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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还活着便好。
可如今呢?
人总是不知足的,在见到她还活着时,他便又立刻转了主意,不能接受她眼里有旁人,更是万万不能接受那什么可笑的恩人。
她的世界只能有他一个在乎的人。
他尝试着学着她以前的样子,朝她低头,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人。
“孤知道你自来知晓分寸,定然是方才那人胡言乱语......”
他近来时常喂养她那两只猫儿,尝试着像哄着猫儿一般给她顺毛。
迟盈察觉面颊被人轻抚上,眉目被人描画,她无奈的闭起眸子,被迫倚着他。
她都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叫她冷静不下来。
其实迟盈方才一通装腔作势,实则心虚的厉害。
还只是一点点猜疑便能叫太子对萧芳毓下了狠心,腿断了一辈子只能拄拐杖的乐山公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确信这个疯子完全能做出杀害亲弟弟的事来。
“我与他清清白白,我二人间没有半分逾越之举动,你不信就算了,宁王救了我的命竟然也会引来杀身之祸,早知这般我也不叫他救了,死的干净。”
她与萧芳毓撇清关系,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了一股对萧寰的恨意。
萧寰叹息一声,那番质问将她惹哭了许久,他便连继续过问都不敢了。
他怕她哭,她哭起来他心里跟着疼。
那便不问了,他已经足够忍让装聋作哑,只要她好好的,有些事他便不刨根究底了。
他不想时光又被这些叫人恼怒的消磨了去。
如同以往一般继续同她闹?
闹来闹去只时光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去。
只拥着她,学着朝着她妥协——
替她安排着他能想到的一切能叫她欢喜的事,蛊惑着她。
他低声朝着迟盈承诺:“孤知晓你惦记你父母,等过些时日孤会派你父亲回京任职,孤总能给你父母家族一世荣华,你日后什么都无需管,再没人叫你有半点不痛快......”
迟盈听出了一些他话语之外的风雨欲来。
总归,那些朝廷上的事情本就不该是她管的。
再说她又能有什么不痛快?她的不痛快还不都是他给的。
“不需了,我爹本就是身为臣子的,自然怎样都好,一切都改依着规矩来。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拿着这些小事惹烦了殿下,与殿下闹脾气,本就是我的错。”
萧寰未说旁的,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记如心底。
她是铁了心软硬不吃了,那个以往有些稚气的姑娘,竟一下子长大了。
以前总觉得她太稚气了些,其实与他心目中那个成熟稳重的太子妃相差甚远。
最初萧寰盼着迟越能成熟些,等她真的稳重了时,他却又开始慌乱了。
萧寰曾想过他二人日后的孩子。
他二人的孩子无论男女,皆是不可有半分溺爱,溺爱长大不经挫折的人,纵使站的再高,一朝不甚也会成为依仗他人鼻息的可怜虫。
他们要坚不可摧,更要有一颗赤铜打造的心肠。
可轮到迟盈经历挫折时,他的理智却又全线崩塌,若只有经历才能成长,那他半点不想她成长了。
她本就是高门里受尽娇宠的姑娘,是他叫她吃尽了苦。
他眼睫颤动,像是哄一个孩子一般轻抚上她的肩头,彻底的向她妥协了,向她屈服。
他如何看不懂萧芳毓那些对他妻子的心思?
萧芳毓那个卑劣的贼惦记着她。
如此,他如何能再让她与萧芳毓这个卑鄙的贼有任何接触?他多想立刻杀了萧芳毓。
可他真的杀了他,阿盈是不是再不会原谅自己?
太子人生头一回几乎没有选择的朝着二人的未来屈服了——
他轻抚上她微阖的眼皮,再不愿忍耐,伸手将人抱上自己腿上,察觉腿上的人身子僵硬,他只充作不知。
从背后揽过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小姑娘身子瘦了,却触手柔软,他小心翼翼微微俯身将下颌依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答应了。
“你要什么孤都会给你,你日后还是你的太子妃,谁都不敢多说一句。随孤回东宫去,孤都既往不咎。”
迟盈看着他的眼睛,知晓这又是交易了。
她随他回去,他便才能放过守一是么......
也是可笑,他装的什么模样?若是自己不回去,他会留自己在这里吗?恐怕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他这副温和模样都要全变了,要将自己绑回去吧。
迟盈僵硬着立着身子,察觉到肩头沉甸甸的,她恨恨道:“你知不知陛下要杀我!”
耳边男子低哑道:“陛下病重时日无多,日后你便是将大魏闹的底朝天也无所谓,那两只猫儿还在永宁殿等着你,你乖乖听话,日后我再不离开你。”
迟盈一字一句问道:“我随你回去,你可要替我报答我的救命恩人?”
他倚靠着她的肩头,瞳孔深处一片暗沉,他朝着她承诺道:“自然。”
那便放了他,寻一处最荒凉的地儿,叫他活在那处,永世不得入京。
翠盖朱缨玉路马车驶过京都大道,染起阵阵灰尘,停在太子府前——
迟盈缓缓掀开轿帘,便见前头跪了一片的宫人。
傍晚的夏风拍打着夏日里茂盛的绿荫,日头以落得只余一角。
东宫还是模样不改。
天渐渐暗了,宫廊前早早燃起了一排排银烛。
银珠辉煌,宫人们早早知晓了太子妃回来,备起了丰盛的筵席。
一群熟悉的叫得上名儿的宫人见到久违的太子妃回来,皆是忍不住啼哭起来。
江碧白竹不顾尊卑的朝着迟盈痛哭流涕。
她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那日无法从火场里救出迟盈来,眼睁睁看着姑娘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她二人早就落下了心结。
成日里浑浑噩噩,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
如今一见迟盈竟然死而复生,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个个上前来,跪在迟盈面前哭,“呜呜......姑娘,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您这些时日去了哪儿......”
迟盈将江碧白竹拉起来,还有在一旁一直抹眼泪的乳母,一群她熟悉的丫鬟,无不都在低头垂泪。
迟盈千言万语,终归是连一句成音儿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抿唇,搭着眼帘,拉着她的手腕提步往久违的永宁殿。
“你身子瘦弱,今日该多吃些。”
迟盈自知晓萧寰放过了萧芳毓,一直紧绷的心情忽的平息下来,便是无可避免的疲倦起来。
无力的连膳食看也未看,她道了句不想吃,便抬步往净室走去。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看的失神,朝着宫人一连吩咐,他有事压着,如今再想久留也久留不得。
太子这一走,迟盈沐浴之后简直是倒头就睡,这一睡,一夜无梦,等睡饱醒时,天空已经大亮。
迟盈轻蹙眉头,任由光线微刺着她的眼皮,睁开眼便见外间有人交谈声儿。
她怔了怔,旋即便起身穿了鞋走过去。
越过珠帘,宫人们见到太子妃出来,皆是跪地请安。
只见屏风之后,满片锦绣堆里,迟盈外祖母正在同曹妈妈压着嗓子小声说话,听到后头的声响,都停了交谈,朝着迟盈看去。
老夫人纵使原先便知晓孙女还活着,也不能得见,如今再见到迟盈止不住就红了眼眶,心肝的叫着。
迟盈这一刻如同回到了随国公府,她扑进祖母怀里,祖孙俩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伤怀情感,迟老夫人将迟盈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一遍遍的打量。
“你这丫头,竟是又瘦了......”
迟盈倒是没再哭了,她笑着:“祖母怎么这般早就来了?我都没准备一番。”
“还早?你这丫头真是睡糊涂了,我卯时便来了,眼见这太阳都上三竿了还不见你醒。”
说着说着,老夫人不禁心奇:“今日可是东宫的人来接的我,说是太子妃娘娘吩咐的......”
迟盈这才后知后觉起来,恐怕是太子吩咐的了,看来他说的话还有些算数的,能叫她家人时常来东宫里陪着她。
她含糊着垂眸,不想说起那些。
老夫人也看出来了这对夫妻的别扭,过来人总是了解一些的,有些坎儿旁人说没用,总得自己经过才知晓。
她说起旁的来,原是郦甄表姐竟有了身孕,因迟盈这事儿,没人敢告诉才诊出喜脉的郦甄,是以她竟然还一直被瞒在鼓里,只以为太子妃跟着太子去了陪都。
迟盈听了激动不已,表姐怀孕了,自己竟然快有外甥了,她忧愁都消散了不少。
“我要当姨母了......”迟盈眉开眼笑。
江碧捧着茶入室端给迟盈,迟盈接过宫人绞干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擦着脸,
她一边擦着脸一边傻傻的道:“那我该给未来外甥准备什么......”
迟老夫人:“还有日子呢,如今她才怀了三个月,你慢慢准备也还来得及。”
正说着,外间斑驳着日影,排成长队的宫人捧来了一匹匹丝绸布匹,更有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满匣子的珠宝玉石,翡翠玛瑙。
迟盈还没明白这是什么名堂,那身旁的紫玉珊瑚玫瑰榻上就已经堆成小山一般。
各色儿水嫩清脆的绫罗绸缎排开,叫人看着就没有不心动的。
女官恭维道:“太子入宫议政忙着还不忘吩咐内廷宫人给太子妃搬过来的,这些都是今年宫里新来的贡品。娘娘瞧这最上头的便是云中碧绸,还有阆中鲛纱丝锦,今年才只供来了二十匹,如今全送来太子妃这儿了。”
曹妈妈在一旁见状也笑开了眼,她奶太子妃长大,自个儿亲生的孩子早年天花去了,如今自然是一门心思朝着迟盈的。
她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只知太子处理天下大事都还能惦记着太子妃这边,想来是心里有太子妃的。
曹妈妈笑起来:“这成色都不用上前细瞧,便知千金难寻,太子妃肤白,穿碧绿色石榴红栗黄色最衬了,赶明儿便做十几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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