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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又被叩响,钟阅压低声线又一遍催促:“娇娇,不要任性,一会儿拖延久了我就护不住了你了……”
依照钟阅的意思,事情往她意想不到的更糟糕的情况发展,她必须得配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娇娇视线从一地方便食品上收了回来,长叹口气:“好吧。”
她将宫森送的枪妥帖的藏好在裤兜里,隔着布料感受到沉重的冰冷,心就好像是拴上了一根线,不再那么仿徨了。
打开房门,阴影倾斜,她看见钟阅碧绿色眼眸在透明防护面罩后面,有些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钟阅一身无隙可乘的防护服,连手脚都用密封手脚套扎紧,极大降低被感染的可能。
而被暴露在空气中的娇娇,迎接她的是兜头兜脸的一套新的防护服。
“快穿上,跟我走。”钟阅说。
旁边的刘倦拦了一下:“上校,虽然表小姐是自己人,但关系到的是民众安危,请您还是按流程办事。”
“这是自然,”钟阅笑了笑,“我只是想让她少暴露一些在这个空气中而已!”
娇娇被两堵高墙一样的男人遮挡住,避着监控手脚麻利的一边走一边外套防护服,虽然她之前从没触碰过这东西,但人被逼上一定程度学习能力都是很快的,何况还有两位穿好了的作为参考。
楼上楼下贫民窟居民荡然无存,有些户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空洞洞的敞开着。风卷起地上的垃圾,打着旋儿的飞舞。
从钟阅和刘倦的谈话中娇娇得知宾馆上下加起来三层楼的居民,都被押走做病情观察,按照正常流程得在三日后回归。
三日,是黑斑病的最终死亡期限……
正常被感染上的病患一天之内身上就会出现黑斑。
娇娇想起琴女身上的的黑斑,应该是第一天的感染迹象,所以背部一开始是没有,是在中枪后急剧恶化后才会出现。
那浑身被感染得没一块好皮肤的琴女情夫,应该就是重症晚期后的濒临死亡了。
想起□□的机械双腿上拖拽着对折的躯干,娇娇犹是心里发毛。
再离开回字形拐角弯,娇娇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客房门口。
然后她愣住了。
地上残余薄薄残灰,像清明时节焚烧过纸钱过后,遗留下的白圈子。
钟阅走了两步发现娇娇没跟上,回头见她神色不对,忙出声询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血?”娇娇不安道。
“黑斑病晚期都这样的。”钟阅说。
“所有骨骼肌理都被黑雾吞噬,当事人还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没了身体,大脑还在运转的行尸走肉,直至最后一刻大脑也被黑雾占据,溃散成一团黑雾消失。”
黑烟……
娇娇抬头仰望天空,薄雾笼罩的苍穹,依稀可见一整块碧琉璃般的穹顶,一缕徐徐上飘的黑色烟雾格外突兀,揪搓成一缕缕,往一个地方飘去。
那个方向像是有个莫大的吸力,令黑烟有所指引一样的,越过了阳台,越过了屋顶,直至消失在不可知之处。
在电梯间门口,娇娇忍不住伸出了手精准一指:“那雾,是怎么回事?”
“雾?”钟阅闻言认真地依循而去,断然说,“今天天气挺好,雾气稀薄,已经算是地球上难得的好气候了。“
“是黑雾,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的……”娇娇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电梯里也同样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钟阅看她的眼神越看越奇怪。
娇娇戛然而止。
她放弃。
钟阅和老板他们一样,所指的雾和她所指的雾不一样。
他们似乎都看不见感染者身上飘散出来的黑雾?
这又是为什么?
下了楼梯后,最后一辆救护车在等他们,路上都是车新碾过之后剩下的车印子。
同样严密防护服的护士们着急催促:“怎么这么慢?”
护士们让开一条道,娇娇独自登上后车厢,钟阅呵呵笑着说:“小姑娘被发了疯的病患追逐,受了些惊吓。”
“当——”的一声车门被拉上自动锁扣,娇娇回头见钟阅隔在冰冷的车门外。
“东看西看什么,快躺好。”护士们命令要求。
呼救车绝尘而去,被留在原地的钟阅做了个“没事”的嘴型。
“姓名:钟娇
年龄:27
籍贯:华夏国
现役:鲛人岛在逃罪犯……“
一进医院,娇娇先是经由瞳膜扫描,红外线激光扫过,个人信息自动出现在仪器电脑屏幕上,她匆匆瞥了一眼,确凿无误这副身体的身份,确实与被钟阅认出的未婚妻一样。
当科技高速发展到一定地步,人从出生起的生物信息就被储存入信息库,容貌虽然会随时间改变,但基因不会错。
确认身份后,娇娇被送进防控区,在更衣室换成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胸口贴上姓名和编号的贴纸,开始抽血和蘸取唾液,用于化验。
检验流程每两个小时进行一次。
护士们如临大敌一般,行色匆匆的采取完她的信息源,又去往下一个隔离的单间。从小小的玻璃望出去,隔离区蜂巢一样的间隔开数个小屋,每间屋子五平方左右,摆放一张小小的床,头顶上就是监控,用于随时紧密监控疑似病例的动向。
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任何娱乐项目,就让人在雪白色单间的单人床上躺着。隔音说不上好。但正常的走动是听不见的。唯有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的啼哭,一断一续的,揪着人的心。
每一个要求上厕所的人,都得等前面的人上过后,消毒二十分钟后,才能下一个人去上。
在场被扣押三四十名以上的人,每隔二十来分钟就有憋着尿紧张不已往厕所走去的人。
本来人在激动害怕的状态下就容易失禁……
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护士来再采一遍样。娇娇问要这样多久,护士说一开始会很勤,因为被感染者第一天身体血液组织就会出现变异。过了第二天后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进入次序的观察状态。
娇娇闲得无聊,将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直播器打开,闲得生绿鬼毛,她想跟观众们好好唠上一唠。
娇娇悠悠然打字:
【我新知道了一个很好玩的动物知识,有没有人听?】
观众一:【完了,主播疯了……】
观众二:【要你被关着提心吊胆的等待生命倒计时,你也开心不到哪儿去的】
观众三:打赏+50【你说吧,出于对临终人员的关怀……】
娇娇打了个哈哈:企鹅为了游泳,进化(or退化)出独有的翅膀,猜猜有什么用?
【贴地飞行?】
【抠鼻屎?】
娇娇:hhhhh可以用来扇脸,听说被用力扇过的对家都骨折了!
观众:【……好冷】
【麻麻我要去北极远航~】
午餐就是简易盒饭,吃过后放在门边上自然有人来收走。娇娇躺在没有被褥的pvc材质的硬床板上睡觉。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裸露出大面积皮肤,方便监控里的工作人员随时监控变化。
她是吃过苦的人,休息环境再恶劣也能很快适应,午歇的睡意笼罩上来,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哀嚎,过道时不时涌现大批医护人员,紧着担架运输抬出,娇娇被这一惊吓睡意全无,爬起来捞开衣服裤腿,看身上有没有可疑的斑点。
黑斑病无知无觉,被感染者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一想起被吞噬到后期半人半鬼的样子,娇娇就很不能闭上眼睛。
……不止一例!
真不止一例的人开始出现迹象了。
娇娇瘫坐床边,觉得身上开始发痒,一方面是怀疑许布料的摩擦,一方面又怀疑是心理作用。人就是这样,越紧张就越紧张,多做多错,就跟你去精神病医院声称你不是精神病一样,不使你了怎样别人就要怎样做,医院有医院严密把关的规整流程。
“钟娇,出来一下。”
“滴——”的一声磁吸门被打开,全身笼罩在防护服中的护士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身后立着抬担架的护工们。
娇娇针扎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她惊恐不已地瞄了一眼监控器,难道监控看到了她后背上生出她所不知道的黑斑?
娇娇手忙脚乱的往后背摸,恨不能化身八爪鱼伸出触爪。
护士小姐姐等不耐烦,又催促一遍,娇娇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躺在担架上的时候她灵感爆发,该不会是血液检验结果出现了问题吧?
从护工到护士小姐姐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从每一个人流露的神情中可以看出疲惫,想来也是,像这种奔赴前线面临最高感染风险的工作,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得濒临断裂,没了往日里的正常交流姿态。
因为每一个躺上担架的病人绝对都有一大泡的问题问不完。
隔离室的门开了一重又一重,娇娇躺在担架上渐渐冷静下来,生死有命,还能跑咋地?
直至她被送进一间装满无影灯的手术室,医生打扮的人要求护士们抓住她的手腕,兵兵乓乓的从金属机械器具盒里一一拿出,拇指粗的针管里抽取透明的液体,瞄准娇娇手腕处的血管,就要往里扎时,她终于心胆俱裂的挣扎起来。
“你们做什么?!”
“住口!“
熬守了一整天的医生脸色发青,护士们配合得按住娇娇的手脚更卖力,她几乎听见了筋骨错位的响。
“不想死的话别乱动,”医生冷言冷语,“这血清就这一管,浪费了就没了。”
血清?
娇娇一下愣怔住了,琴女费尽心血不就为了这一管解药吗?到医院里得到的如此容易?
细铁管刺破皮肤的尖锐疼痛只飞大脑皮层,将娇娇的所有思路全部切断。
扎完针后她被推出了手术室,看着腕部的针孔她犹觉得不可思议,沿途的建筑物景色越来越不一样。
她被护士带偏了。
护士走在前方,有意领着她往人稀罕之处走。
直至她看见了一扇开合的后门。
台阶下,一碗夜昙悠然,于着了墨色的葳蕤草木下,跳脱出玉石一样温润的光华。
钟阅环臂静观,他的身体轮廓也被镀上一线白光,刀削笔雕一般的不真实感。
路灯的余光,筛过星星点点的树冠,一柱柱的漏到他身上。
清疏而淡远,犹如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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