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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如今仗着有王爷宠爱,心里有气,便想要给柳夫人一个下马威罢了,故意给她们一点难堪。
要说多想报复,她今日这么一看到觉得也不至于。
若是想要报复今日能这般平静吗?
再者说,就算是如今那位现在做了王妃,白马公府也是公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处置得了的。
反倒亲生女儿这般态度,难免伤了柳夫人的心。
她这时安慰一二,倒能更显出懂事来,更能让柳夫人知道她的好。
她依偎在柳夫人的身边,抱住柳夫人的一条胳膊,面上笑容乖巧,柔声道:“母亲。我瞧着苏夫人的那个荷包的花样子很好看呢。明日我也为母亲绣一个吧。母亲喜欢什么颜色,咱们明天一起去挑一挑布料好不好?”
柳夫人抽出手臂,往另一侧坐了坐,离她稍远了些。
她眉眼间带着隐隐的疲倦神色,面色并没有因着她的温言软语而好看半分。
少女一怔。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会儿柳夫人,屏住呼吸,试探性的再次靠过来,“母亲?”
柳夫人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耐烦,“我坐了一整日,已经累了。你别靠着我,自己安生坐着。”
少女面上笑容维持不住,浑身僵硬,一点点坐回原位。
马车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外部的车轮转动声音和马蹄声就变得尤为鲜明。
少女垂着头望着放在裙摆上的双手,心里越来越慌乱,眼睛一点点红了。
终于那慌乱淹没了她,她强撑着抬起头,微笑着再次打破这几乎让人窒息的安静。
“母亲。你坐了一天肯定腰很酸吧。等会儿,我回去帮你捏一捏腰好不好?”
略带讨好,又乖巧懂事到近乎于小心翼翼的口气。
从前柳夫人一直很喜欢养女的懂事听话,更怜惜她这份懂事的退让。
但此时她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却是厌烦。
她忍不住想起亲生的女儿,想起南欢从前与她说话时的态度。
南欢从来不会用这样讨好的语气对她说话,她会对她发小脾气,有时也会对她任性。
同样的年纪,有什么情绪,南欢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掩藏。
那才是真正的母女之间的亲密,任性也好,不懂事也好。只有亲生的骨肉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她已经给了养女那么多,为什么她还是这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柳夫人捏了捏眉心,“用不着你来捏腰,也用不着你去绣荷包。咱们府里多得是丫鬟。”
·
长公主亲自将三人送出门,态度亲昵,“这下好了。欢儿,你与我成了姑嫂,以后可要常来玩。”
南欢面上笑着应道:“那我以后可要多来叨扰殿下一二了。”
她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也是见过几次这位长公主的,关系一般。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现在还说什么殿下,一家人没得都生分了。你跟老七一样唤我一声皇姐吧。”
南欢从善如流,“都听皇姐的。”
长公主又是笑着拿宋灵与宋暮打趣,“我见你们两个一前一后的来了,生怕你们将我这寿宴都给拆了。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位还有握手言和的一天。”
宋灵哼了一声,啪的一声抖开扇子,“皇姐可别乱说。我那里与这厮握手言和了,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暂且忍他一忍罢了。”
宋暮立在夜色中,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南欢对长公主笑了笑,“皇姐,送到这里便算了。夜里风大,您快些回去吧。”
大门近在咫尺,长公主停下脚步,目送着三人出门。
宋灵拉住南欢,“来这边。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抬头瞪了一眼宋暮,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扇子,“看什么看,去去去,一边去。”
宋暮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宋灵拉着南欢往一旁走了几步,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塞给南欢,“拿着拿着。”
南欢一入手便掂量出了这袋子里是金珠子,她一怔,“灵姐姐?”
宋灵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想他应该不会亏着你。但你的性子又不是会向人开口要钱的性子。成了婚,女子还是要有点自己的钱。这点钱你拿着,别跟我废话。”
南欢眼睛一涩。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其实一早我接了花笺,没想来的。”
宋灵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宋暮,“他又给我送了一封信,说你会来,特意请我来陪你。虽然他跟我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第四十九章
上了王府的马车, 方才宋灵说的话仍在南欢的心头打转。
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正撞上宋暮的目光。
他闲散的靠在马车壁上, 半阖着眼看向她, 漆黑的双眸不似平日那般冷静幽邃,沁着蜜一般。
不同寻常的温柔,情意一览无余, 染上些许让人脸热的温度。
南欢被他这样注视着,微微一怔。
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从前魏玉总是这样看她的。
她曾为此心驰神荡, 后来才了悟魏玉这个人本就如此,天生一副桃花眼, 看树都是一样的含情脉脉。
宋暮不同, 他从小就是一副坏脾气,总是眼睛好像长在了头顶上,对人向来目下无尘, 好像谁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她倒是有幸让他看在眼里, 只是他那时看向她的目光算不上友好, 多数时候写满桀骜不驯的挑衅, 目光恨不得把她戳出一个洞, 浑身都是一点就燃的火药味。
眼前人已非少年, 褪去青涩,眉目半阖之间的风情,疏散落拓。
懒散的倚靠在马车壁上这般坐着,仅从撑起衣物的肩膀弧度, 也能隐隐一窥肌肉线条, 宽肩窄腰, 两条长腿困在小小的马车一角都颇有几分委屈。
她错开目光,眨了几下眼睛。
宋暮的目光描摹着她的面目,“今天席上可有人为难你?”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轻飘,咬字没有平日那般清晰,更显出慵懒放松。
马车在石地上慢吞吞的行驶着,坐在车里不断能听到马车外传来的蹄声。
南欢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轻轻将褶皱抚平,“没有。”
宋暮面上浮出些许笑意,他含着笑,慢吞吞的问道:“德卿今天的表现,娘子可还满意?”
南欢听着‘德卿’二字,猛地抬起头。
她亏心得像是偷东西让正主抓到的小贼,但只是一瞬,她又定下神来。
虽然喊他表字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也没有提前跟他说过。
但他们都是夫妻了,她又要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两个人情谊深厚。
一对情谊深厚的夫妻,喊表字不是很正常吗?
别说背后喊他表字让他知道了,就是当面喊也,也没什么不可以!
理由正常且充分,没有什么可害羞的,更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她给自己做完一番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目光坦然的看着宋暮,表情如常,“殿下今日很给我颜面。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倒是要感谢殿下,今日殿下这般配合。恐怕明日京城的少女们都要嫉妒我了。”
表情镇定,神色坦然,但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浑身都僵了,语速比平时更快,一句话飞快说完,平白无故的多出一股亏心的意味。
三姑娘,惯是会嘴硬的。
宋暮专注的看着她,唇角微勾,露出一点说不出的愉悦,“哦?感谢我。”
他话音微顿,微微一笑,“三姑娘,想如何谢我?”
这位今日未免也有些太爱笑了一些,话也太多了一些。
南欢让他笑得愈发忐忑。
她神色不太自然,扯了扯嘴角,“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马车猛地一个颠簸,南欢没提防,整个人因惯性向前倒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紧紧闭上双眼,准备迎接跌倒的疼痛。
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向上一提,鼻端刹那撞进一股幽幽的檀香之中,并无预料之中的疼痛。
她本能抓住了眼前一切能抓的东西,想要定住身体。
车帘外传来马夫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殿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路中间突然跑出来一个郎君。瞧着挺俊俏体面的一个郎君,怎么跟发了疯一样往车驾上撞呐。”
·
男人再三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诚惶诚恐的跪地又是磕头,又是高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少爷脑子有点问题。贵人千万别跟他计较。我们这就把他带回去!”
一旁两个人四只手,三只手死死的拽着顾安,一只手紧紧捂着他的嘴。
一行四个人目送着那辆印着王府徽记的马车走远,男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男人接过身旁家丁递来的帕子,立在夜色中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额头上的灰尘,又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
这一套不紧不慢的做完,他才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顾安。
如重笔浓墨描绘出的面目轮廓,从头到脚都透出世家子弟的疏冷矜贵,偏生此时让人这般束缚着,眼底一片痴缠。
顾安的双眼粘在那辆马车上,身体被两个人钳制着还在挣扎,视线一直追随着它消失在夜色里,方才停了挣扎的动作。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无奈的说道:“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他收回视线,目光又冷又沉的刮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男人抬手做了个动作,一左一右钳制着顾安的人立刻松开了他。
顾安脱离束缚,第一件事一脚踢出去,踹在男人的膝盖上。
男人应力身体摇晃,扑通一声,双膝直挺挺的跪在了青石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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