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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才觉心安。

薛妙叫他抱了一会儿,从他怀里挣出,从他肩头摸到胸腹,目光跟着从上到下睃巡了一遍,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目下觉着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薛妙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想着,她午间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满打满算应当只醒了大半日。

“怎么才醒没多久就骑马?”她越说越觉着不该,一翻身就要下床去找方时安,“还是让方时安诊诊脉,万一有什么不妥……”

楚烜忙把人按住,一个一个很是耐心地回答她连串的问题,“未时中醒的,目下觉着好的很,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顿了顿,看着薛妙道:“你若肯乖乖坐着不乱动,那就更好了。”

听到他的回答,又见他面色没有哪里不好,薛妙总算安下心来。

才安分了没一会儿,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犹豫道:“我可能还是要乱动一下。”

楚烜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解手。”

第088章 赔罪

自净房回来, 薛妙洗漱过乖乖爬到床上,楚烜解了衣衫在她身侧睡,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薛妙静静趴在他怀里等着重新入睡, 睡意朦胧之际,她脑中忽地闪过什么, 一骨碌爬坐起来, 望着楚烜道:“掳走我的人是萧云婧房里伺候的丫鬟。”

见她这会正精神,一时半刻轻易不会睡,楚烜干脆也随着她坐起身, 靠坐在床头,点头道:“我知道。”

“我已向平阳侯府把人要来。”他稍一停顿,拉过薛妙的手,到底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她, “她亦是受人指使。”

被他拉过手,薛妙顺势倚进他怀里,在他肩上蹭了蹭,道:“是叱力阿绰?”

她问着,却又觉着他可能并非是要说叱力阿绰。

她此番被绑的幕后主谋是叱力阿绰,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可若他说的若不是叱力阿绰, 那是谁?

薛妙仰头看楚烜,以眼神询问。

楚烜道:“是宋祁。”

平阳侯世子?

薛妙猛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烜。

迎着她的目光,楚烜肯定地颔首,为她解惑, “宋祁实则并非真的平阳侯世子……”

这一回也是阴差阳错才揭开这一桩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二十多年前,御座之上的还是先皇。一年, 西胡送来一名美人,先帝将其赏给当时的晋王做侧妃,后来晋王起了谋逆之心,阖府狱的前一日,那美人听到晋王兵败的消息,在大理寺的人上门之前吞金自尽。

然而一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众人才知道当时那美人前一夜才诞一名麟儿。也是凑巧,当夜平阳侯夫人亦是临产之时,当时难产了一天一夜,平阳侯心急如焚,几乎将全程的稳婆都请到了府里。

正因此,叫那美人的心腹寻到了机会,装作稳婆潜入平阳侯府,将平阳侯夫人的孩子与那美人的孩子掉换,其后摇身一变成了新入府的奶妈,自此就用奶妈的身份,一直留在平阳侯府。

那美人的孩子正是宋祁。

宋祁自懂事起,奶妈便告诉他,他的母亲死在大周皇帝手里,他的父亲是西胡人。宋祁日日听着耳边的仇恨之语,原是该对大周的一切都充满恨意,然而他却遇到了清河县主萧云婧,见到她骄傲冰冷表面的可爱模样,便一日比一日的深陷。

在意识到对萧云婧的心思后,宋祁慢慢想通了,他长在大周,平阳侯夫妇膝,所爱之人亦是大周尊贵的县主,大周不曾有一丝一毫地亏欠他,自此宋祁再不肯听奶妈的话做对大周不利的事。

奶妈强逼他不得,又怕把他逼急,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只好隐忍蛰伏。

直到萧云婧有孕,奶妈以萧云婧及其腹中孩儿做人质,威胁宋祁。宋祁与她周旋数日,最终无奈,在黎氏逼宫失败,叱力阿绰被迫遁走之后,答应她再为西胡做最后一件事,那便是借萧云婧的名义骗薛妙出庄子,绑了薛妙助叱力阿绰逃回西胡。

薛妙不知宋祁竟还有这么一个曲折的身世,她听得直咂舌,末了,又问:“那宋祁现在哪里?”

楚烜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说起另一件事,“前些日子,我派去西胡的探子传来一个消息,西胡现任国君,实则是西胡太后与国相的孩子。”

薛妙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这件事上,兴致勃勃地问:“老国君知道吗?”

“知道,正因此,他才骤然暴病而亡。”

难怪去岁西胡王位动荡,几个王子斗得你死我活,皇帝还应了当时的三王子也就是现任国君的请求,派人相助。

薛妙“啧”了声,暗暗感叹这现任国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见她想通其中关窍,楚烜接着道:“宋祁的生母是老国君的私生女,依照西胡的习俗,公主的女儿,亦可为君。”

“我与他做了个交易,方时安去解了萧云婧身上的毒,而他,潜回西胡王庭,我助他揭发现任国君的身世,送他坐上王位。”

宋祁绑了薛妙后,那奶妈要带他逃回西胡,宋祁佯装答应,跟着奶妈出城,却在城门口骤然反水,众目睽睽之,奶妈无处逃窜,只得束手就擒。

宋祁知道纵是万般无奈,但他置薛妙于险境,萧云婧从此怕是不愿再见他,楚烜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索性主动投案,找到楚烜,赎罪般将他知道的事尽数告诉了楚烜,楚烜便与他做了个交易,派人将他送到边境,而他则装作一路被追杀,逃回西胡王庭。

到时只要楚烜的人在暗中相助,揭发现任国君真正的身世,助宋祁登上王座。宋祁可保证百年之内,西胡绝不主动来犯大周,且愿对大周俯首称臣。

宋祁求的,只是萧云婧有一日,愿意再见他。

知道宋祁才是害她被绑的那个人,且他还算得上是骗了萧云婧,薛妙目是怎么想他怎么可恶,但她又明白,楚烜如此做,只为解除大周西北边境的隐患。

如此兵不血刃,可免去生灵涂炭的做法,若是能成,自然胜过打仗千万倍。

而且萧云婧腹中还有宋祁的孩子,她就是再怨再恨宋祁,然而腹中的血肉却是轻易割舍不得的。

这样想来,宋祁若是能将功赎罪,保得西胡俯首称臣,大周西北边境百年无虞,也勉强算是不让萧云婧那么为难了,到时只看萧云婧愿不愿意原谅他。

薛妙抿了抿嘴,不无恶意道:“他若坐上王位又反悔,那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她转了转眼睛,提议道:“不如让方时安给他毒。”

看出她的心思,楚烜微微勾唇,道:“了。方时安给宋祁服了他此生得意之作,一个月需服一粒解药,迟一日即要忍受万箭穿心之苦,毒发十日内没有解药便会血枯而亡。”

“那毒是方时安早些年闲来无事时用百草百虫炼出,天除了他无人知道解药的配方。”

听楚烜这么一说,薛妙才勉强放心,又听楚烜接着道:“不若日后给宋祁分派解药的事就交给你?你哪日不高兴,就拖上几日再给解药,让他受苦。”

听到楚烜后面的话,薛妙“哼”了一声,道:“他不好过耽搁你的事怎么办?再者说,萧云婧若是知道了,说不准要在心里记恨我。”

不过这差事没什么不好做的,况且拿捏着宋祁的性命,也算是给自己出一口恶气,薛妙稍一想便应承了这桩事。

说完宋祁的事,薛妙起了困意,打了个呵欠,慢慢从楚烜肩头滑到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多时便睡着了。

楚烜看着她透着淡粉的颊腮,眼里闪过一丝柔和,在她发顶落轻轻一吻,动作小心地抱着人躺,阖上眼睛。

……

两人相拥而眠,这一睡又是三个多时辰,一直到巳时末才醒。

薛妙醒来时楚烜已起身,常旭正与他说追踪叱力阿绰的事。

寻回薛妙,楚烜重新部署人手追踪叱力阿绰,一夜过去,已有了线索,常旭回来向他回禀。

薛妙梳洗完,坐在外间的桌边一边吃早食,一边听着。

等她一碗粥都喝完了,楚烜还在与常旭说事。薛妙不好打断他,可眼见着再不吃饭都要凉了,她忽地计上心头,挟了筷楚烜爱吃的小菜,送到他嘴边。

楚烜正思索叱力阿绰接来可能的动向,余光瞥见嘴边的菜,脑中一时无暇去想旁的什么,张嘴就吃了薛妙挟来的菜。

尝到味的一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贺嬷嬷面露隐隐笑意,立在一旁等楚烜吩咐的常旭则仰头望了望横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楚烜身子僵了一息,很快又佯作自如,自薛妙手里接过竹筷,看似泰然自若,实则动作僵硬地只挟面前那个盘子里的菜。

挟了几筷子,他将方才没说完的事继续与常旭说了几句,待常旭领了吩咐退,他这才回头去看薛妙,却对上薛妙弯成月牙的眼睛。

楚烜看着她的盈盈笑意稍稍晃了晃神,捏紧手里的筷子,面上一派镇定道:“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薛妙朝着他手里的筷子呶呶嘴,无辜道:“您拿了我的筷子。”

楚烜挟菜的动作一顿,一时竟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薛妙心中正偷笑,忽听已飞快接受了这一桩事实的楚烜道:“亲都亲过不止一次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筷子。”

他缓缓道:“不都一样?”

因着夫妻的灵犀,薛妙觉得他这“不都一样”四字极富深意,她险叫自己的口水呛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烜,不相信这等不要脸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

扳回一城的楚烜任她看,自是悠悠地挟菜吃粥,半晌,才道:“快吃罢,要凉了。”

说着将他的筷子递给薛妙。

薛妙接过,慢吞吞地“喔”了一声。

待陪着楚烜把这一顿早食吃完,薛妙摸着犯撑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明明已经吃完了,一开始就是想催他吃饭,怎么到最后她又平白多吃许多?

吃过早食,前面有人通禀说清河县主来了,薛妙忙让人请她进来。

萧云婧有孕近三月,已微微显怀,薛妙一在门前见着她就赶紧上前扶了扶,嘴里道:“有事让人支会一声我去寻你就是,你如今挺着这么重的身子,多让人担心呐!”

见她还如从前一般,并未因先前的事对她有了芥蒂,萧云婧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随即又觉着薛妙这性子实在好说话,不由又叹了口气,挣开薛妙的手,后退半步,对她微微行了个半礼,赔罪道:“是宋祁对不起你。”

第089章 大度

“你也知道是他对不起我, 又不是你。”

薛妙并不去扶萧云婧,却也不受她的礼,旋身在榻边坐下, 不高兴道:“你一进门就这般,难道要我再回礼?”

想着那场景, 薛妙撇撇嘴道:“我们面对面站着, 你行礼一次,我回礼一次,如此没完没了, 好叫庄子里其他人都看看这里有两个傻子?”

见萧云婧被她话里的情境逗乐,面色不复一进门的凝重内疚,薛妙又道:“你若是执意要与他夫妻一体,代他向我赔罪, 日后我便真正把你二人当做一人。”

她看着萧云婧,认认真真地问道:“他用你的名义诓骗我,害我落入西胡人手里,置我于险境,我把他当仇人。即便他目下对楚烜、对大周有用, 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哪日心情不好还会故意拖着不给他解药吃, 让他遭受万箭穿心之苦。”

“你知道他被喂了毒的事么?”

萧云婧道:“知道,那是他该得的。”

薛妙点了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道:“你想让我也如方才所说对他那般对你吗?”

萧云婧急道:“自然不想!”

她顿了顿,稍缓神色,对着薛妙道:“我已与他和离了。”

如今连夫妻都不算, 所谓“夫妻一体”自然再无从说起。

“我只是……”萧云婧在薛妙身侧坐下,蹙着眉尖开了个话头, 想了想又觉着此事需得从头说起,“我早发觉他不对,只是那时以为他是私底下选定了黎氏一党,为五皇子做事。”

平阳侯府一向不涉党争,宋祁娶她的时候也曾对着她指天发誓,绝不涉足夺嫡之争,不主动算计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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