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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一路回到养心殿,便将悠雨轩的情形禀报了陛下,等他一席话说完,冷不丁突然叹了声气儿。
魏昀今日难得在逗鹦鹉,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听着,此时魏昀冷眸一瞥李福,眼神锋利得像刀子似的。
有话快说。
李福瞬时读懂了陛下的言下之意,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轻咳一声道:“老奴只是觉得,这虞贵人待那小丫鬟的心,倒是一片赤诚。”
魏昀听后,顿时拧起了眉。
这话是说,她待他的心,便不赤诚了?
李福意识到自个儿失言,连忙自打了个嘴巴,双膝一软跪下来道:“是老奴多嘴了,求陛下恕罪。”
“哼。”被戳中痛处的男人冷哼一声,丢下逗鹦鹉的树枝便走了。
第30章 【030】  此事就算闹得满宫皆知……
李福连忙起身, 跟在魏昀后头道:“陛下,虞贵人说要亲自过来谢恩,您看何时能有空闲?”
魏昀脚下一顿, 半响后淡淡道:“告诉她,不必了。”
说罢径直进了养心殿,只留一个修长高挺的背影。
虞晚去翊宁宫请安后, 便从舒贵妃口中得知了寒梅宴的事儿,到时朝臣命妇都会进宫赴宴, 包括她父亲卫国公。
她一时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 陆贵人发现了虞晚今日的沉默, 待请安散去后, 便寻了个机会问她:“晚儿妹妹可有什么心事?”
“姐姐不必担忧。”虞晚简略说了一番, “只是进宫前与家父生了点嫌隙,寒梅宴上又会碰见, 妹妹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
“原来如此, 我还当是发生了何事。”陆贵人轻笑一声,还以为是虞晚在和卫国公闹脾气, “说起来, 妹妹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可曾收到过家书?”
虞晚轻轻摇头, 眼底黯淡了几分:“卫国公府连个口信都不曾递来,更遑论家书。就连大堂姐嫁给安王作妾的消息, 还是云袖偶然从宫女的口中得知,我这才知晓。”
陆贵人听后微微拧眉:“看来令尊是动了真怒,你不如趁着寒梅宴的机会,和他服个软, 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亲呢?况且你在宫里,总归离不开娘家的支持。”
虞晚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妹妹知晓了。”
陆贵人以为这事儿就此解决,便开口盛情邀请道:“时辰不早了,妹妹今日可要去储秀宫坐一坐?姐姐备了些梅子酒,冬日小酌几杯,用来暖身最好不过。”
“还是姐姐最会享福。”虞晚失笑,挑起眉梢婉拒了,“不如明日,我一会儿还得去寿康宫。”
“也好。”陆贵人点点头,随即与虞晚在东苑门前分道扬镳。
虞晚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去寿康宫门口通传,这次倒是很快得了传召,于是她赶紧进了去,免得太后一时半会儿又改了主意。
“荷玉性子是急躁了些,哀家看她伺候主子尚且算用心的,才调到了你身边。”太后放下冒着热气的茶盏,平静的面容看不出几分喜怒,“你既然不喜欢,把她打发了便是。”
虞晚心头微松,面上挽起一抹恭顺的笑意:“是,嫔妾明白了。”
太后衣食起居分外讲究,寿康宫一应用具都是宫里最好的,殿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旺,和外面的寒冷相比,仿佛不在一个季节。
饶是如此,太后依旧蹙了蹙眉,似乎还不满意,吩咐左右道:“哀家身子畏寒,寿康宫缺些雪泉狐的皮毛料子,再去内务府领三张,顺带给虞贵人也送去一张。”
虞晚听说过这雪泉狐,数量极其稀少,且常年出没在北疆一带,其皮毛顺滑如缎,色泽晶莹雪白。今年北疆总共就进贡了六张皮毛料子,哪知太后一张口就要去四张,也不知还能剩个多少。
思来想去,虞晚不欲成为妃嫔的眼中钉,连忙婉拒道:“嫔妾谢过太后娘娘美意,只是这雪泉狐的皮毛太过珍贵,嫔妾位份又低,穿出去难免惹人诟病。”
“若有人敢乱嚼舌根,你便说这是哀家的意思。”太后语气不怒自威,现如今徐常在被关了禁闭,她在后宫能用的棋子只剩下了虞晚,自然要好生笼络,“上次你在寿康宫门口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身子冻坏了吧?”
虞晚听太后提起前几日的事儿,她抿了抿唇,不知太后究竟是何意:“劳太后娘娘挂念,嫔妾并非那等体弱之人,即使跪个一时半会,身子也无碍的。”
太后淡淡道:“你可知,为何哀家上回不见你?”
虞晚愣了一瞬,微低下颔,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嫔妾愚钝。”
“正因为哀家没见你,你才会想到去求陛下。”太后笑着瞥了眼虞晚,“别以为哀家不知养心殿发生了什么,下回放聪明些,有事便去求陛下。若要在后宫立足,得靠陛下的恩宠,总往哀家这儿跑有什么用?”
“嫔妾明白了。”虞晚没想到太后的手都伸到了养心殿,一时开口愈发谨慎,面上却佯装温顺地笑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苦肉计得对着陛下去使。”说罢,太后面露几分倦意,摆了摆手道,“以后你也不必亲自来寿康宫领药了,哀家会派人给你送去,每月皆是一粒,无需记挂着。”
虞晚暗自腹诽,这怎能不记挂,可当着太后的面她也不敢放肆,便低声应了:“……是。”
回到悠雨轩,虞晚立即用银子打发了荷玉,免得她再生事。
出乎意料的是,荷玉竟然也未多说什么,安安静静收拾包袱走了。
虞晚望着荷玉离开的背影,眉心一拧。事出反常必有妖,荷玉莫不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做了什么,然而如今人都走了,要追查也无从查起,索性先放在一边吧。
“兰芷那儿如何?”虞晚转而问她关心的事情,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主仆情分非比寻常。
云袖答道:“小主放心,奴才都安排妥当了,方才还和兰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虞晚点了点头:“带我去瞧瞧。”
兰芷没想到虞晚会亲自来后院,她正准备到床榻上歇息,撑着双手在轮椅上挪动身子,一见虞晚进来,差点摔了下去。
“当心。”虞晚连忙上前扶住兰芷,心里涌起说不出的酸痛,又有些薄怒,“云袖,这是怎么回事?屋里怎连一个照顾兰芷的宫女都没?”
云袖慌忙跪下道:“小主恕罪,奴才安排了采红照顾兰芷,她许是方才出去了。”
“采红?去把她叫过来。”
虞晚拧眉,正要发作,冷不防兰芷满脸歉疚地开口道:“不关采红的事儿,她是被人叫出去的,说是手里还有不少活没做。奴才想着,悠雨轩上上下下都要打理,宫女太监又只有六个,人手难免不够用,总不能委屈了小主,那奴才当真罪该万死了。”
“荷玉走了,正好缺个位子,我明日便和贵妃娘娘提请要人,以后便专门拨个人照顾你。”虞晚念及兰芷的伤势,难得强硬了一回。可这样一来,兰芷的事儿势必会传开,陛下居然允许一个残疾的婢女留在悠雨轩,还亲自送进宫来,虞晚等于又坐实了受宠的名声,难免惹人嫉妒。
然而此事就算闹得满宫皆知,她也要保兰芷后半辈子安稳无虞。
第31章 【031】  她嗓音愈发软糯,每一句话……
兰芷听罢心中不安, 就怕主子因为自己惹出事儿来。她还欲相劝,冷不防听见虞晚突然问道:“兰芷可知道,卫国公府为何如此待你?我离府前分明都打点好了的。”
这话一落, 兰芷便一股脑儿地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奴才不甚清楚,起初下人们对奴才也还颇为照顾,直到奴才有一回撞见国公爷从姑娘的屋子里出来, 自此在府里的境遇便一落千丈……”
虞晚瞪大了双眼:“父亲他去过雪筱阁?”
兰芷点了点头,那日天色渐黑, 她也没瞧见卫国公脸上神色, 此刻艰难回想了一番道:“国公爷那日身着暗色的袍子, 他走得极快, 奴才什么也没看清, 实在不知哪儿触怒了国公爷。”
虞晚拧眉沉思,也想不出缘由, 便将此事先搁置在一边:“罢了,如今你已离府, 便在宫中好好休养吧,改日让许太医给你瞧瞧腿脚, 他医术高明, 兴许还能治好。”
兰芷早已不抱期待,如今见主子这般说, 她配合着笑了笑:“小主待奴才真好。”
虞晚弯了弯唇角。
翌日请安散去后,虞晚特地留在了翊宁宫。
此刻舒贵妃坐在上首品茗, 她略略扫了眼虞晚,语调漫不经心:“虞贵人方才说,想要在悠雨轩添置些宫女太监?”
虞晚身着一袭软烟色海棠纹宫装,坐在侧边的圈椅上, 字斟句酌地开口道:“是,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悠雨轩前头走了一个宫女,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嫔妾那儿人手实在不够了,这才向您要几个人。”
“内务府近日倒是新训练了一批宫女太监。”舒贵妃先是给了虞晚希望,待见着她双眸微微一亮,又笑着开口道,“可那都是给本宫用的,你若是想添人,怕是得等下一批了。”
虞晚听后倒也不气馁,上身微微前倾,问道:“那……要到何时?”
舒贵妃淡淡笑道:“怕是要等到一月之后了。内务府要培养好苗子,也是要花心力的。”
虞晚心头一跳。
一个月?竟然要这么久,她不过是要几个宫女太监过来罢了,再不济从别的宫里临时调来几个也成。
可舒贵妃只字未提,虞晚也不敢冒然开口,她左思右想,唯有向舒贵妃讲明难处,说不定还能转圜几分。
于是虞晚上前跪在了地上,姿态极尽谦卑,软声开口道:“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原先在卫国公府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如今进了宫,她摔了双腿,没法儿下地行走,眼下正需要人照顾……贵妃娘娘打理六宫,可否通融些许,哪怕问别的宫里借来几个也好?”
舒贵妃仿佛全然没听见虞晚的恳求,她秀眉微微一皱,语气极其严厉:“双腿残疾的宫女是如何入宫的?本宫怎么不知,悠雨轩竟还有这样的人?虞贵人,你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这儿可养不得废人!”
当初兰芷是被李福暗中送进宫的,是以没什么人知晓此事。
虞晚听见舒贵妃把兰芷称为废人,一时气血上涌,下意识就回道:“这是陛下准许的。”
舒贵妃愣了愣,半响后才阴沉着一张脸道:“虞贵人,话可不能乱说。陛下一向内政修明,又怎会做出违反宫规之举?”
虞晚早就知道兰芷的事儿会引起不平,她此刻跪在地上,尽力平稳心绪道:“贵妃娘娘若觉得不妥,大可去问陛下,嫔妾自是不敢信口雌黄。”
话落,舒贵妃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待本宫询问了陛下,再调派宫人到悠雨轩。你今日便先回去吧。”
虞晚捏紧衣袖下的粉拳,起身道:“那嫔妾先行告退。”
今日这一趟到底还是白来了。
虞晚思来想去,先是去了一趟储秀宫,昨日约好了品尝陆贵人的梅子酒。
陆贵人并非一宫主位,而是住在偏殿,身旁伺候的人手也极其吃紧,尤其她还不受宠。
虞晚见了,便只字未提要人的事儿,只言笑晏晏地和陆贵人一同品酒,说了一会子话,便回了悠雨轩。
路上扑簌簌下起了大雪,眼下隆冬还未至,地上积雪却已铺了厚厚一层。扫雪的宫女太监们,没有哪个不是冻得鼻尖通红的。
虞晚由宫女扶着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还在想着心事,如今太后那儿已经没法去求了,只剩陛下那边,可养心殿她又进不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身旁一个扫雪的小宫女打了个喷嚏,随即哆哆嗦嗦地继续扫雪。
虞晚步子一顿,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来。
当晚她没让云袖伺候,拿水浇灭了暖炉,又在床上踢了被子,抱紧双臂,瑟瑟发抖地醒了一夜。冬日天寒彻骨,到翌日清晨时分,虞晚只觉浑身飘飘忽忽,仿佛要飞起来似的。她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云袖进来伺候时吓了一跳,连忙去叫了许太医过来。
许太医提着个药箱进来时,便见虞晚裹着被子颇为难受的模样,他面不改色地放下药具,为虞晚诊脉后,淡淡道:“小主昨夜受凉,烧得有些厉害,待微臣给您开一张方子,没几日便好了。”
虞晚低垂着眼睫,嗓音闷闷道:“嫔妾不喝药。”
许太医动作一顿,抬眼饱含深意地看着这位虞贵人:“为何?”
虞晚把锦被拉到脸侧,她翻了个身,只用后脑勺对着许太医,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嫔妾要见到陛下,才肯喝药。”
许太医听后也没多说什么,提笔开了张方子,随后提着药箱便走了,却是留了句话下来:“那微臣去养心殿问问。”
他知道虞晚的目的就在于此,索性便顺手推舟,反正即使进不去养心殿,于他也没甚大碍。
虞晚美眸半阖,缩在被褥里耐心等待着,她脑子烧得有些晕乎,以致于后来悠雨轩跪了一地的行礼声都未听见:“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此刻虞晚背对着魏昀,她昏昏欲睡,殿内隐约能听见她轻浅的呼吸声。
魏昀冷声道:“朕来了。”
虞晚被这道熟悉的声音给惊醒,她差点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最终却只能捂唇轻咳几声,闷着软糯的嗓音转过身来:“嫔、嫔妾参见陛下……”
说罢,她掀开被褥一角,露出白色寝衣勾勒的窈窕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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