的看向了谢晗:“她……”
章柏尧站在一旁,解释道:“她是谢大人的妹妹。”
礼部侍郎皱了皱八字眉,想到在怡红楼时的娇艳身影,顿时更懵了,朝着谢晗清冷孤傲的面容狐疑问:“妹妹?”
他什么时候有过妹妹?
谢晗不动声色的点头:“嗯,买来的妹妹。”
沈月:“……”
章柏尧及时道:“走吧,时间不早了,该上船了。”
礼部侍郎站在原地,盯着谢晗身后低着头赶脚尖的女子,狐疑的重复着俩人的谈话,拈着胡须越品越有味:“妹妹,妹妹?妹妹!”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他朝着身侧的仆从笑道:“看来,这谢晗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沈月登船时,太远已经挨近了西面的大山,余辉落在波澜的水面上,鳞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沈月发现前面似乎还有三位女子,穿着一点不输怡红楼的招牌,她正好奇难道谢桓把秦妈妈身边的摇钱树都挖走了?
他要做什么?
这时,只听见章柏尧朝阿碧道:“船上房间不多,晚上可能会有点吵,你们就住在最里面的厢房,先带你们小姐进去休息。”
暮色光晕下,沈月盯着前面的女子,逆光没有看清长相,她胸口有点闷,忍不住回头低声问:“房间不多,为什么还……”带了这么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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