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王畿入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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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侯十年六月二十，在经过长途行军后，楚国军队正式进入王畿，来到了周天子的地盘上。

楚军进入王畿，对周人来说已见怪不怪。每次楚军北上攻伐魏国，大军都会借道王畿。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的周人，现在只希望楚军不要太过分，征粮时能给他们留下基本的口粮。

自当初魏侯朝觐上洛后，天子权威在周人们心中便再下了一个等阶，周人们自不会奢求天子能帮助他们拜托苦难。

实际上，即便没有魏无忌大闹王宫之事，周人们也不会对姬宵抱有希望，因为再此之前的楚军过境，周人都是出了血的。

普通百姓在担忧，居住在王宫里的天子姬宵，同样也担心楚人无礼乱来。

自经历魏无忌入上洛大闹之后，姬宵便患上了深度的大国恐惧症，楚人到来让他也如普通百姓一样朝夕难安。

在这种情况下，姬宵为稳住入境的楚军，便派了使者前去犒赏三军。

这也是姬宵继位以来，玩儿得最顺手的手段，秦魏楚齐等大国的军队他都犒赏过。

但姬宵没有预料到的是，正因为他这次犒赏行为，把楚国人引到了上洛城内。

六月二十四，楚军开进上洛，主将熊显更是将帅帐设在了上洛。

一看这架势，天子姬宵便知楚人是打算常驻，这让他更是寝食难安。

没等姬宵难受许久，便得侍人通报说，楚将熊显前来觐见。

说是觐见，可熊显却是带着兵来的，王宫的威仪被他视若无睹，大队人马鱼贯而入。

王宫内乱糟糟的情形在时隔六年后再度上演，看着带兵来到大殿外的熊显，王座上的姬宵脸色铁青，隐于袖中的手更是拳头紧握。

自当初魏无忌兵乱上洛后，王室威仪便荡然无存，如今楚人也放肆起来了。

要知道，最开始楚吴等大国军队虽也出入王畿，但却从未有过带兵闯宫的大逆之举。

但随着王室威仪下降的，还有姬宵本人的胆量。

面对楚将熊显的大逆之举，姬宵即便心中怒火盈天，却连诘问之语都未曾有。

“外臣熊显，拜见陛下！”踏进大殿后，熊显只是微微拱手道。

楚人傲慢，姬宵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和一些。

“当年楚君熊俊赴上洛送先王大行之时，还只是楚国太子，一别经年……已是物是人非！”姬宵缓缓道。

他这是没话找话说，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但也算是有了开场白，稍稍化解了那么一些尴尬。

熊显今日虽显鲁莽，但也是经他深思熟虑过的，这个年近五十的南方汉子，此时眼中不断闪烁着光芒，便知其心中盘算未曾停过。

“陛下，我君继位之后，夙兴夜寐……为大周王室东征西讨，也是劳苦功高啊！”熊显语气低沉道。

话题被熊显这么一带，姬宵也不知该说什么……是质疑楚人的话？还是跟着夸赞熊俊?

而后，便听姬宵叹道：“若是天下诸侯都如楚君一般忠诚，那大周江山也就不会如现今这般纷乱了……”

熊显则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这天下一片混战，究其原由……皆因魏侯倒行逆施，行犯上作乱之举！”

“如今列国皆为魏军侵害，民不聊生……天下苦魏侯残暴久矣！”

见熊显如此感同身受，姬宵不由错愕。

魏无忌祸国殃民不假，可你楚国就做好事了？姬宵真不知道熊显怎能演出这等情真意切之戏。

姬宵随口应道：“卿之言有理，魏侯目无王法，确实可恶至极！”

虽然姬宵轻飘飘一句带过，但熊显却是咬住不放，只听他道：“我楚国历来为大周砥柱，岂能魏国之悖逆之行，此番我军北上……正要出兵魏国，讨伐不臣！”

姬宵想不明白，楚国人一直为自己的行为强调正义性目的何在，难道是为了赢得自己的谅解?

姬宵有自知之明，在楚国人眼中天子之位能有多重？他们会在意自己的谅解？

姬宵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楚人如此必有所图，但他却还未看得明白。

姬宵只得道：“楚军忠诚，朕心甚慰……”

此时，却见熊显躬身道：“匡平天下乃为臣本分，我楚国义不容辞，但有一事还需陛下相助！”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姬宵心中暗道，但他脸上则不动声色问道：“卿有何事?不妨先说出来……”

熊显则道：“陛下，我军劳师远征，仓促之间粮草军需皆供应不足，三日前君上有犒赏三君之举，众军皆道陛下仁义……”

“故受众军之托，特来像陛下借些粮草，以补贴军需用度！”

熊显的话说完了，但姬宵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楚国人这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简单来说，姬宵现在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那里有粮草来供应给楚人。

于是他便婉拒道：“将军有所不知，王庭近年用度拮据，已是勉强度日……已无余力支援贵军！”

这话可堵不住熊显的嘴，只听他道：“陛下所言差异，世人皆知王畿富庶，天子更是富有四海，又怎会无粮可征?”

熊显这话的暗示意味已很明显，这就是让姬宵去向王畿的百姓征粮。

天子富有四海……听到这话姬宵气不打一处来，楚国也在四海之内，可楚国是他的吗？

王畿之民日子本就艰苦，若再向他们征粮，那周室连最后一丁点儿民心都要丧失了。

于是姬宵便道：“如今未到秋收，征粮之机未到……”

正在姬宵想要拒绝，话还没说完便听熊显道：“陛下当知事急从权之理，更何况……如今众军皆等臣之回讯，难道陛下要让数十万殷殷期盼的士卒失望？”

姬宵当然不敢让这些人失望，此时他感到特别的无助，和当年魏无忌入上洛一个感觉。

只听熊显继续道：“兵卒愚昧，若是知晓陛下不与粮草，难免会起愤懑之心，恐怕会引兵变！”

这话是进一步的威胁，姬宵此时已被逼到了绝路，或者说只有走楚国人给出的路。

良久之后，才听姬宵于御座绝望道：“卿言有理，朕自不会让将士寒心，半月之内必将粮草送到！”

熊显笑了，之见他对丹樨上的姬宵行礼道：“臣替将士们，谢过陛下！”

…………

当熊显走出宫门后，随他同行的两名将军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则问道：“大将军何必如此麻烦，想要粮草直接派兵抢就是了，何须与那天子磨牙！”

这人才说完，另外一位将军也跟着道：“范将军所言甚是，王室之兵不足为虑，将军何须顾虑！”

熊显见这二人不服气的样子，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然后回头对这二人道：“天子亲自将粮草送到我们军营，难道不比我们去抢要好？”

好是好，但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这两位发问的将军！

熊显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接着道：“当年魏无忌打闹上洛，已将王室威仪扫落尘埃，九鼎异位，周室已是行将就木了……”

“既然如此，让天子再去做那恶人，向他的子民征粮，周人记恨的就不会是我们楚国……”

“一旦王畿有变，我楚国入上洛取而代之……也能少许多敌意！”

两人都没想到，此时熊显已经考虑得那么远，连王室覆灭都已经开始计划了。

手下两位将军脸上的惊讶被熊显收入眼底，让他感到一阵无奈，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得这么多。

但熊显却很清楚，连秦齐吴这样的大国都会倾颓，毫无实力的周室在场席卷天下的大浪中，被冲垮其实很正常。

只是不知的是，最后的能够安全上岸的，是北方那头猛虎，还是楚国这条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