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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立刻上前制住傅琛,将他的胳膊反拧到身后,傅琛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喊道:“怎么不可能!瑶瑶被我背回家后整整烧了三日,从此留□□弱的毛病!就是为了救你这么个狗东西!”
萧靖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覆满了鲜血,就像是傅瑶的鲜血一样,刺得人眼睛生疼。
救他的人是傅瑶,而他却利用傅瑶,将傅瑶嫁给别人……也是他,亲手写的圣旨,赐死了傅瑶……
萧靖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把揪住刘忠,掐住他脖子:“谁让你喂她的牵机!说,谁给你的胆子!”
萧靖钰是习武之人,手劲很大,把他掐得直翻白眼,断断续续道:“……皇,皇后。”
萧靖钰把他扔到地上,径直往椒房殿而去。
金吾卫上前查看,只见刘忠已经闭了气。
……
史书记载,秦王萧靖钰谋朝篡位,登基十日后突发癫狂,掐死皇后和十几名太监宫女,而后归还皇位于淳载帝次子萧戚。
秦王退位前,下旨封闭东宫,任何人不得擅入。
·
丞相府中,傅琛正坐在书桌前写奏章,突然有小厮跑来禀告:“公子,不好了,那个谁在挖三小姐的坟!”
“他敢!”傅琛猛地一拍桌子,“叫上家丁,带上家伙,跟我走!”
傅瑶和萧楷以谋逆罪被处死,死后并没有葬入皇陵,而是由傅家收敛尸骨,合葬于傅家坟陵中。
傅琛带着几十号家丁跑到坟陵时,傅瑶的坟墓已经被挖开了。萧靖钰手指上全是掺着血的泥,他跪在棺椁旁,嘴里喊着瑶儿,要去推开棺椁。
傅琛上前拉开他的手:“别碰她!”
萧靖钰脸色青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手心上的伤口翻开着,里面堵满了泥土,断开的手筋已经被磨烂了,看上去骇人至极。
若不是他还能喘气,傅琛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个死人了。
萧靖钰抬手抓住他的衣角,低垂着头道:“求你,让我看看她。”
傅琛一把将衣袖抽回来,冷声道:“瑶瑶不想见你。”
萧靖钰跪坐在地上:“就一眼,让我看一眼就好。”
傅琛充耳不闻,对身后家丁道:“还不把棺椁放回去。”
家丁立刻手忙脚乱地填土,萧靖钰突然发疯似的冲过去:“不要!谁都不许带她走!她是我的!我的……”
“你想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吗?!”傅琛把他抓过来,拖到一边,“是你,亲手害死了瑶瑶,现在又来装什么情深义重?!如果不是你,她怎会躺在那里?!”
萧靖钰脸色愈发灰败,直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家丁棺椁一点一点埋回去。他眸子里布满了绝望,良久才道:“你杀了我吧,把我葬在她旁边。”
傅琛:“你想得美。”
傅琛命人将坟墓埋好,留了十个家丁在坟陵看着,并留下一句话:“萧靖钰要是再敢乱来,弄死了算。”
傅琛刚走出去数十步,就听身后一阵嘈杂,回头一看,只见萧靖钰已经冲到新埋好的坟墓前,用匕首划破了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将坟土染红了一片。
此时天空一片愁云惨淡,那灼目的鲜血落入坟土上后,立刻渗进去,变成了暗红色。
等再下一场雪,就不见了。
家丁来问他:“公子,尸体怎么办?”
傅琛道:“送回秦王府,我绝不让他葬在瑶瑶旁边。”
秦王被人抬回秦王府,最后由殷安做主,埋在了傅家坟陵对面的孤山上。
傅琛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大概最后也心软了吧。?
第61章
◎“阿瑶,给你,都给你。”◎
遂县只是一个小县城, 算不上富庶,也没什么可依赖的盐铁织造产业,但坐落在一个四通八达的位置, 又和上京离得不远不近, 渐渐成了江湖人聚集之处。
三年前, 一名姓许的大夫在这里落脚, 开了一家许氏医馆,并自称曾是皇上亲用的御医。是不是御医不清楚, 当地人只知道他的医术确实是一绝,在江湖上更有个响当当的名号——神医鬼手。
这位许大夫还是个心善之人, 收留了很多无处可去之人。其中有一名傅姓女子, 据说是受了情伤,初时连人都不认得,在许大夫的医馆养了两年, 转好后就开了一家酒楼,还取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花间赋。
自此之后, 许氏医馆负责治病救人, 花间赋则为这些无家可归之人提供容身之所, 整个遂县都见不到流民和乞讨者了。
傅姑娘虽然什么人都肯收留, 却一点也不耽误这酒楼的生意, 不过短短数月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酒楼, 就连去年的武林大会都是在这花间赋办的。
这位傅姓姑娘也渐渐成了外地人口中的花老板。
初春的清晨, 遂县街衢上早早摆满了小摊, 各种吃食冒着热气, 一眼望去, 全是人间的烟火气息。
傅瑶头戴帷帽, 轻纱笼罩了大半个身子。她还是有些不适应别人灼热的目光, 尤其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对着那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总会头晕目眩,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傅瑶去了常去的那几家铺子,买了些糕点清粥,正准备去找许雁秋一同吃早饭时忽听到一阵嘈杂声。
她往前走了走,就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更有几个年轻人商量着要一同抬了人去找许神医和傅老板。
遂县平日里很宁静,一般有了从外地来的乞丐流民,见到的就会把人抬到许氏医馆或者花间赋,久而久之,人人都养出了一副古道热肠。
傅瑶挤到前面,只见墙角正倚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那男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蓬乱的长发挡住了半张脸,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破破烂烂挂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一名妇人在傅瑶身后怜悯道:“连双草鞋都没有,两只脚都烂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唉……”
在一片议论声中,几个年轻人已经把男人抬起来了,傅瑶正欲上前帮忙,却见蓬乱的长发落下,露出一张瘦削的、布满污垢的脸。
傅瑶怔愣在原地,耳边似有什么东西在嗡鸣作响。
那张脸如此熟悉,以至于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萧靖钰——三个月前已经战死在蜀地、被当今圣上追封、以衣冠冢入葬皇陵的靖王。
萧靖钰被抬走了,聚集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只剩下傅瑶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还是有人提醒才想起离开。
她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回花间赋,那些不堪的过往不断在脑海中回荡,三年来的平静生活就此被打断。
傅瑶回到花间赋后就躺到了床榻上,在一阵头昏脑涨中睡了过去。
许氏医馆,许雁秋看着被抬进来的人,这幅狼狈样子,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给那人把了脉,又扒开乱糟糟的头发检查,结果被吓了一大跳。
许雁秋连连后退:“这这这……这是人是鬼啊?”
哑童上前去查看,摸了摸萧靖钰的脉搏,又冲许雁秋打手势:“是人。”
足足过了一刻钟,许雁秋才接受萧靖钰还活着这个事实。
他替萧靖钰检查伤口,发现身上那些伤都已经结痂了,除了瘦得皮包骨没什么大毛病。
可许雁秋把脉时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往萧靖钰后脑勺摸去,果然在那里摸到好厚的一块疤。
也不知道人傻了没有,许雁秋满腹忧愁地想着,只能先等人醒来再说了。
就在这时,花间赋的一个伙计找了过来:“许神医,许神医,你快去看看,我家老板病倒啦!”
许雁秋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提着药箱一路小跑过去。
他答应了萧靖钰要照顾好傅瑶的,虽然人也没死,还自己跑回来了,但他还是应该践行承诺。
许雁秋到了花间赋时,见傅瑶正缩在被子里,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把傅瑶的手拽出来,按住脉搏切了会脉,对哑童道:“取银针来。”
傅瑶这是受了刺激,三个月前萧靖钰战死,她走到大街上时听到有人提了萧靖钰名讳,回来就病了。
不过那次之后,傅瑶反而渐渐听得了萧靖钰这三个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此人已死的缘故。
在许雁秋的针灸下,傅瑶缓缓睁开了不甚清明的眸子,迷濛地盯着床幔上的流苏。
许雁秋问她:“你是不是见到……呃,那个谁了?”
傅瑶看上去很平静:“你也见到他了?也是,他现在应该就在你的医馆里。”说不定随时就会找上门来。
许雁秋知道她的担忧,就道:“他现在很虚弱,后脑勺上还有一块很厚的疤痕,我估摸着是在战场上伤到脑子了,只是人还没醒,也不知究竟伤成什么样了。”
傅瑶沉默半晌,突然道:“我若现在走,定是还来得及。”
许雁秋认为傅瑶如今的情况,越躲避越不是件好事,就像她刚开始时听不得萧靖钰的名字,后来不也能坦然处之了吗?
许雁秋宽慰道:“他现在不如从前了,只有孤身一人,还虚弱成那样,傻没傻都不好说,不会再伤害你的。你若担心,我将他锁在我院子里便是。”
傅瑶想了想自己的花间赋,她在这里待了三年,好不容易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今就要因为这个人的再次出现,放弃这里的一切吗?
傅瑶决定不走了,她要先观望一下。
当晚,许雁秋就让人传来消息,萧靖钰果真伤了脑子,如今已经失忆,并且变得痴傻了。
傅瑶便更放心了,她在这里安心待下去,但从那之后再也没去过许雁秋的医馆。
许雁秋也没敢让人把萧靖钰送走,只每日关在后院里,防止他跑丢了。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许雁秋试了好多法子,也没能治好萧靖钰,他捏着萧靖钰的脸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对吧?”
萧靖钰对他撇了撇嘴,将他的手打落,又跑去了院子里。
许雁秋看着他走到院门后,弯腰研究锁着的门,看了一会见打不开,就逐渐暴躁起来,开始用肩膀往门上撞。
哑童对许雁秋打手势:“他似乎想出去。”
许雁秋眸色沉了沉,这个人从战场上死里逃生,浑身是伤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是赤足走了三个月,一直走到了这里,如果不是惦念着什么人,如何能走得过来?
许雁秋吩咐道:“把门关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跑出去。”
哑童不明所以,只能做了个是的手势。
又过了三五日,正是夤夜,许雁秋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拍门。
他披上衣服起身,哑童已经开门将人放进来。
原来是有户人家走水,一家人全烧伤了,正被咽呛得昏迷不醒,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许雁秋衣服都没穿就出了门,哑童收拾了东西跟在后面,还不忘将院门牢牢锁上。
在他们都走了之后,厢房里的萧靖钰睁开了眼,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出来。
萧靖钰先去了灶房,拿起晚饭时剩的糕点塞进怀里,又在一片漆黑中遛进了储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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