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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矜,过来坐。”
殷玄铮见谢姝月来的速度如此之快,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在场的几位朝臣品秩不低,可惜谢姝月大多都不认识,除了坐在下首处神色微冷的谢轻寒之外,还有便是曾经见过的苟新瑞,见谢姝月就这么直接进来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旁人他们可能不认识,但这宣平侯府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出名,当初陛下寿辰时闹出的那桩庶妹告发嫡姐之事可算是让宣平侯府声名远扬了,尤其是当事人之一的谢姝月,更是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现在并非是玩闹的时候,这般严肃的场合太子却偏偏把谢姝月叫过来,几个古板的朝臣心中都略有不满,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默默移开自己的视线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谢姝月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人的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但她一向在殷玄铮面前不守规矩惯了,旁人的看法对她来说当真没什么用,更何况她坐在下首的亲哥谢轻寒都没出声制止,她干脆直接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只是等到殷玄铮把手上的折子都递到了谢姝月的手里时,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殿下,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妨。”
殷玄铮淡淡地看了过去,说话之人顿时讪讪地闭上了嘴,心下紧张之际却又听殷玄铮继续道∶“郑大人尽可放心,月儿对此的了解怕是要胜于诸位不少。”
在场的众人闻言俱是一怔,就连谢姝月也是一头雾水,只得低头翻看着手上的折子。
折子上言语详实,主要写的还是林州时疫之事,此番时疫来势汹汹,又逢数日大雨,现下情况早已不容乐观。
谢姝月一直看了下去,心中的猜测确上越发笃定了,然而视线却最终停在了最末尾处的几句话上。
“染病之人高热不止,接连呕吐,重病者口鼻俱流黑血,死后尸身出现大片褐斑……”
直至此时,谢姝月才忽而明白了殷玄铮话中的含义。
“看起来倒不像是普通的时疫,更像是中毒所致,这一点当地的郎中肯定也有所思量。”谢姝月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所谓时疫大多受疫毒病气影响,虽会有高热,但远不至于流黑血这般厉害。”
而所中之毒,则是像极了粉娥娇……
谢姝月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厅中的众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原本的疫病突然变成了中毒,难免让他们都对此心生疑窦。
“谢小姐既然说林州的郎中也知晓其中关窍,那为何还是将其定性为疫病?”
“林州天气炎热,又接逢暴雨,本就容易爆发时疫,更何况此番病症波及范围甚远,将其定为疫病也并不奇怪。”谢姝月淡然自若,似乎对这番怀疑之语毫不在意,唯见谢轻寒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番推测罢了,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太子殿下就坐在上首,谢轻寒又冷着脸看着他们,谢姝月一味扔下这么个晴天霹雳后就不再多说。在场的众人哪怕再有什么意见,也只得在心里憋着,只是原本的想法已经被打乱,最后也只得提前结束。
几位朝臣匆匆告别离开了书房,殷玄铮也没有任何挽留之意,唯独一直沉默不语的苟新瑞留了下来。
“殿下。”苟新瑞悄悄打量了一下谢姝月与谢轻寒的神色,低声道∶“谢雪柔和秋菊都死了,是今天早上狱卒发现的,秋菊咬舌自尽,谢雪柔中毒身亡。”
“这么急着毁尸灭迹,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心急了。”
见殷玄铮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谢姝月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谢雪柔不是一直被单独关押吗,怎么也出了事?”
当时大理寺留下谢雪柔本是为了问出幕后主使一事,虽然不至于扳倒睿王,但多多少少也能让他名誉扫地,只是谢雪柔受了刺激后一直疯疯傻傻,却不料如今竟也惨遭毒手。
“确实是单独关押,平时的饭食等也都验过了毒,只是……”
“只是这大理寺内另有暗鬼。”
殷玄铮不紧不慢地打断了苟新瑞的话,冷声吩咐道∶“既然他上套了,那就按照计划来便是。”
苟新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一旁的谢轻寒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未等谢姝月思索出个结果,殷玄铮忽而碰了碰她的手指,轻声道∶“矜矜,你刚刚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正在沉思的谢姝月差点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谢轻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几乎就要相叠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亲自上前把二人给分开。
苟新瑞早就非常自觉地低头研究起了手上的茶杯,若是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昨夜她还未曾回府,此时接触到谢轻寒的视线,谢姝月自觉心虚,讪讪地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殷玄铮见状挑了挑眉,故作伤心的瞥了一眼谢姝月强装出来的冷淡神色,最后还是谢轻寒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提醒道∶“说正事,林州的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有人蓄意投毒,而且所投之毒便是粉娥娇。”谢姝月眉头轻蹙,补充道∶“再加上这个时节易得风寒,身体不好的人若是接触到了毒物,便造成了疫病的假象。”
“这么想来,旁的州县也有逃亡的林州人,确实极少有这般症状。”殷玄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只是这毒物接连波及了几乎半个林州,这几日又接连暴雨,就算是在河里投毒,怕是也难以达到这种效果……”
“不是在河里。”
谢姝月在桌案上铺开昨晚看过的林州地图,伸手指了几处地点道∶“这是折子上所提到的疫病最重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唯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临泉。”
苟新瑞也凑过去看了看桌上的地图,挠了挠头道∶“谢小姐,您别开玩笑了,这上面除了这个赵家村和百中镇外,其他地方哪里还有大泉眼可供那么多人所用?”
“当然有。”谢姝月又将另一份地图展开,指了指上面的几处标记道∶“林州多泉,这些泉眼虽然已经枯涸,但如果遇上数日暴雨,便会暂时涌出泉水,如果把毒下在这里面的话,难保不会中招。”
“暴雨之时河面上涨,井水又浑浊,大家确实有可能会去泉边打水,再加上其中客栈众多,一来而往的便都中了这等阴招了。”
谢轻寒仔细看了几眼地图上所标记的位置,脸色越来越冷,凝声道∶“上面这些地方又是从何得来的,几乎与林州的发病地别无二致。”
谢姝月神色复杂,低声道∶“是那本林州游记。”
“看来此事是与南疆脱不了干系了。”殷玄铮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意味不明道∶“尉迟朔已然找到,南疆国主却依旧想保下尉迟策,不知是真的慈父之心,还是另有所图。”
“除了南疆,估计也没人拿的到这么多的粉娥娇。”谢姝月冷笑了一声,之前倪向所说南疆多年前便不允许私自售卖粉娥娇,现在想来竟是数年前便有了这等阴谋!
“殿下,那南疆五皇子那里,是否要去诈上一诈……”
苟新瑞脑子动的极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后心中便已经有了考量,除了秋菊最开始被抓之时尉迟策有所慌张以外,他几乎就是打定了大理寺不敢贸然对他动手,不管问什么都一概不做理会,让大理寺众人都头疼不已。
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问出点什么,反倒是一举两得。
……
“微臣先告退了。”
得了殷玄铮许可后的苟新瑞也不欲多留,尤其是在气氛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他更觉得满是卷宗和案件的大理寺才是个好去处。
直到苟新瑞关上了门,谢轻寒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眼下无比心虚的谢姝月正故作淡定地摆弄着裙摆上的刺绣,时不时偷偷递给殷玄铮几个眼神,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谢轻寒早就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月儿,我们需要回一趟宣平侯府了。”
“宣平侯说,他想见你一面。”
第69章 尽孝
“宣平侯?”
谢姝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谢轻寒, 似乎没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宣平侯,只是心中的疑虑还没等说出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长乐郡主站在书房外跺了跺脚, 又忍不住向身旁的管家确认道∶“你确定是侯府的管家亲自过来说的?”
“这等要事老奴哪敢欺瞒郡主。”管家听到长乐郡主的质问也不敢恼怒, 只得苦笑道∶“宣平侯府上的人一开始去了镇国公府没找到人,实在没办法,这才来了太子府。”
“可这人好端端的, 怎么就……”
长乐郡主话音未落, 原本在眼前紧闭的大门忽而打开, 她的半截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南音?”原本还冷着张脸的谢轻寒面色一怔,下意识地便喊出了长乐郡主的名字。
站着一旁的谢姝月挑了挑眉,无声和身旁的殷玄铮对视了一眼, 又装作什么都没能听见, 非常识趣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谢轻寒掩饰性得轻咳了一声,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长乐郡主脸红的像是快要熟透的虾子,结结巴巴小声说了几句, 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只得伸手推了推身旁的管家, 自暴自弃道∶“你来说。”
管家点了点头, 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刚刚宣平侯府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府上的老夫人恐怕要撑不住了……”
谢姝月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便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谢轻寒, 见他脸上毫无惊诧之色, 大抵也知道了为何他突然提出要去宣平侯府的原因。
还未等她彻底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谢轻寒欲言又止的神色落入了谢姝月的眼中, 让她当即便下了判断。
“既然这样, 那就先去一趟宣平侯府吧。”谢姝月顿了顿, 补充道∶“慢慢去,让宣平侯再等上一会。”
而相比较谢姝月这边的游刃有余,宣平侯府的气氛冷的几乎要结冰,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换下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生怕动作大了,触到主子们的霉头。
“人还没来?”
站在正厅中的宣平侯神色阴郁,自打那日刑部派人来将侯府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他和整个宣平侯府也算是彻底在上京城内颜面扫地,就连言官御史都相继参奏,恨不得能再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都爱做,当初宣平侯风光之际是处处受到巴结,而如今他境况落落魄,朝中众人眼看着太子和镇国公府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之前的政敌反倒是比以前嚣张,见缝插针的给他使绊子,也不知其中到底有没有他人的授意。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本就伤势未愈的宣平侯更是消瘦憔悴,眼底下青黑厚重,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衰败了不少。
杜万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宣平侯的脸色,也不敢多说,只得宽慰道∶“侯爷,雨天路滑,世子和大小姐一路从太子府过来,耽误些时候也是有的。”
“是吗?”
宣平侯看着檐下滴落的雨滴,脸上蓦然露出了一个冷笑,似是嘲讽一般。
“这……”
杜万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派人去镇国公府传信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宣平侯在这里也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却没想落了个空。
“侯爷,侯爷……”
前来通报的家丁急匆匆地跑进了正厅,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便哆哆嗦嗦地说道∶“世子和大小姐过来了。”
宣平侯闻言抬起了头,泛着血丝的浑浊眼睛中闪过一丝得逞,但还是镇定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冷声问道∶“现在人在哪?”
“现在已经朝老夫人的院子过去了。”
————
“韩姨娘。”
谢姝月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撑着伞急匆匆被赶出院内的妇人,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身份从脑子里中翻出来。
宣平侯府那么多莺莺燕燕,并非每一个都是谢姝月见过的,只是韩姨娘平时颇为得宠,行事也高调,这才给她留下了几分印象。
“大小姐?”韩姨娘听到声音转过了头,见到谢姝月和谢轻寒两人就站在不远处,慌里慌张地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世子,大小姐。”
“下这么大雨还要过来,真是辛苦韩姨娘了。”谢姝月见状连忙主动伸手扶起了韩姨娘,温柔和善地拿出帕子递给了她,示意她擦拭一下刚刚不小心淋湿的衣衫。
韩姨娘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帕子,见谢姝月并无恶意,这才回答道∶“大小姐言重了,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谢姝月闻言笑了笑,看了一眼紧紧闭合的大门,回头和谢轻寒对视了一眼,故作无意道∶“也不知祖母现在身体怎么样了,韩姨娘常侍奉在祖母身侧,想必应该是最了解的吧。”
韩姨娘闻言脸色一僵,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是表情却没有那么好看,但是谢姝月一句接着一句的发问却让她难以招架。
眼见着谢姝月又想把她往院子里拉,韩姨娘脸色通红地尴尬道∶“那个……大小姐,老夫人的院子不让人进去。”
“不让人进去,那韩姨娘刚才……”
谢轻寒适时地发出了疑问,韩姨娘听见这话只得解释道∶“老夫人重病在床,妾身本来是想来尽一尽孝道,结果这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说到最后,韩姨娘也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世子,大小姐,其实老夫人病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最近突然病情加重,刚刚里面的婢女也说了,除了郎中和侯爷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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