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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曦冷嗤:“我怕你没机会再看到我当皇帝的样子,特意提前穿来给你瞧瞧,好叫你彻底死心。”

“你想杀了我?”

“不,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我那么多亲人,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章皇后已不惧怕任何威胁,仰头狂笑:“你再恨我也只能认我做生母,等我死了还得年年定时给我磕头上供。”

朱昀曦握拳忍住恶心,冷静发问:“你恨我和其他人我都能理解,只一点不明白,父皇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

他想对方至少会表现出一点心虚,不料章皇后笑得更放肆,由衷嫌恶道:“他对我好吗?你以为他的皇位是谁帮他抢到手的?比起我当年为他付出的,他后来的所作所为都算恩将仇报!”

朱昀曦愤怒:“父皇给你和章家的恩宠远远超出你应得的,是你贪得无厌,一味纵容外戚作恶,他才会对你日渐失望!”

“我应得的?哈哈哈,真要掐斤论两算账,你们朱家的江山都该归我。我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你父皇无数次,靠我的智谋胆略他才能登上并坐稳皇帝宝座。他得势前赌咒发誓要跟我平分天下,后来只因我娘家多拿了一点好处就翻脸不认账,把这一切说成对我的恩赏,凭什么!?”

章皇后面目逐渐狰狞,冲动地手指朱昀曦。她的指甲全部断裂,又黑又脏,是连日疯狂抓挠的造成的。

此刻她再度狂躁嗔斥:“你们父子都一个德性,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今后注定落得相同下场。不信等着瞧,柳竹秋不久就会看穿你的本性,然后狠狠报复你。我虽然很恨那丫头,但不得不说她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诅咒般的预言连同她恶毒的笑声几乎扯断朱昀曦的神经,心里越否定越着魔似的在意,恨怒瞵耽手舞足蹈的女人,不久如愿看到她四肢痉挛地跌瘫倒地。

他嘴角刻毒上扬,走近两步,观察皇后口鼻歪斜,痛苦挣扎的惨状。

“你这几天是不是经常出现这种症状?”

章皇后唯一还听使唤的眼珠惊怒地转向他。

朱昀曦笑如毒花艳丽:“我让那两个嬷嬷在你的饮食里加了点作料,以后你发病的间隙会越来越短,时间会越拖越长,直到周身瘫痪,变成盲聋暗哑的活死人。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把你装进棺材,送进陵墓交给父皇发落。”

他花了不少心思配制这一奇毒,力求加倍讨还这恶妇施加在父皇身上的痛苦。

说完昂首敛色,高傲俯视任其□□的失败者,换一把刀宰割她。

“朕的生母还活着,朕已派人去迎接她,今后她会代替你享受太后的尊荣。现在知道朕为什么会穿成这样来看你了吧?大明的新皇帝不是你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1参考模仿了明朝历代帝王的遗诏。

2都人:明代称宫女。感谢在2022-07-25 16:37:24~2022-07-25 23: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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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庆德帝驾崩当日的戌时, 京中各佛寺道观钟声齐鸣,不绝于耳。

柳尧章已领着妻小去广东赴任了,柳邦彦将灵境胡同的宅子退还户部, 麻袋胡同的居宅也已搬空, 留下十来个奴仆看守, 明日就准备携妻子离京返乡了。

他听到附近寺院钟鸣不断, 忙派人去街上查看,听说道路全面戒严,便知庆德帝驾崩了。

君臣一场,他颇感悲痛,自觉地命家人换上孝衣, 为庆德帝诵经祷告。

稍晚, 一些官场旧识相继派家丁来柳府报讯,说柳竹秋在宫中英勇护卫先帝, 并带头镇压了颍川王叛乱, 助太子顺利即皇帝位。

柳尧章的前同僚们也差人送来相同喜讯,留下一式一样的祝贺。

“令千金立此奇功,新帝必有重赏,老大人和柳三爷想必都能官复原职且有望升迁。”

柳邦彦和范慧娘可惊可愕,不明白本该身在宣府的女儿是如何回京的, 又怎会从罪人变成扶立新帝的头号功臣。暂时取消还乡计划,翘首期盼柳竹秋归来。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十七天, 先帝丧礼结束的次日, 又有大批官员欢天喜地上门祝贺, 说新帝为表彰柳竹秋的从龙之功, 已破例封她为荥阳县君。

本朝只宗室女能获赐此命妇封号, 柳竹秋算开了先例。

“陛下还下旨召回您家三少爷, 擢升为翰林院学士。大人家出了只金凤凰,接下来必将兰桂腾芳,赫赫扬扬。”

官场最是势利,预感柳家将要得势都赶来巴结,柳府从门可罗雀变得门庭若市。

柳邦彦早看透炎凉,见新皇帝封女儿做了县君,不像要纳她为妃的趋势,心下颇喜,以为等柳竹秋回来,她和萧其臻的姻缘或可完满。

谁知几天后萧其臻到访,带来意外消息。

“我早想来看望去非公,又觉冒昧,原想等令爱回家再来,可前日……”

萧其臻这阵子心情也大起大落,前期感受和柳邦彦差不多,只当否极泰来,将要心想事成了。前日新帝突然下旨,任命他为广东按察使,并按先帝遗诏为他和左敏兰赐婚,限他赴任前完婚。

萧其臻这一棍子挨得不轻,猜测朱昀曦假接先帝名义赐婚,为的是彻底拆散他和柳竹秋,担心柳竹秋将从此陷落宫中,怙惙地来找柳邦彦商议。

柳邦彦也如同吞了一大块冰坨子,吐着凉气宽慰彼此:“陛下封阿秋做了县君,按理不会再纳她为妃了。”

他估计新皇帝拿萧其臻当情敌,看不得柳竹秋跟他好,于是想出这阴损招数硬剪红线。陪客人闷坐半晌,无奈开导:“圣命难违,这结果对你和阿秋已算不错了。那左家的女儿也算良配,贤契还是安心随缘吧。”

萧其臻心中苦水泛滥,实难接受这事与愿违的现实。

这时管家兴冲冲跑来禀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柳邦彦和萧其臻惊喜不已,一起赶到二门外。

但见敲锣打鼓,彩旗飘扬,一顶金碧辉煌的八抬大轿已停在门口,两名宫廷女官掀起轿帘从中扶出一位头戴翟冠,着大衫霞帔的高挑女郎,正是柳竹秋。

“恭喜荥阳君回府。”

女官和随行的宫人向柳竹秋拜礼,柳邦彦也连忙带领家人拜见贵人。

柳竹秋笑着让父亲免礼,说:“诸位嬷嬷公公辛苦护送我回家,请老爷替我犒谢他们。”

柳邦彦懂规矩,急命人取出五百两银子分赠宫人。

柳竹秋已看到萧其臻,目光交汇,被他温柔喜悦的关爱勾起伤感,先微笑致意。。

范慧娘和春梨闻讯出迎,欣喜激动地围住她,耐不住焦急小声问:“阿秋你回来了,这、这从此就太平了是吗?”

柳竹秋亲热地搂住继母肩膀,带她去揭开随轿子抬入的红绸覆盖的大匾。

匾额上刻着四个鎏金大字“荣归故里”,看落款竟是新帝御笔亲书的。

她向父母家人介绍:“这四个字原是先帝临终前赐给我的,今上又亲自誊写了一遍,让我带回成都老家张挂。”

柳邦彦凑近观摩那四个字,似喜似悲地颤声问:“那先帝赐的那块匾呢?”

他指的是庆德帝给的“生女不教”四字匾。

领队的女官接话:“陛下命我们带回前匾,柳大人这便取出来交给我们吧。”

柳邦彦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那般高兴,亲自带人去取匾。

范慧娘喜得直掉眼泪,抓住柳竹秋的手求证:“这么说你可以跟我们回成都了?”

柳竹秋一点头,她便搂住她大哭,口中不住念佛,庆幸这来之不易的大团圆。

萧其臻默默旁观,衷心为她们欢悦,见柳竹秋扶着范慧娘走进二门,忽然有些无措,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春梨走来悄声知会:“小姐请您去院子里的八角亭稍待,她过会儿便去找您。”

萧其臻喜上眉梢,连忙赶去彼处。

那亭子还是当年的旧貌,周边景色从初秋转为初夏。静静的水面上小桥照影,荷芰荡漾,大红鲤鱼追逐着坠落水中的石榴花。池畔仍有白鹭凫水,不知是否是当年助他题诗的那一只。

他对景懊悔,自怨当初迂腐没抓住机缘早点表白,如今千山阻隔,还能保住多灾多难的姻缘吗?

不久柳竹秋来了,她换上了素雅的家常装束,姗姗渡桥的姿态也似昨夜星辰,照亮回忆。

萧其臻望着她难抑泪水,想迎上去,脚跟深深种在地上,难挪分毫。

柳竹秋看懂他的心意,淡淡酸楚淡淡失落,假如上次在这凉亭相遇时便尝试接受他,现在会怎样呢?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1”

人世间的遗憾都是这样谱就的。

她不愿再带给他更多憾恨,以风和日暖的表情接待。

“听说大人授命担任广东按察使,粤地民风粗犷,内多山贼,外多水匪,朝廷任命大人为该省臬台,是想借你的才干整顿当地法纪,厘奸除弊,维系风化。还望大人此去多努力。”

萧其臻郑重点头,欲开口诉心事,却遭沉重打击。

“大人和小兰的婚事……是我向先帝求来的。”

柳竹秋说这话时嘴里像含着千斤重的铅块,愧疚得抬不起头,又必须正视他的惊诧痛心,认真解释:“大人为我知己,该明白我想要什么。今上多疑,我向他换取自由的条件就是终身不嫁……”

萧其臻狷急打断:“我可以为你终身不娶,大不了以后从族里过继个孩子承袭香火。”

柳竹秋摇头:“大人不对外做出与我断情的样子,今上就会一直猜忌你,大人身负才学,应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不该将时光浪费在我身上。”

他们的思想境界是想通的,萧其臻想起上次许太后下旨让柳竹秋去宣府,分别时她对他的嘱托,立刻在悲伤中释然了,泪眼凝视她良久,哽咽着说:“我明白了,可是你今后该怎么办呢?”

他愿意为他们共同的理想牺牲一切,只担心她从此找不到出路。

柳竹秋乐于与他分享计划,神采奕奕说:“我想回老家试着撰书、讲学,把我的经历和想法分享尽可能分享给大众。”

不能做利剑劈开官场上的黑暗,她还可以化身火种,焚烧缠缚世人的藤蔓。

萧其臻眼前一亮,振奋道:“蜀地民风开化,凭你的本事一定行。我到了广东也会帮你宣传。”

柳竹秋笑道:“我如今是自由身了,往后定会去大人任上探望你和小兰。”

意识到他们并非永诀,萧其臻好受多了,踌躇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赠给她。

“这是我上次决定向你求婚后订做的,取货后一直没机会送给你,现在请你留作纪念吧。”

柳竹秋接过玉牌,上面刻着一首诗:“孤松栖雪岭,往返只寒鸦。翘盼清风过,相依看锦霞。”

看到他曾经的美好畅想,她喉头有些发紧,同时会心而笑:“好巧,我也有件礼物送你。”

说完从袖口里抽出一把折扇递上。

萧其臻展开扇子,只见扇面上画着松柏图,留白处的题诗竟正好在唱和他写在玉牌上的诗句。

“峻岗风啸疾,松柏自清吟。苍劲崔嵬骨,孤高正直心。林禽争托庇,芳草唤知音。冰雪欺不倒,陶然抚月琴。”

有一种深情不在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在于相知相惜,不论经历多少次劳而无功的付出,依然甘愿用心血浇灌对方的情怀。

他们不约而同相互揖拜,眼中含泪,脸上带笑,往后将沿着各自的航线,向真理进发。

陈尚志每天缠着陈良机吵闹,要求见忠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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