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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半晌,祈佑才轻声问:“你恨她吗?”

恨吗?

岁宴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青涟。

“我知道,当初若非是她出手相助,我和、和……”岁宴顿了顿,一时竟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和秦……,或许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去的。”

“但她救我们只是为了让你能够顺利降世,带走我也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事情暴露或者你受到了不好对待。她处处为你谋划,说不定还悄悄去见过你,你的那个玉坠子应该也是她见着你被诸鬼缠身特意留给你的……所以她才会跟霍冉说清风山,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就在清风山……”

“而作为筹码被带走的我,自幼在这阴暗的地方活着,每日想着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多看我一眼。就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连自己的娘在面前死掉都不知道,甚至就连最后一程……”

想起之前秦氏去世的时候,祈佑曾说过,死的不是她娘,所以她才能说出冷静的话。

想起本该为了秦氏讨公道的人应该是自己,想起能够得到秦氏全部的爱的人应该是自己,想起能够让秦氏心甘情愿去赴死只为了能够保护好的人应该是自己……

命运啊,当真是作弄人。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说了!之前一直怕剧透来着。

想到之前那个心疼男主的宝子,其实最应该心疼的是我们岁宴啊呜呜呜!!

第52章

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得到了答案, 岁宴却并未觉得松了口气。

反倒是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自己往后该怎么面对那个虽说是别有目的但确实也是救命恩人的青涟。

原本以为在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后, 她可以有仇抱仇有怨报怨, 但现在看来,这仇应该从何报起,这怨又该怎么论?

岁宴只觉得很累, 累到她发觉自己面对祈佑的时候, 心中也会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我……我想出去走走,”岁宴起身往外, “你别、别跟来。”

祈佑往前迈了小半的步子停在原地,指尖有些不自在地摩挲着剑柄, 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身份来说。

岁宴捂着脸,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 只得寻了个借口。

“我去看看霍冉怎么样, 我怕他被问罪。你、你不方便去……”

说完,就落荒而逃。

*

只是然后当她推开院门的时候,倏地发现外面有几个鬼卒匆忙路过, 神情满是慌张。

岁宴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眼熟的, 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知晓岁宴的身份, 想要行礼,却被岁宴摆了摆手免了:“不要搞那些虚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有人闯进了鬼王府邸!”那人慌乱叫喊着。

岁宴转过头同连忙走出院子的祈佑对视了一眼,松开了攥着那人的手,正想让他不用去了, 他们想要捉的人就在眼前, 却听得那人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之前、之前擅闯的那个神秘人, 他又来了!”

岁宴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提着纸伞就折返回了鬼王府邸。

而祈佑,亦是拿着剑跟在了她身后。

*

不比之前那般戒备森严的样子,岁宴再次入府邸,发现门口的守卫都乱做了一团。

“你们在做什么!”岁宴怒斥,“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挤成一团试图逃跑的那几个鬼卒见着岁宴,又是害怕又是欣喜。

“典狱大人,您终于来了!您快去看看吧,鬼王大人、鬼王大人她……”

岁宴上前一步,拽着那人的领子:“涟姨怎么了?”

“鬼王大人她,她被生擒了!”

被……生擒了?

岁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生擒是个什么样的说法,“怎么可能……涟姨,是鬼王啊。”

话落,周围那几个鬼卒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被岁宴的话点醒了。

是啊,青涟身为鬼王尚且抵不过,那他们这些无名鬼卒,就算去增援,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如果是第一次死亡是从人变成鬼,那么以鬼身死去,便再无入轮回的可能了。

他们确实是因为还有眷恋才迟迟不肯离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愿意就此化作风雨,再也不能重返人世。

岁宴无法去怪罪他们当逃兵,只说了一句:“若是怕死的,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但不知来人是何目的,若是冲着整个鬼王府邸来的,那你们记得千万不可牵连仲世的百姓。”

那几人得了岁宴的令,忙不迭的点着头往外跑,最后竟只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孩子,悄悄过来拽着岁宴的袖口。

“典狱大人,你能不能,能不能去救救霍冉哥……”

霍冉?

霍冉也在府中吗?

岁宴抓着那个孩子的双肩,问起了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方才鬼王大人发了好大的火气,把霍冉哥叫过去了。再后来,听到像是山崩地裂的声音,一个带着斗篷的陌生男子闯入了鬼王大人的书房,只一掌就将屋顶掀了,听说鬼王大人也被他打伤了,他还将鬼王大人当做人质,不准旁人靠近……”

怎么会这样呢?

鬼界不比人界,讲究什么血脉正统,在这里只有实力才说得上话。虽然最近几年岁宴几乎没有看过青涟出手,但能坐上鬼王之位的,又能是什么好欺负的。

但来人竟然……这么轻易就将她打伤了……

岁宴让那个孩子出去找个地方躲着,自己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步履慌乱。

祈佑站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岁宴,你别急,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进去,一定会打草惊蛇。我们既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也不清楚他的目的,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让岁宴想起了当初她也是这样拉着祈佑让他冷静的。

果然啊,不幸的事不是落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

“祈佑,你不知道,小时候我身患怪病,偶尔会陷入沉睡。有一次我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给我捻被子,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母亲还魂了,嘟囔着叫了一声娘,还拽着她的手拽了好几个时辰。她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现在想想,也许是她知道你我之间那种莫名的联系,所谓的照料我,其实是在心疼远在人间的你,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瞬间,我是真真切切把她当做母亲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恨她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孤独地活着,但是我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受难。”

说出这样的话后,岁宴觉得自己似乎松了口气,似乎那些裹缚着她的东西才终于有了一些松动。

祈佑上前抱住眼角闪着微光的岁宴,以手轻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

“岁宴,那也是,我的母亲……”

*

岁宴和祈佑靠近了书房,发现如那个孩子所说,门框被砸了个稀碎,屋顶也被掀开,整个书房像是被风暴摧毁过一样。

但好在墙还在,岁宴和祈佑利用对方的视线差,躲在了角落里暗自打量起了屋内。

那个一直被称作神秘人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虽然是在笑着,那笑意却根本无法触及心底,让人觉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只有一副阴郁的气息。

奇怪的是,而他的样貌隐隐让岁宴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是又说不清是哪里见过,只好把这种感觉归结于她见识了太多的人和鬼。

他此时坐在原本属于青涟的位置上,俨然一副主人模样,脚下踩着霍冉的脸。

“不杀你不是因为杀不了,只是觉着这房里的布置我不喜欢,少了个垫脚的。”男子阴恻恻地使着力,脚尖肆意地在霍冉的脸上碾着。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吹打过的戈壁滩。

岁宴贴着墙角挪动着,在房间的另一侧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青涟。

她脸上被扇打过的痕迹太明显,原本细腻白嫩的肌肤如今红肿着连成一片,让见了的人都忍不住心疼三分。但就是这样的凌虐,却仍然难掩她眼底的傲气。

“许天明,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许天明?

听到他的名字,岁宴立马想起了眼前这个男子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熟悉了——那张脸,分明就和青涟在世时的驸马许承平是一个轮廓,只是眉眼看起来,会更像另一个人。

原来这个许天明,是许承平和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的儿子。

许天明被青涟的话再次激怒,上前踩着她的裙摆,拉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死鸭子嘴硬是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嘴有多硬。”

说完,他又扬起了巴掌。

青涟也丝毫不怵,抖了抖身上起了褶子的衣衫,也不去看他的脸,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岁宴这才看到,她的动作缓慢,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力。

莫非……她中了许天明的奸计无法使用任何的术法?甚至连最简单的反抗都做不了?

不然的话,岁宴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被那个许天明制住。

她的不屑惹得许天明愈发恼怒,原本是想着再扇几个巴掌来发泄发泄的,却又因为她方才的话停住了手脚,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咒术,而后青涟就像是被人捉住了脚腕,倒立着吊在了半空之中。

“你现在不过就是我砧板上的一条死鱼,总归是活不长了,我也不着急。”

看了眼青涟如今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他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看啊,你现在的样子,跟当初我娘被关在牢里受毒打的时候,多像啊……”

也不管在场的人想不想听,他闭上眼,像是落入了那段回忆里。

“叶青涟,不得不说,你真是有一个好弟弟啊,一个宁愿被天下人斥责残暴不仁,也要将我们一家人关在牢里狠狠折磨五年都不愿杀了给个痛快的好弟弟;一个从不拷问真相,只知道用刑来泄愤的好弟弟。”

他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抬头望了望漆黑中透出点点血色的穹顶,喃喃自语。

“牢里真的是,太暗了,暗得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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