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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谢策一下子为难极了,伸着六根手指,又舍不得玩伴,又想要踏青。
尹明毓瞥了他纠结成一团的脸蛋一眼,嘴角更加上扬。
而谢策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母亲,不能六个,可以有几个?”
尹明毓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谢策小眉头紧皱,不能接受一个,摇头道:“一个太少了。”
尹明毓便问:“那你能接受几个?”
谢策伸出的六根手指,缓缓弯下两根。
尹明毓不置可否。
谢策瞧着她的神色,便又弯下一根,见她还是没有同意的意思,脸一鼓,嘴噘起,“母亲~”
尹明毓轻摇团扇,丝毫不动摇。
谢策长长地哼出一口气,憋着嘴,不高兴地又弯下一根,只留下两根手指,“母亲,不能再少了。”
“两个?”尹明毓眉眼弯弯,极开明道,“既然是小郎君的要求,那便两个吧。”
谢策:“……”
才不是他的要求。
而谢策性子跟尹明毓学得,极乐观极想得开,很快又期待起生辰,恨不得后天马上便到。
尹明毓将他送到节度使府,便到了新宅,已经来了一些小娘子,各玩儿各的。
刘娘子现下对蹴鞠很是痴迷,也喜欢到这儿来,从来都是最早来的一个。
尹明毓随口说一句,想让蹴鞠在整个州城迅速流行起来,刘娘子就和另外两个小娘子极用心地开始想办法,已经初见成效。
廊下有几个小娘子,正坐在一起读文娘子从京城送来的新写的话本。
尹明毓这一路上买了不少的书,但也不经看,瞧她们极喜欢文娘子的话本,便鼓励这些小娘子们自个儿写,“若是写得好,还可印成册,兴许能卖到京城去。”
几个爱读话本故事的小娘子颇为意动,但又都有些迟疑,“夫人,我们恐怕不行……”
尹明毓很是轻松地笑道:“写得好便额外赚些私房钱,写的不好也当是打发时间了。”
谢钦事忙,尹明毓也不好催促他继续写游记;文娘子呢,天南海北的,两三个月才会送一次信来。
她们中若真有哪个写得好,便又多了一个写书给她看的人。
尹明毓坐在新打的摇椅上,吃着新鲜的果子,听着小娘子们的说话声,笑容平和怡然。
只要起个头,做好引导,大家便会自动自发地努力起来,她就可以重新闲下来,舒服地享受果实。
而没有先生一事,谢钦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他只是在众官员面前,亲口说了一句:“为一州百姓启蒙,便是一州之师,可名载州志,上报京中。只未曾想本地儒生竟是如此高风亮节,不重声名,索性本官的护卫中亦有识字之人,也可暂代此差。”
褚赫则是在谢钦身边,轻轻一叹,“只是可惜,学问上差些。”
一众官员本对这支棚教学不以为然,然此时一听刺史之言,皆心有所动。
若是名声好,甚至传到京城去,益处极多,兴许还能升官,好过在这偏远的地方窝一辈子。
一时间官员们都忍不住意动起来,连跟本地势力牵扯甚深的刘司马亦不例外。
刘司马直接捋着胡须道:“刺史大人,我身为州官,理应为百姓做些实事,且若是能从这些孩童之中发掘出一二天赋卓绝的,将来考得功名,也是刺史大人的政绩,我愿意为大人分忧。”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表示:“我等也愿意。”
谢钦面容沉静,赞许道:“诸位自愿教化百姓,实乃南越幸事,既是如此,本官便依诸位之请。”
众官员皆没有任何不愿之色。
这时,谢钦又道:“诸位为民自请,本官自是不能以钱财辱之,便不付酬劳了。”
众官员:“……”
虽然他们本来也没将那点酬劳看在眼里,可刺史大人也太过小气了。
谢钦扫过众人,“怎么?诸位觉得不妥?”
众官员一同摇头,“刺史大人有理,我等全无意见。”
如此,州衙上下一心,教化百姓。
又是愉悦的一天。
一日后,尹明毓、谢钦带着谢策出城踏青,褚赫难得休沐,也随他们一同出行。
也没有落下羊。
岭南本就山清水秀,一行人来到目的地,一下马车,瞧见这青山绿水,皆是心旷神怡。
尹明毓闻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身体都跟着轻松下来。
谢钦和褚赫日日繁忙,此时在这山水之间,心神也都放松下来,暂时放下那些扰人的事,相对而坐,闲饮几口清茶,好不惬意。
谢策早就憋坏了,牵着羊来回跑。
他能去节度使府或者别处放风,羊还不如他,好不容易来到宅子外头,撒欢儿地跟着他跑。
于是尹明毓他们三个大人喝着茶,就看见一人一羊倏地跑向左边儿,又倏地跑回来,乐此不疲。
褚赫瞧着他们,颇为感慨道:“也就只他在这儿无忧无虑的。”
谢钦亦看着谢策,目露温和。
褚赫又吐出一口浊气,回身问道:“可有酒?此景不饮一杯,属实白来一遭。”
尹明毓哪能不带酒,示意婢女去取。
婢女取来酒之后,褚赫拎起一壶,直接就壶饮,饮下一大口后,喟叹一声,骂道:“那些个无利不起早的,早晚一无所有!”
尹明毓耳朵一热,但她肯定不是褚赫话中包含的人,便抿着酒在心里“呸呸”两声,心道:不是说我,没听见。
褚赫又喝了几口酒,情不自禁地起身,边走向小溪边高声吟诗,发泄着积压于胸的郁气。
他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忙碌许久,一朝释放,便有些难控,走到小溪边,吟着诗,又提着酒壶打了一套没头没尾的拳。
褚赫边舞着四肢,边喝酒,舞到兴起,直接散开了头发。
谢策听见,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望过去,不知道这位长辈为何那样儿。
尹明毓瞧他一壶酒没喝完,就醉了,一转眼又瞧见谢钦端正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喝酒,不禁大笑。
谢钦侧头望向她,眼神疑惑。
尹明毓摆摆手,笑容却没止住,再一瞧褚赫,便会笑得更欢,“郎君,你不如也高声吟诗一首,与褚郎君相和?”
谢钦见她开怀,眼里泛起笑意,玩笑道:“我只吟诗与你相和。”
青天白日的,没听错吧?
尹明毓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谢钦。
旁人不知道“写诗”的另有涵义,他们彼此都是知晓的。
而谢钦说完,便若无其事地低头饮酒,仿佛他不过是寻常一说。
倒是谢策,恰巧听到他们说“吟诗”,再一看羊伯伯褚赫吟诗的模样,奇怪越发奇怪。
他小小的一个人,跟奇怪的大人们格格不入,便蹲在羊身边,跟他咬耳朵:“先生吟诗,不稳重,羊伯伯也不稳重。”
羊头晃动,扯了扯绳子,牵着谢策去前面嫩草那儿。
谢策跟着它,扭头瞥了一眼父亲母亲,小大人似的一叹:“父亲母亲竟然也不稳重……”
随身看顾他的童奶娘和护卫们垂下头,忍笑。
尹明毓可不知道谢策竟然背地里说她“不稳重”,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反驳,毕竟她兴致来了,也确实不稳重。
他们要在山间野炊,带了一些食材,还打算就地取材,去溪里叉鱼。
尹明毓有兴趣,但水凉,谢钦不准她下水,她便拿着叉子站在岸边,盯准清澈溪水里游过的鱼儿叉。
她是极有耐心的,等到鱼儿游的慢了,或者停下来,也会大概算计好角度,迅速扎下去。
然而她的叉子一入水,鱼儿便受惊窜出去,水波一荡,尹明毓就找不到鱼了。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
褚赫瞧见,直接大笑起来。
尹明毓懒得理他,但是他笑声太猖狂,鱼都吓跑了。
这就不是她叉不到鱼了,尹明毓马上为自己找到放弃的理由,打算收叉回去吃现成的。
她方才叉鱼溅起不少水在脚下,脚下石子光滑,这一转身,一脚踩在湿漉漉的石子上,便打了个滑,向身后的溪水仰去。
褚赫一惊,止了笑。
尹明毓一刹那惊慌,挥舞手臂挣扎,想要稳住身体。
但是感觉稳不住了之后,就放弃了,打算放任自己落水。
就在她整个人倾斜,脚掌离开石子的一瞬间,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尹明毓便扑进一个怀抱之中。
谢钦抽走她手里的叉子,扔到岸上,低头问:“没受惊吧?”
尹明毓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鞋,道:“湿了。”
谢钦也低头去看,恰巧尹明毓抬头,他的鼻子便和尹明毓的额头撞在一起,霎时鼻子一酸,眼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浅浅的水。
尹明毓哪受得了流眼泪的美人,立即放柔了声音担忧道:“郎君,没事儿吧?”
谢钦撞得不算重,没有流血,便摇头道:“无事。”
但尹明毓看着他眼里泪水刷过的亮光,还记着先前他难得的“柔弱”姿态,反握住谢钦的手腕,拉着他去马车那儿换鞋。
先前,两人一直离得极近,到这时才离得远了些,可手还是相连的。
不远处,褚赫嫌弃地目送他们离开,一转眼就看见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啧”了一声,拿起尹明毓方才扔下的叉子,站在岸边叉鱼。
说也奇怪,他孤家寡人一个受到一对夫妻的暴击,叉鱼倒是一叉一个准儿,没多久便收获颇丰。
褚赫带着满满的鱼回去后,尹明毓都嫉妒了,她总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格外嫉妒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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