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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有点哑,疲软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像是赶人的信号。

“对不起,今天发生的事,我暂时还想不到解决办法。”陶希洪识趣地往门口走,“但我保证会在学校里注意言行的。”

“知道了……”许江同烦躁地朝他挥了挥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连关门的声音都那么刺耳。

送走陶希洪后,许江同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瓶伏特加,随便兑了点苏打水。

好久没喝烈酒,第一口入喉直烧到胃里,难受得就像吸了口废气。许江同捂着嘴狼狈地咳嗽起来。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陶希洪说,比如他很喜欢陶希洪来听自己的课,提一些充满思辨性的问题,让课堂氛围活跃起来。

他很喜欢每次课前陶希洪问自己“今天累吗?”,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

他也喜欢和陶希洪一起打球,无论是对手还是队友,每一球都充满了无限可能。

许江同是一个喜欢挑战,又需要被疼爱的人。恰好陶希洪就是这样的男生,干净利落、胆大心细。

可现在他突然想不清了,自己究竟是喜欢陶希洪,还是单纯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正好遇到了他。

第49章 无声告白

章成把球托到最高点,却被陶希洪扣到了界外。高勋不满地吹响了哨声,示意两边球员先暂停。

“陶希洪,”他毫不客气地点名批评,“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你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吗?”

陶希洪擦了擦眼角的汗:“刚才那球角度不对。”

“你还找理由?章成的二传还不好,你去国家队打吧。”高勋用计分板敲了下他的头,“打完这局你跟我过来。”

陶希洪转身朝地上翻了个白眼,憋着一肚子委屈,敢怒不敢言。

等训练赛结束,高勋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最近旧伤没有复发吧?”

陶希洪摇了摇头。高勋见状板起脸批评他:“小陶,这是关系到全队荣誉的事情。就算你今天失恋了,明天也要竭尽全力比赛,懂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陶希洪不耐烦地啧了声,心里堵得慌。

“自己状态不好还怪二传,这是拉低全队士气。再犯一次,我马上把你从首发里换下来。”

听到他威胁自己,陶希洪满不情愿地道歉:“我不会消极比赛的。”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能力可以打职业比赛,要是能带着校队进全国四强,说不定就被青训队挑去了。”高勋的想法和许江同如出一辙,“但打球是一件需要信念感的事,我希望你可以通过今年的联赛考虑清楚。”

“知道了,谢谢高教练。”他没再多言,披上衣服转身离开。

三月的晚风带了些许暖意,一点点吹干他脸上的汗珠。陶希洪从体育馆往回走,路过咖啡厅,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玻璃是单向的,在外面看来就是一片茶色的反光。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推门走进去,靠窗的座位上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

陶希洪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眶又酸又胀,像是被柳絮吹过敏一样。

他想在比赛前听一下许江同的声音。距离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五天,是时候冷静下来了。

陶希洪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江同的电话。他接得很快,似乎没在忙急事。

“现在有空吗?”陶希洪小心翼翼地开口。

许江同刚和展会设计师沟通完雕塑的摆放位置和光影效果,回家后洗了个澡,正坐在沙发里吃水果。

“有空。”他喂tela吃了颗蓝莓,“有事吗?”

“我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陶希洪委屈地嘟哝。

“紧张吗?还是因为我不能来现场看你,觉得不开心?”

“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许江同看到正趴在自己膝盖上摇尾巴的tela,莫名出现了陶希洪抱着自己,黏糊糊的幻视。

因为孙然诬陷在前,举报的事情并没有在学校里掀起大风大浪。两人刻意避嫌了好几天,突然听到声音,情绪立刻涌上来了。

许江同摸着tela的头,怪嗔道:“说你是小朋友,你还不承认。”

听到他的语气带着笑意,陶希洪顿时眼前一亮,开玩笑说:“年纪小没事,该大的地方大就好。”

许江同听得耳根发烫:“胡闹。”

一个月没正常交流,陶希洪憋了一肚子话,四下看了一圈,转身往操场走去:“我们打视频吧,周围很安全。”

“好。”许江同同意了他的邀请。

过了半分钟,两人接通了视频。许江同刚洗完澡,棕色的齐肩发吹得半干,软软地搭在肩上。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敞着,锁骨在白皙的皮肤和衣服阴影中交错。就像一幅出自大师之手、浑然天成的油画。

陶希洪看到对话框的第一眼,大脑就开始犯浑了。

许江同优雅地喝了口果汁,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小陶,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预选赛了。在我心里,你是带领全队在领奖台上奏响国歌的人,那时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说话总是含蓄内敛,又恰到好处。操场的风夹杂着汗味,挠得人鼻尖发痒。陶希洪抽了抽鼻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才没有暴露自己红透的眼眶。

他的小江老师那么好,自己居然还朝他发脾气,故意冷落他。陶希洪想等忙完这阵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结束这通电话,两人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陶希洪努力准备比赛,许江同也全身心投入周末的雕塑展中。

作为上一届比赛的黑马,许江同无疑是媒体的焦点。等到开展那天,美术馆的来宾络绎不绝,无论是否学过雕塑,大家都想一睹世界知名艺术家们带来的视觉盛宴。

许江同难得穿了身正装,束起头发,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的创作过程。

这次他一共准备了两件作品参展,“春之女神”无需多言,是他最拿手的油泥人像雕塑。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女孩不幸缺失的右臂,她微微颔首,注视着停留在袖口蕾丝上的蝴蝶。少女的神情刻画得惟妙惟肖,许江同还用石膏捏出了外衣薄纱般的质感,可谓是含而不露地炫技。

另一件雕塑是他完工许久,却没有公开过展示的作品。许江同把锡纸、铝箔等材料裁成碎片,利用钢丝固定,一点点黏到空心玻璃球里,最后用特殊的透明液体筑满球体,把它们密封起来。

从正面看,钢丝的骨架错落有致,就像城市栉比鳞次、拔地而起的高楼。

但是配合灯光渲染,从高处俯看时,锡纸反射出明亮的光辉,与钢铁的阴影交错呼应,借助玻璃天然的球状构图,将视野环环拓开,一如夜晚航拍视角下绚烂的霓虹。

一球之间,气象万千。

许江同介绍说,这件作品的灵感源自他来到京州的第一晚。飞机即将降落时,他打开舷窗的遮光板,俯瞰整座城市。

这是他离家漂泊的第七年,晚上十点的京州灿如白昼,繁华忙碌。可对他而言,不过是几次夜航的中转站,毫无归属感可言。

一时间乡愁涌上心头,许江同拍下了舷窗里的画面,开始着手这件作品。

后来,他遇到了陶希洪。这个像大型犬一样粘人,想方设法陪他打球、哄他开心的男生渐渐给了他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许江同又用石膏做了一双手,托住了这颗水晶球。至于这双手的主人是谁,恐怕就是独属于他的小秘密了。

“许先生,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用传统方法制作大型人像雕塑?”记者突然发问。

“对,”许江同淡然一笑,目光坚定地看向镜头,“我一直坚信科学是促使艺术进步的手段。既然有人研究过去,就应该有人去创造未来。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既是他一生的信条,也是说给屏幕前某人听的。

但愿他能听到吧,许江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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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忙实习的事情,更得慢了点,看到有这么多留言真的非常感动。祝高三同学们高考顺利!!

第50章 汪汪立功大队

从早到晚忙了一天,许江同的手机快没电了。临关机前,他给陶希洪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准备回家,等手机充满电后再联系。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进门看到柔软的沙发,许江同迫不及待地躺了下去,顺手解开领带,搭在靠背上。

他平躺在沙发里,抬头看天花板。吊灯金色的光线溢满灯罩,仿佛就要顺着水晶流苏滴落下来。

许江同眯了眯眼,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在躺在某个古老的博物馆里。

一天的行程固然辛苦,许江同却乐在其中。面对媒体和世界各地的参观者,在人群的拥簇中,许江同仿佛又回到了成年那天。

富家少爷的成人礼总少不了高朋满座、纸醉金迷,许江同的生日却与他们不同。在米兰,这座世界公认的时尚之都,18岁的他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天,自己端着红酒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注视着楼下来去不绝的人流。

那时的许江同还是个孩子,毫不遮掩地展示自己的才气,面对一切赞赏与质疑,过着花团锦簇的生活。

费利克端着酒杯前来庆祝:“卡洛,能把米兰艺术中心的个人画展作为成年礼送给自己,你真是天才。”

“我不是天才。”许江同转身与他碰杯,浅浅抿了口红酒,“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知道我为今天付出了多少。这是我应得的荣誉。”

“可我就算不吃不喝,每天学满24小时也比不过你,”费利克苦笑了一声,“你学什么都比我快。”

“那就练25小时。”许江同又转身凭栏眺望,玩笑似的回答他。

费利克沉默不语,出神地看着杯中鲜红的液体。

那时许江同还不知道,他无意间展露的锋芒,最终会变成一杯剧毒的鸩酒。不仅葬送了童年所有的回忆,也差点毁了他的前途。

但如果能重新选择,他依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就像今天一样,去拥抱属于自己的鲜花。

屋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许江同终于感觉到了忙碌一天后的疲惫感,去浴室冲了个澡。

陶希洪那边比赛刚结束,客场对战体育大学,两队在决胜局你追我赶,咬着比分打了二十多个来回,最终以16-18险胜对手。许江同见状让他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会。

时间也不早了,许江同习惯性睡前打开电脑检查邮件。每天邮箱里都会冒出几个小红点,许江同没有多想,从上到下依次点开。

可当第一封邮件弹出的瞬间,许江同的血液几乎在同时凝固。

信的内容只有两张照片,却是缠绕他整整七年的噩梦。

照片的背景昏暗潮湿,画面中央跪着两个人,地上血污横流,分不清是颜料还是真的修罗地狱。男生的双手被铁链束缚,呈大字状双膝跪地,身后还趴着一个女孩,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那个男生正是大学时的许江同,照片的拍摄者,毫不意外是费利克。

“咣——”手边的玻璃杯应声砸向地面,摔成碎片。

许江同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踉跄地冲进厕所,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谁?!”后背突然掠过一阵阴风,许江同已是惊弓之鸟,惊叫着回头,一眼撞见镜子里自己半人半鬼的模样,吓得手臂一软,猛地撞在了水池的大理石边缘上。

瞬间,血水混着冷汗从额角滑落,许江同无力地趴在地上抽泣,耳朵嗡嗡作响,头疼得快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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