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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师叔,山门已经开了,我正让道童们打扫卫生呢。

方晏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那带你陆师兄去后山,顺便让他跟着一块打扫打扫卫生。

呃,这,那个周几道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陆师兄之前住的房子已经被我们改成蔬菜大棚了,弟子们正在重建!

什么时候改的?

就就前年,小师叔听致富经上说的,最近大棚经济搞得好,然后我们就试了那么十来亩。陆师兄,反季节大棚作物还是挺赚钱的,您要是对之前住的地方没那么大执念,咱那大棚就别拆了。周几道狗腿地凑到陆敬桥身边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吹嘘着,陆师兄的院子那块地方种出来的作物又高产又水灵,不愧是渡劫大能的旧居。

呵呵,陆敬桥皮笑肉不笑地斜了周几道一眼,捏着自己的袖口把胳膊牵了回来,我院子里有三个聚灵阵,要不你再帮我画三个?

呵呵,陆师兄,这有点困难吧?要不师兄从大棚里拿三斤新鲜蔬菜,咱们就算抵债了。

你说呢?

行了。周几道现在是凌云殿掌门人,小陆你听他的,自己去后山找个地方住。方晏初果断地打断了他们的车轱辘话,把陆敬桥打发去了后山,这几天先好好休息,不要急着渡劫,我有件要事要你办。

等周几道引着陆敬桥出去了,季千山才凑过来,脸上的红晕和泪光早就收了回去,微笑着问道:陆师兄没地方睡怎么办啊?师父都不帮陆师兄安排一下吗?

季千山笑得假得很,眼睛里就写着我想挑事儿,方晏初懒得理他:行了,人都走了就别装了。小陆的本事我还是清楚的,他自己能办好。倒是你他渐渐收敛了表情,语气严肃起来,你来把这个生魂的来处说清楚。

见他正了神色,季千山也不敢再调笑,下意识地端正了身体:师父,我说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

我逃课了。季千山仔细观察着方晏初的神色,确定这句一般情况下会让普通家长勃然大怒的话对他的师父不起什么作用后才继续说下去,这是在我们学校的地下停车场里发现的。我对怨气比较敏感,就在角落里看到他了。

他的手颤巍巍地指着小生魂,小生魂还是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发呆,直到看到他的手指双眼才渐渐聚焦,上身慢慢前倾,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扑了上来,张着大嘴作势咬住他的手指。

方晏初一把拉过季千山塞到身后,出手如电,单手点在生魂额头上,两指交错一弹。他看起来力气不大,但这一弹居然硬生生地把扑上来的生魂弹了回去。那生魂的魂魄落在地上,迷茫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像是没电了似的渐渐低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继续发呆。

好了,我知道了。方晏初把差点被咬的季千山又摆了出来,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叮嘱他,明天带我去你们学校。生魂我看着,你回去休息吧。

那我回去了,师父你要好好休息啊。季千山三步一回头地挪到门口,磨磨蹭蹭地磨了好长时间才把门关上,看着书房的门渐渐关闭这才回过头去,满带着笑容跟路过的道童点头致意。

方晏初整个人陷在书房的沙发里,双手搭在双腿上闭目凝神。整个屋子只剩下微风吹过窗子的声音,连窗外的阳光都渐渐弱下去,像是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一样倒退着退了出去,他才猛然睁眼,语气中有一丝不耐烦:不止你们累,我也很累。

屋子里又沉默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横躺在沙发上,沙发的另一头就是那呆呆的小生魂,他戳了戳那个小生魂的肩头:你不觉得吵吗?看见生魂没什么反应,他翻了个身,看向另一个方向,算啦,反正你也听不见。可真吵啊

说罢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佛是盖上了一块布一样,书房里散发出异光的宝物都收敛了自己的光芒,连风也绕过了窗子停驻在窗前,这世间万物同他共眠。

季千山绕着凌云殿转了一大圈,最终也没转出来后山的入口到底在哪里,最终只能打道回府,抱着《道术入门》坐在桌子上发呆。

你怎么还在看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啊?一个黑影唰地一声跳上桌子上,在桌上踩出几个梅花脚印,一只猫爪指着《道术入门》前言上的那句话点了点,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在看前言。

你怎么从笼子里出来了?是周几道那个傻货放你出来的?

没错。小黑猫舔了舔爪子,理了理自己尾巴上的毛,周几道可比你好骗多了。

季千山掸了掸小黑猫无意落在《道术入门》上的一根猫毛,对小黑猫攻击凌云殿掌门人的话充耳不闻:无所谓,只要你不去师父面前找死就行了。

这才几天,那个大人物就从你师叔变成你师父了?你很厉害嘛。小黑猫用爪子推了一把季千山,语气里不乏调侃之意。

季千山身上的煞气比他的厉害太多了,他以为季千山是他们煞气成妖的前辈,对于前辈找到一个□□还感到有点自豪和骄傲。

哪成想季千山一把按住了他的前爪,那双魔鬼一样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那一瞬间小黑猫想起来被硬生生扒掉一层精气的痛苦和恐惧,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听到季千山的声音从头顶上幽幽传来:你配提他吗?

不敢,不敢小黑猫颤抖着声音答道。

安抚似的拍了拍小黑猫的脑袋,手指轻轻划过它的皮毛,从他身上勾出一丝煞气又塞了回去,季千山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了。只要你别学那只鹿妖,我保证不会对你下手。

小黑猫点头点得胡须都在抖动,待季千山的手一松下来就一个健步冲了出去,三两下跳到窗台上,用爪子扒拉开窗子,身手矫健地从窗台上跳了出去,直到跑出去好远才敢回头望一下,心有余悸地喵了一声:这是有多少层面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季千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直接表演一个川剧变脸

第九章

(九)

师父!师父起床了!

凌云殿的清晨一般伴随着道童们哼哼哈嘿上早课的声音,但谁也不敢跑到小师叔的卧房旁边上早课,生怕打扰到小师叔的清梦。

方晏初嗜睡,一般要睡到早上九点多才能起得来。周几道就一直嘱咐厨房给小师叔温着早饭,等小师叔睡醒了再端过去,然后再亲自把早报捧上去,小师叔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生活学习两不误。

当然了,这种幸福的日子只发生在季千山进门之前。自从季千山进了门,这一切就被他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早上,周几道目瞪口呆地看着季千山钻进方晏初的卧室,忍不住掏出手机不停解锁,对着北京时间对了好几回,在心里睚眦欲裂地控诉着:他居然七点半就叫小师叔起床!七点半!

他还给小师叔吃煮鸡蛋的蛋黄!跟他一样抓狂的还有做饭的道童,小师叔吃鸡蛋从来不吃蛋黄!

真是个狐狸精!

狐狸精今天要带他的小师叔去他们学校参观,七点就在门口候着了。周几道已经习惯自己的工作被抢了,毕竟人家都让小师叔破格收徒了,他们这些小辈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师父,季千山从道童手上接过早饭,端在桌子上,拉住方晏初的手一点一点地把他拖起来,师父说好今天跟我一起去学校的。

被人从睡梦中搅醒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方晏初半睁着眼睛颓坐在床上,额前的头发搭在眉睫前遮住了昏昏欲睡的眼神,侧脸隐藏在纱帐的阴影中,只有一截皓白的手腕搭在被子上。晨光越过窗子照进屋里,莹白的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耀眼又脆弱,像一株漂亮的玻璃玫瑰。

还困吗?季千山俯身凑到他面前去,睁大眼睛看着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整个人完全遮住了照进来的阳光,把方晏初罩在他投射下的阴影中。

皱了皱眉头,方晏初每天都很累,睡再长时间也累,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嗯

季千山又凑近了一点,脸贴着脸蹭了蹭,声音渐渐低下来,安抚似的呢喃道:那就再睡一会儿,我陪你一起。

说罢,他单膝跪到床边扶着方晏初的肩膀慢慢放下去,把那截皓白的腕子也藏进进被子里,然后踢掉鞋子躺在方晏初身侧,撑着头看他。

方晏初整个人都藏在被子后面,只有半截肩膀越过被子边半隐半露,丝制睡衣在他肩颈出堆出一道暧昧的弧度。季千山的目光划过他的脸路过突出的锁骨,降落在方晏初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上,盯着那颗手工盘扣想道:丝绸的衣服一直很衬他。

盘踞在耳垂上的煞气察觉到了属于主人的目光,不安地蠕动了两下,试图往更深处钻去又被季千山一把捏住。温热的皮肤贴在手心里,他不禁轻轻蹭了蹭,轻柔的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威胁:别动,他受不了的。

煞气形成的痣不甘心地蠕动了几下,在季千山的威胁下还是乖乖地盘了起来,做方晏初耳垂上的一颗小小的装饰品。

高中生上学再晚也不会超过早上八点,季千山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但也是要守规矩的。老师和同学倒还在其次,主要是道门组织那边那个摄像头精最近老盯着他,好像擎等着他犯个什么错好找凌云殿的事儿。

明明自己都快死了还有闲心盯着我们?季千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简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道门那个老头子,奈何老头子硬要凑过来说话:方前辈,送孩子上学啊?

方晏初早饭吃了两个煮鸡蛋的蛋黄,现在正噎得要死满心眼里想着喝水,偏偏郑东建还要过来搭话。他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郑长老有什么要事吗?

要事倒是没什么,上次跟您商议的人口普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次?方晏初眉头微蹙,盘算着上次到底是哪个上次,什么人口普查,想了约么有一盏茶的功夫,季千山都拉着他从校门口走到了教学楼了才终于想起来,怎么,周几道没带您进大殿吗?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郑东建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他去凌云殿好声好气地拜访,结果让人拿狗链子似的束缚符绑了一回,到了人家正殿连门槛都迈不进去凌云殿的门槛嫌他修为太低活了半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去了是去了,可是

他正在可是,季千山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方晏初走到了高一教室的门口,跟门里的老师请了个假就跑了出来:师父,我请好假了,咱们走吧!

嗯。方晏初跟讲台上正在激情讲课的老师对视一眼,互相礼貌地点了点头。他长得好看又满身仙气,穿着一身驼色大衣,目下无尘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领导下基层,最次也得是个局长吧。老师看了又看,心想我班里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学生靠山不小嘛。

靠山不小的季千山拉着方晏初,后头跟着一个阴魂不散的郑东建,路过教学楼又路过办公楼。如果说崇阳一中是崇阳市教育界的脸面,那一中办公楼就是崇阳一中的脸面。

这栋始建于一九九一年的办公楼,历经三十年而不倒,现已成为崇阳一中一大景观。曾经一中的每一个老师都以进入这栋办公楼办公为荣,现在已经变成了教务处的专属办公楼,每一个教务处老师都心惊胆战地等着这老楼塌。

方晏初被季千山拉着胳膊路过,沿途中他不禁将目光投向楼顶,这栋老楼楼顶瑞气千条隐隐有紫云升腾其上,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大吉之兆,保守估计这栋楼最起码还能再撑十年。

这是有大功德的人留下的庇佑。方晏初心中暗叹:怪不得崇阳一中升学率高呢,恐怕是建学校的人有几世的大功德,后世的人不过是托了一点福气罢了。

这学校他也有所耳闻,经常因为出一两个省状元什么的上报纸,据说在职的老师也十分敬业和善。方晏初别的事没看出来,这儿的老师都不错是看出来了,尤其是在这栋老楼办公的这几位教务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功德之地感化了,一个个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功德金光。

只不过,与功德金光相对的就是他们面前的一群人,身上隐隐缠绕着一缕黑气。有几个人席地而坐,脸上笼罩着一片阴云,看起来都没睡好的样子,其中一个领头的女人脸色憔悴几乎是哭着对几个教导处的老师说话:我们家孩子来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回家就

说着,她抑制不住地瘫倒在地哭了起来,她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哭泣的声音如同嘲哳的乌鸦,听得人心烦意乱的。正是第一节 课的上课时间,校园里空空荡荡的一个学生都没有,这女人的哭声盘旋直上一直萦绕在校园上空。

您别哭了,哭坏了身体怎么办?您先起来。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搀扶着她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边努力地把她从地上拔起来,一边对着教务处的几个老师无奈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老师们,我阿姨她是太伤心了。

这场热闹对季千山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他讨厌那栋楼里时不时飘出来的瑞气,对那家人身上的煞气倒是接受良好,不过这种低沉情绪后天产生的煞气对他来说就跟白开水一样,能喝但是总也咂摸不出味儿来,没啥意思。

方晏初倒是挺感兴趣的,不过跟哭泣的那些人没什么关系,他倒是看着正在搀扶女人的那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在记忆里翻来翻去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让他抛弃了小二八换成劳斯莱斯的小子吗?!

叫什么来着?

跟着他的脚步停下来的季千山往那边瞥了一眼,也认出了那个人:是张晨。

他对张晨没什么兴趣,但挡不住张晨自来熟啊。张晨又会说话又善于看人脸色,在学校里可是一等一的大名人,不少老师都跟他关系不错,对付几个高一的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也就三四天,张晨就把季千山他们班的所有人都打通了,是个人都管他叫张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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