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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不担心,你当初何必对她下手,你不也是忌惮的吗?她是不光彩,你也未必磊落!”
说完,她扭身便要往外走。
今秋忙紧跟在后。
梁雯雪却在这时蓦地扬头拍案而起,“站住!”
商音才不站住,她照旧大步流星,行至门边听得她在背后厉声说:“你说我对她下手?”
“谁对她下手了,那天推她下池子的是蒙氏可不是我!”
公主气性上来,扶着门狠狠转头。
“这说辞你拿去哄别人吧,蒙氏有没有推她我不清楚,但你在羹汤中做手脚的事我可是明明白白——”
梁雯雪皱眉重复道:“我给她的羹汤有问题?”
“你可以不承认,反正而今已是死无对证。那碗羹,是我亲眼看到她喝下去,也是我亲耳听她说起身体不适。”
对方难得没有打断,沉默着仿佛是理屈词穷。
“你是不是担心我娘腹中的胎儿威胁你的地位,是不是借蒙氏的手一箭双雕,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非黑白,你自己心里有数。”
商音言罢,正待出门之时,荣喜宫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且尖锐的笑。
梁雯雪好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高兴了,她站在小榻前,疲乏的脸上少见地多出几分色彩来,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梁家针对你母亲荣家,将荣氏一族赶出了京城,你才这样不待见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为了这个怀恨在心。”
梁皇后唇角的弧度透出一点阴鸷,“宇文笙,你既是如此坚信那碗羹汤有问题,为何不去调查调查,那碗汤昔年是谁交给我的呢?”
商音心头无端一钝,将信将疑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去问问那个在归月阁里等死的老太监不就知道了。”她笑道,“你们二人不是一向走得很近吗?”
“他难道没告诉过你,他是什么来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结局了!
过七夕不存在的……我这辈子都没有七夕节过!
咳咳咳,完结之后会全文大修,所以……养肥的可以再等半个月,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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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六章
商音从荣喜殿出来之后, 脚步便一直很快,快到今秋甚至得用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梁雯雪那番话她听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姓梁的不老实, 想挑拨离间。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家举家覆灭, 趁此机会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好让他们心生嫌隙, 能作多少妖是多少, 换成商音八成也会这么干。
对, 一定是这样。
纵然理智上已经想得很明白, 但她心头却依旧蒙着一层无可名状的不适。
寻常人如果知道对方是在拱火, 哪怕言辞如何天花乱坠, 也只会觉得是胡说八道,可有那么一刻, 商音竟生出几分凝滞的动摇。
——为何不去查一查,那碗汤昔年是谁交给我的呢?
——他难道没告诉过你, 他是什么来历?
顾玉德在去伺候老太妃之前,是她母亲宫里管事的太监,当初鸿德帝由于偏爱, 特地从身边拨来给她使唤。
荣贵妃生前每日一碗银耳燕窝雷打不动,饮食都由小厨房准备,如果不是自己宫里的东西, 伺候的宫人会放心地让她食用吗?
如果真是自己宫里的饮食, 那又为什么要让梁雯雪送来?
商音像是被日光照得陡然目眩, 她停住脚, 眼前发昏似的伸手摁着额头。
“殿下!”今秋连忙搀扶她。
“你脸色不好, 要不要传太医?”
公主抬手拦住她, 魂不守舍地轻声说“不必”,依旧固执地往前走。
商音想起很多年前与顾玉德重逢。
荣妃过世,宫内的所有侍婢太监悉数遣至各宫听用,她是在一次祭典结束偷供果时,无意中撞见了值守的老内官。
顾玉德似乎对四公主如今的境况很是惊讶和意外,在得知她那一年半载里的经历之后,老太监沉默良久,继而就开始频繁来往起来。
他很尽心,耳报神一样给她搜罗宫内的大小消息,教她面对宫妃与皇帝该怎么应对,甚至对于梁家下毒的事,也同她不谋而合。
在商音面前,这个老太监说是老奴婢,倒更像一个稳重的长辈,事事替她出谋划策。
——他一个在贵妃宫中做掌事不过两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凭什么对你这么巴心巴肠?
——你猜,他是因为念旧情呢,还是因为心怀有愧?
——抑或者,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你的注意。
商音借路旁的一株春桃稳住身形。
当初母亲不明缘故地落入池水之中,冬日寒浸骨的冷水导致她流产终于血崩而亡,因此没有太医去深究她到底是死于生产还是死于饮食。
那场面太乱了。
可倘若没有落水呢?
倘若她未曾外出,羹汤里掺了别的东西,那么事发之后一试便知,梁雯雪就算要害她,明目张胆的端着吃食上门,岂不是给自己落下如此显而易见的把柄。
是啊……
她不是没脑子的人,就连给鸿德帝的汤药做文章也是借了其他妃嫔的手,人命关天,梁雯雪不会那么疏忽。
“为什么我现在才留意到……”
商音癔症一般自言自语。
——“梁家近来受此事牵连,小心得紧,怕是不好再拿住他们的短了。”
——“殿下如今与驸马和离,孤身一人,还打算向梁氏复仇么?”
——“老奴上次建议殿下调查‘长山卫’的事,有眉目了吗?”
八/九年来,梁家是罪魁祸首的认知已经被顾玉德牢牢地钉在了她心里,每回两人碰面总少不了这个话题。
因此,她从来没有对当年的看法动摇过。
可那时……她仅仅八岁。
——看见我们家的下场,你还没明白吗?
——只当你有多得意呢,原来忙忙碌碌小半辈子,到头也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你和我有什么分别?你一样是他手里的一颗棋而已。
——他要你荣华富贵,你就能一步登天,他要你家破人亡,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梁氏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响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此刻方意识到宇文姝同她确实是血脉相承,剥去了皇后的皮囊,内里的阴恻刻薄母女俩如出一辙。
商音深皱着眉心,似乎连视线都无端模糊了起来,口中喃喃道:
“他给我的荣华富贵……”
她骤然发觉周遭吵闹极了,梁雯雪的声音和顾玉德的言语反复回荡,更替交织,呼啸着仿佛想要挣个输赢,而那些浓墨重彩的画面里,扭曲的脸孔愈发狰狞,梁氏的脸愈发畸形诡异,隐隐约约和宇文姝重叠在了一起。
商音不禁痛苦地闭眼捂住双耳。
“殿下,殿下!”
而后在一切嘈嘈杂杂中,她听见另一个熟悉的音色。
带着几分着急,肃然问:“怎么了?”
“商音……商音?”
青年捧起她的脸,在涣散的目光里,重华公主渐渐聚焦在他身上,忽然大喘了一口气,“隋策……”
今秋在旁解释荣喜殿内发生的事情:“梁氏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像这样了!”
隋策闻之星眸暗闪,他何等清明,只听到此处就已明白了前因后果。
商音抱着他的腰闷头靠了一阵,随即赫然睁开眼,语气坚决,“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等等!”
“你现在贸然过去,能问出什么来!”
青年的手臂横在腰间,她扒着他的五指,剧烈挣扎着要出来,任凭隋策怎么安抚,商音情绪仍然十分激愤。
“别管我!你别管。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真相,是死是活都要知道!”
她反抗得厉害,手背青筋凸起,像是不顾一切压抑着某种巨大的痛苦,隋策险些快要抱不住。
“不要拦我,你现在拦住我,我恐怕以后,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到底是怕伤到她,隋策终究松开了力度。
商音丢下他疾步朝皇城之东,靠墙的那一排旧宫殿而去。
一路上,她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繁杂。
世人谈及怀着龙胎的宫妃枉死,总少不了要往女人争风吃醋上去揣测,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殒命,得益的似乎应该是屈居其下的妃嫔。
比如靠山刚倒的蒙氏一族,可以借此机会东山再起。
又比如二皇子的母亲梁氏,能够为自己扫清障碍,让储位得来更加名正言顺。
但她从没想过,还有一个人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拔除了在朝中盘根错节的蒙家党羽,又让凌太后的族人从此臭名昭著,再无翻身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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