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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腔作?势只为引开她,她却当真了。

“把上衣扒了,趴好?!难不成你要我动手?”

他刚说了句“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见她捋袖子来揪他,迫不得?已退下外裳,乖乖趴向石床。

贴肤冰凉,驱不散潮热。

昀熹以烛火加热膏药,边低声谴责沈星长的毒辣,边埋怨宋思锐没尽全力。

难为某人如砧板上的鱼肉,落在她手里,敷药、扎针,感受温软小手的触碰,浑身细颤。

他后悔了——何以放任她走到这一步?

她不懂事,他更应阻挠。

奈何他刚动了动,昀熹凶巴巴要挟道:“傅章鱼!你再扭来动去!信不信我敲晕你,给你从头到脚扎一遍?”

话音刚落,宋思锐背脊遭她“啪”地拍了一巴掌,冷热相触,某股力量不受抑制地腾起。

“你、你太用?劲了,我有点……难受!”

“腿没事别乱动!”昀熹凶巴巴的。

宋思锐猝然一僵,自发梢到脚尖,整个人如置于火上烘烤。

他咬紧牙关,把脸埋进素净软枕中,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应想。

等待昀熹逐一收针,他扯过衣裳裹住身前,含混道谢,直奔隔壁药浴间,催促傅千凝退到外头,便手忙脚乱掩上房门。

顾不上裤子,他一跃而起,蹦入那一大桶药汤中,瞬即盘坐,藏得?严严实实。

恨不得?给无耻的自己扇几?个耳光。

屋外小庭院回响药童的捣药声、两个丫头的低语声,宋思锐沮丧捂脸,羞耻难耐。

他无法确定,不安分的躁动,究竟源自于抚触,抑或自身的邪念。

只知此事,务必要彻底解决,不可?再拖延。

···

夜风静谧,微晃枝叶筛落影影绰绰的细碎月华,予人生烟之错觉。

宋思锐谨慎绕过影壁,沿碎石小径步向朗竹缀景的书房。

“展瑜?”

人未近,秦老岛主已发话。

“是,傍晚熬了绿豆汤,冰镇过,端一碗请您尝尝。”宋思锐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秦老岛主放下手中书卷,慈祥眉目端量他局促容颜,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孩子!有话直说即可?,何必拐弯抹角做表面功夫?”

宋思锐惭愧万分:“弟子承蒙您教诲多年,深恩难报,愿前往三环岛督建城池,训练卫队。”

“哦?”秦老岛主甚为讶异,“想要建功立业、保卫家园的机会多得?是……莫非午后星长下手太狠,伤了你自尊?”

“不不不,和大师兄无任何关系。”宋思锐急急否认。

“该不会是……我家小昀熹又欺负你吧?”

宋思锐耳根赤红,薄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

秦老岛主察颜观色,莞尔道:“怕是被老头子说中了。”

“您、您理解错了,是……我的问题,”宋思锐牙缝中挤出了羞愧,“您别问了,直接把我安置到别处就成,哪儿?都?成!”

“那丫头做了混账事,把你逼成这样?”秦老岛主恼怒中暗带好?奇。

“非她之过,是我……”宋思锐扭扭捏捏片晌,“是我混账,想、想做‘混账事’。”

秦老岛主白眉轻扬,想笑又强行?憋住:“所?以……想回避?”

“正是,望您成全。”

“你让我成全离岛一事,而非成全你的心事……?”秦老岛主叹息,“也罢,你身份摆在那儿?,终归要回京的。”

宋思锐小声解释:“您误会了,我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乃诚心为七十二岛效力。可?我不敢存有非分之念,毕竟,您的身份……也……”

秦老岛主恍然大悟:“你担心,那丫头与你同宗同源?”

宋思锐一怔,老爷子居然没反应过来?

然则,秦老岛主的答案出乎意料。

“若仅仅是这一点,你……无须多虑。”

【六】

有了秦老岛主一句玄乎其玄的暗示,宋思锐隐约明白个中因由,左思右想,打消离开长陵岛的计划。

一来,他无论?医道或武功,均未出师;二来,如若昀熹身世非对外宣称的版本,他等她三四年亦未尝不可?;三来,他要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溜走,岂不把机遇拱手让人?

人生大事,他做不了主,只得?硬着头皮去求曾祖父母。

据称,曾祖母最初乃掌管御膳的太官令之女,与当时?为亲王的曾祖父地位差距甚远。二人相识于民间,历经患难,倾心相爱,相携白首,因而对后辈的婚姻不作?过多干涉。

宋思锐曾听闻,倘若二十年前,两位老人家没外出云游,父亲晋王所?娶的第一任王妃会是他的生母傅氏,而非谢家那位。

是日?,十六岁的宋思锐跪在家族中地位最尊崇的长辈面前,毫无保留坦诚心迹。

他谈及五年前来岛的真正缘由、对父兄的怨望、长居海岛的决心,并承诺如天家所?需,他自会归京效力。

而眼下,他如遭放逐,因此想请曾祖父母作?主,准许他报答秦家恩德。

曾祖父为秦老岛主的堂叔父,相识七十年之久,关系匪浅。

因对宋思锐和昀熹喜爱有加,老人家答应为他主持终身大事,甚至给他支招,提醒他投昀熹所?好?,依照她要强的性子,得?让她觉得?,他需要她又不会造成麻烦;且当她需要协助时?,他必须及时?出现,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处理大小问题。

归根结底,是真诚表现自己之余,学会“示弱”和“露强”,紧要关头适当耍一丁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得?曾祖父传授经验,宋思锐逐渐改变往时?的一味纵容和无度迁就。

他在武学上虚心请教昀熹,比试输了,会任劳任怨,供她驱使,以便给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如她闹情绪时?,会先哄好?,另寻找恰当时?机和她分析探讨,而非摆姿态、讲道理、论?规矩。

他为她修剪花草,深潜海底捉发光的鱼儿?,划船到较远的海岛捞珠蚌,精挑细选数千个贝壳做风铃……

但凡她所?需所?要,他皆不遗余力达成,只因她亦全心全意维护他、信任他、支持他。

他秘密从“兄长”悄然无声切换到“未来伴侣”的立场,却把超越兄妹的情谊藏匿得?相当隐蔽,压根儿?不必躲躲闪闪去偷牵她的小手,反倒被她勾肩搭背,处处热络亲昵。

日?复一日?,傅千凝瞧出端倪,自觉以学医为名,四处采药、助人,给这对青梅竹马更多的空间。

在曾祖父母、秦老岛主等人心照不宣的撮合下,宋思锐算是把他的小螃蟹哄进袖内,如影随形。

某件事,某些情愫,日?积月累,自然而生,发展到密不可?分的境地。

宋思锐没法细究,昀熹自何年何月何日?对他滋生出不一样的态度。

最明显的那次,她蒙了眼,独对三十多人围攻,打得?大家落花流水,是他捧了糕点去劝解,得?她一句“傅章鱼,算你有点义气”。

原是极其平常的言辞,他不以为意。

可?她扯下布条的一刹那,澄明眸子一瞬不移凝视他双目。

他们眼中仅有彼此,容不下世间旁物。

柔润,缱绻,蜜暖,在视线碰撞间交融,使得?满场哼哼唧唧的呼痛声、抱怨声即刻消失。

···

宋思锐的耐性非同小可?。

好?不容易盼到她及笄,即便已具备独揽青睐的把握,他仍忍住不道破。

那阵子,宋思锐日?常抚琴时?,不再拘泥于曲高和寡的古琴谱子,而是挑拨勾弦,伴她清音宛转。

雅致庭院内,早春花树初发,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风摇花枝,扫荡唧啾鸟鸣,绮年玉貌,一对璧人。

迤逦音色起于琴弦,嘹亮清嗓吐自吼底,恰似鸾凤和鸣云端,翩绵飘逸,渺远洌澈,又如百花荣耀春风,丰美多姿,瑰丽无穷。

“门掩苍苔雨,留春不住,望尽桃花意。

凭阑处,独看双燕栖迟。”

昀熹唱完一段不符合她个性的唱词,因乐韵中的愁绪而缄默。

宋思锐抬目注视她清丽容颜,指间韵律一变,换成稚趣童谣。

昀熹杏眸乍亮,笑睨他:“这……是什么?”

“嗯……就叫《小螃蟹》。”

“胡说!”

宋思锐微微侧头,狭长眼缝潋滟逗弄之意,启唇哼唱。

“小螃蟹,鼓着腮,

横着走路歪呀歪,

遇到章鱼扑上来,

吧唧吧唧吃饱了,

挥舞钳子笑颜开。”

昀熹笑得?嘴不合拢:“你竟拿我作?乐!我也要编排你一番!”

宋思锐漫不经心撩动琴弦,摆出洗耳恭听状,却见她略微思索,粉唇缓张,以相同调子唱道:

“小章鱼,圆脑袋,

八个爪子有能耐,

呼嗖呼嗖游得?快,

寻岩觅缝藏起来,

偷偷要把鱼儿?逮。”

宋思锐为她的敏捷反应而惊喜,噙笑道:“章鱼逮鱼儿??不逮螃蟹?”

昀熹嘟囔道:“你逮得?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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