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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来太医,一问与迟盈说的果真一般无二。
明知自己错了,他却也不会朝着迟盈认错。
高高在上的太子,永远不会做错。
他一点点靠近她,停在她面前寸步,深眸落在她蹙起的淡眉上。
“太医说是七日,你却是十日,迟娘子如何学来的半句真半句假,来糊弄人的?”
迟盈只觉得活的没有尊严,连这三日也要计较。她如同赤身裸体的被当着众人面前鞭打。
呵呵,怪不得连孟妙音都能轻视同情起她来。
她恍惚想起,其实她的人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悲哀。
若是守一还活着,她就会是守一的妻子。
守一会还俗来她家提亲,守一连她吃些苦药都会心疼的人,她父母绝对会放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交给他。
她们会住在随国公府里,她小时候期盼的那些,都会盼到的......
可如今,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什么期盼都没了。
迟盈看着萧寰,忽的觉得连看他都不愿意,她移开目光,冷笑道:“妾确实是讨厌殿下呢,连跟殿下一个宫殿都觉得痛苦万分。殿下该去重新寻个太子妃来,寻个能顺着你意愿,能喜欢你的太子妃来。”
她多希望有朝一日老天能开眼,给她狠狠折辱太子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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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迟盈的嗓音再不似以往柔和。
而是冰凉,厌恶的语气。
刻薄的话,从她那张曼妙精美的唇中一字一句吐出,全然不似作假。
殿内静悄悄,宫人早在迟盈那句之时,便都垂下头去,纷纷装聋作哑。
这还只是东宫,便已然是这般冰冷模样。
这群伺候的宫人,人人都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知分寸,懂规矩。
冰冷到迟盈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极不懂事的外人,她不属于这里。
可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是这处非要将她困进来。
她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气,说出来的瞬间,迟盈只觉得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忧愁委屈得到了宣泄。
面对地位在她之上,只能叫她匍匐于地上,金尊玉贵的贵人,那丝长久以来摆脱不掉的胆怯,忽的烟消云散。
太子身子微动,才发觉这句话是从素来乖顺的太子妃口中说出的。
花窗透进的几丝斜阳,融着斑驳树影洒下遍地碎金,落在迟盈姣好清澈的脸上。
太子平静凝视着她。
淡薄如云雾的眉,细软如丝绸的发,脸上白净,眉眼柔舒,身姿纤细。
只差脸上印着好欺负三个字。
纵然梳着高耸如云的发髻,穿着繁杂满绣金银丝线,裙尾衣摆缀满珍珠玉石的衣裳,也改变不了那柔和纯净的模样。
迟娘子半点不像个太子妃。
也不像这京中满是城府算计的高门贵女。
总叫萧寰想起他少年行军时,路上遇见的那些食不果腹,也不忘抱着才出生羊羔逃难的姑娘。
这种姑娘,不像是皇城里养出的。
他从来都知晓,自己与迟盈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若无出意外,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旁人觉得的阴差阳错......
却并非阴差阳错。
明明他能拒绝圣上的旨意,明明谁也无法强迫的了他,是他强将这本不属于他的世界的人,娶来了东宫。
他生性阴冷,睚眦必报,却极少因旁人的一句言辞而真的动怒。
朝臣下属因他的酷刑手段怕他,视他为洪水猛兽,言语上半分不敢得罪了他。
但他却并非一个易动怒的人。
不牵扯其他时,萧寰永远是温润和蔼备受前朝称赞的东宫太子。
只是如今,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一两句轻轻巧巧的话,像极了少女发脾气的话,却能如此轻易地使他怒不可遏。
她的话刺耳至极,像是一把利刃将他割的遍体鳞伤。
他心底掩藏的那头阴冷猛兽因她这两句话,咆哮着,血液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若是旁人,他总能出了这口气。
可面对眼前的迟娘子,他却无法将她剥皮抽筋了去。
萧寰其实早就知晓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早输了。
因为他对着他的太子妃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那时她中了合欢绕倒在自己怀里,他竟无法推开她。
萧寰就知,他栽了。
可笑至极,他竟然与如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如此轻易的就沾了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毒。
而就在他逐渐能面对自己的心意之时,却听她说她厌恶自己。
与他同处一室,叫她痛苦万分。
萧寰站在她寸步距离之外,压着心里的怒不可遏,强装平静地看着她。
“许是孤这段时日太纵容你,才叫你如此胡言乱语。”
迟盈听着,忽的笑开了。
她才知原来她是如此的懦弱,懦弱到她以为她能为了迟氏,为了她的族人,弟弟忍耐上一辈子。
可原来她竟然只忍耐了短短两个月,便再也忍耐不住。
她被人同情,被人可怜,这于平民百姓尚且难以接受,更遑论她是高傲的迟家娘子?
迟盈从榻上缓缓起身,不畏惧太子冰凉的视线,直直跪倒了地上,跪在了他身前。
地上铺彻着柔软的绒毯,她的腿倒是不疼。
太子穿着宽袖,如今倒是方便了迟盈。
迟盈哀求的扯着他的衣袖,她慢慢红了眼眶,眼泪滴滴垂落至他袖上。
“我自知自己德不配位,更体弱多病,无法为殿下诞育子嗣,如何能当得起太子妃?这段时日我苦受煎熬,殿下不若休了我,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
仿佛这东宫是龙潭虎穴,能活生生吃了她一般。
说什么无法诞育子嗣。
他未曾想过,如此就从新婚妻子嘴里听到要他休了她。
袖口金银线织成的一片赤色云纹,沾了她的泪,星星点点濡湿的深色,像是一颗颗染了血的红梅,烙在了他身上。
萧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他将自己的袖子从迟盈手里扯出。
他该训责这个不懂规矩的迟娘子,可看着身前她孱弱可怜的模样,如何都说不出口。
萧寰直觉,继续与她针锋相对下去,他们间真的没有余地了。
他胸口难受的厉害,嗓子被沙粒摩擦过一般,又疼又哑,最终竟然只想落荒而逃。
迟盈手中的长袖被他狠狠抽了去,迟盈却是不肯如此放过。
话既已说出口,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见太子要走,她朝前爬了两步,整个人死死抱住他的腿。
萧寰的腿十分坚硬,修长,像是那立在香炉两侧的仙鹤,体貌处处皆是高贵无比,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透着矜贵,却又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迟盈继续哽咽:“殿下休了我吧,放我回家吧,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
她从不觉得东宫是她的家。
萧寰想起上次二人同乘一轿往宫中去时,迟盈睡得模模糊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如如今这般,握着他的袖,小心翼翼问他:“殿下何时回家?”
那时,他竟真的以为,太子妃已经将东宫当做了家。
如今看来,不过是睡得糊涂了罢了。
萧寰冷冷俯身,伸手将迟盈手臂从自己腿上扯开,少女手臂纤细柔软,使他手足无措。
唯恐用力将这玉臂折断了去。
这般只能束手束脚。
他淡淡道:“松手。”
迟盈只知晓一松手这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拼命摇头,如今已经毫无顾忌的将眼泪鼻涕都落到了他的衣袍上。
“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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