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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心平气和地李烨商量:我好像该离开了。
他拦着,再三保证,不会娶赵茹芳,更不会娶其他人,叫我放心,不要意气用事。
我说: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与你赌气,也不是闹脾气,相反,我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离京这事儿其实想了很久,你知道的,在没嫁进王府之前,我就计划着去看山看水看景儿,把所见所闻记下来,最好写成个话本子,流传千古,我还想做一幅大舆图,我还要去体验师兄口中的江湖,过女侠的瘾……你看,我有这么多事要做,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你原就不在这些计划之中,现在不过让它回到原点罢了。
你再等等,等我处理好一切……
我摇头:你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我身为妻子却什么都帮不了,你看,甚至连劝你娶个新妇这么件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
我深吸一口气:你,长姐,就算是赵茹芳,都能在这京城有自己一番天地,而我始终像个旁观者,庸庸无为,自责且难过,这于我实在煎熬。
李烨哽咽:那你不要我了吗?
我要啊,怎么不要,我恨不得天天将你拴在小棕马上,看花饮酒,听鸟临山,片刻不离。可是李烨,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坚持。
他红着眼眶挣扎:这并不冲突。
我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问:你想一下,如果没有我,你如今会做怎样的抉择?
他说:这个假设已经不存在了。
我摇头:存在的,只要人心有异,就会有假设存在。
我害怕影响你的人生,明白吗?我怕你有朝一日后悔,这于我而言太沉重,就当我怯懦吧,不敢承受。
李烨终于没有再挽留,或许知道留不住,或许也觉得,这样更好。
我轻轻抱着他:我会一直等着你,等有结果的那一天。
他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说,过几日吧。
其实我偷偷给自己定了时限。
我在与子坊待了三日,做了一件衣裳。
布料选的湛蓝色,在袖口处绣了几片暗色云纹,样式很普通,针脚也不够绵密,希望他会喜欢。
行李是早就备好了的。
临走前,只跟爹爹告了别,我拍拍他肩膀说:你命真好,名字不用倒着念。
他除了感怀伤情外,也没说什么。
我就这么离京了。
比想象的容易,也比想象的艰难。
第32章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时间过得飞快,我已经出第三回 门了。
第一次去了苗疆采药,旖旎的自然景色,浓郁的风土人情叫人忘忧。
男子奔放,女子热情,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能收到香花,可惜,我只能无情地告诉他们,本姑娘英年早婚,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次跟着师兄去了江南参加试剑大会,我本是去瞧热闹,一不小心却出了风头。
我问师兄:白绫跃一天到晚摆张臭脸,是因为我如今比他受人喜欢,嫉妒吗?
这小子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小时候明明是个活泼的性子,如今怎么终日冷着一张脸。
师兄玩笑,长得俊俏,身手又好,江湖上姑娘们前仆后继地,他又没我有本事,八面玲珑的,久而久之就只能这副德行了,别说,就算是这样,那临渊派掌门之女还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呢。
哇哦,我忍不住朝凌跃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白了我一眼。
第三回 去得有些远,华山。
庄主故友生辰,挑了两名弟子送贺礼去,我从未去过,自然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天下第一险。
去的时候风平浪静。
回的时候,途经一家酒楼,听见隔桌的人叹息:眼看高楼起,又见高楼塌,谁能想到宁王殿下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是我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京城的消息,忍不住屏息侧耳。
又一人感慨:摄政王也是杀伐果断,没想到竟真的慢慢掌握了北境兵权,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威胁帝位。
我松了口气,他成功了。
可又觉得哀伤,烨狗子终究还是娶了赵姑娘。
回山庄后,守山门的师兄给了我一封信。
意料之中,京城来的。
只是没想到,来信人是皎洁。
见字如面。
阿沐,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间了。
别伤心,不值得。
不过若你还能哭上一哭,我定然是高兴的。
想来,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瞒你,欺你,伤了你最亲近之人。
可我不后悔。
献媚,进宫,得宠,一切不过逢场作戏,我从未倾心圣上。
相反,我害死他,为爹娘报了仇。
我知道林家灭门不是他的错,可是怎么办呢,李家欠林家的债总要有人来偿。
丹药的事宁王也有参与,我已将与他往来的书信、证物都给了熙王,凭他的本事,多少有些用处吧。
从小到大,一直是你护着我,如今,我也终于能帮你一回了。
娘亲走之前叫我无论如何好好活着,十几年来我试着听话,坚持,可是,太难了。
我想来想去,脑袋都想疼了,都没想出一个在这世界上继续待着的缘由。
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一定会叽叽喳喳地与我说哪里的肘子好吃,歌舞好看,庙会热闹,人儿有趣……
山峰俊秀,江水奔流,人间值得。
可我不配。
再没机会听你说一句生辰快乐了。
万千珍重。
第33章
南境与京城相隔甚远,既然信已到手上,想必木已成舟。
心中酸楚不已。
我在后山为皎洁立了一个衣冠冢,给她做了碗长寿面。
恍然想起,小的时候,我每每闯祸,就喜欢跑到林家,和她睡一个被窝,拖上十天半月,等爹爹气消了再回去。
和面的手艺,还是跟林家伯母学的。
以后……再也不做了。
好像京城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于是,我便向庄主辞行,说想独自去西北一带看看。
他们不放心,一定要叫人陪同。
我只好,偷偷溜了。
但别以为我没发现,白绫跃这小子一直跟在后头。
起先是偷偷,后来连客栈都住一家。
我叫他回去,他冷着脸反驳,自己要去西北办事,顺路而已。
我说:行吧,突然觉得这地儿不错,打算先住上十天半个月,您忙您先请咧。
这人二话不说,拿着剑走了。
我舒了一口气。
可等我到下一家客栈时,好家伙,门口坐着喝茶的白衣剑客忒眼熟了,我怒气冲冲上前,还没开口,他倒打一耙:我先来的。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走心了。
我说我还念着一个人,短时间,也许长时间都忘不掉。
他道:你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也无需有负担,我只是奉师傅之命护你周全,别的什么都没有。
哦,行,那就当我自恋一回了。
他再没出现。
可我哭了,我碰着了一家黑店。
等意识到饭菜有迷药的时候,身子已经麻了。
我喊得看似撕心裂肺,实则声如蚊呐:白绫跃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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