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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楚景玄在房间里独自郁郁寡欢。
不是为虞瑶没有多留片刻,是想到虞瑶可能依然会选择丢下他。
数月前重逢,碍着她不记得他,满腹想要向她倾诉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她记起前尘旧事,忽觉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才生出的那点儿信心消失殆尽。
楚景玄越想越难受,正当情绪低迷时,耳边再一次捕捉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响动。
而当脚步声传来,他一愣之下立刻翻了个身,转过脸。
直至望见虞瑶的身影、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楚景玄才敢相信她去而复返。
“瑶瑶……你不是回去了吗?”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楚景玄嗓子发紧,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哆嗦。
虞瑶伸手来扶楚景玄坐起身,往他身后垫两个大引枕,垂下眼道:“陛下用过膳我再走。”
楚景玄又是一愣。
反应过来虞瑶话中之意,心底涌上一阵欢喜。
他嘴角飞扬,感觉到她的手臂环在他身侧,刹那间如在云端,如坠梦境。
当虞瑶端过那碗搁在小几上的鸡汁粥,拿瓷勺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他异常配合张嘴一口一口吃下,乖巧至极。吃过一碗,犹觉腹中空空,开口要第二碗。
会折回来喂他用饭分明是对他心软了……
楚景玄受宠若惊,前一刻那些矫情念头一扫而空,被心花怒放取代。
虞瑶耐心温柔喂他吃下两碗粥,没有如他所愿去盛第三碗,但是另外喂他喝下一碗骨头汤。
如此才端来茶水让他漱口,拿帕子替他擦嘴。
楚景玄整个人变得飘飘然。
他看着虞瑶去净手,看着虞瑶走回床榻旁,得寸进尺,可怜兮兮问:“瑶瑶,你要回去了吗?”
虞瑶本不愿在这个时候打击楚景玄,却实在承受不住他这幅不同往日的造作矫揉模样,终究狠下心提醒他:“陛下为救我才受这份罪,照顾陛下是我应做的。”
言下之意与旁的任何事都无关。
话一出口,果然见楚景玄唇边笑容凝滞。
虞瑶别开眼说:“今日我便回去了,明日我再带宁宁和昭儿探望陛下。”
没有多看楚景玄,这一次,她真正离开。
楚景玄仰躺在床榻上,落寞盯着帐顶放空片刻,长吁一气,到得这会儿愈发没有睡意。
压下心尖泛起的一股酸楚苦涩,他将常安常禄喊进来。
昏睡这些时日,只怕积压着不少的事情,他打起精神做点儿别的正经事。
虞瑶乘马车回到酒楼后院。
这阵子发生不少事,才因食客中毒休整过一番重新开业,又遇上她自己被下蚀心散。毒解了,身体好转,她又前去日夜不休照顾楚景玄,酒楼便也一直关着门。
前些日子顾不上考虑得那么多。
现下认真想一想,忽而发现经过这一场变故,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远远不止和皇帝之间的那些。
在灵河县的平静生活确实已被打破,这一点不能回避。
往后是留下是离开不能不重新筹谋。
与楚景玄有关的事,她可以一个人做决定,留下离开却不能如此,须得和妹妹、流萤商量才行。
也只能一桩一桩慢慢来了。
虞瑶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院门附近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宁宁和昭儿的笑声。
她不由微笑,暂且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流萤听见敲门声连忙过来开门,见是虞瑶,面上一喜:“小姐回来了。”
虞瑶点头,迈步进得院子才知宁宁和昭儿正在荡秋千。
那秋千是之前楚景玄做的。
想起楚景玄,她微怔,又听见宁宁和昭儿在喊她,当下收敛思绪,含笑朝他们走过去。
两个小孩儿被哄着玩着的时候倒也开开心心。
可一旦瞧见虞瑶,那些见不到娘亲的委屈齐齐涌上来,秋千也不愿意玩,抱住虞瑶便不肯撒手。
之前偶尔回来皆是如此,虞瑶有应对之法,在路上提前为他们买了糖人和糖葫芦,耐下性子哄得一阵,也勉强把人哄好了。迟些用过午膳,陪他们去午睡,待宁宁和昭儿睡下,她才得以脱身。
虞瑶从房间出来。
等在廊下的流萤和虞敏走上前。
祁寒川得过楚景玄命令保护虞瑶和两个孩子。
是以这些日子,虞瑶和楚景玄在一起,安危自有保证,他便留下来和之前那样住在隔壁的小院子里,时刻警醒着,确保宁宁和昭儿平安无事。
同样因为有他在,楚景玄醒来的消息在虞瑶回来之前便传到了。
流萤和虞敏也听说这件事。
因而略问得虞瑶几句楚景玄的情况,流萤道自己去为虞瑶准备沐浴用的热水,留下虞敏和虞瑶单独说话。只她们姐妹两个,那个一直想问却没有问的问题,虞敏终问出口:“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第64章 振奋
虞敏心里一直介怀着虞瑶和楚景玄闹崩一事。
在她的记忆中, 自己姐姐同皇帝之间本没有什么不好,她没办法自欺欺人说变成这样与她无关。
而今,明摆着皇帝陛下为了她姐姐连命也可以豁出去。
且姐姐已然记起旧事, 这些日子一直在那处宅院悉心照料着皇帝陛下……
虞敏不免生出些想法。
想姐姐是否态度松动愿意重新接纳皇帝, 想姐姐和皇帝从前有过的误会是否能慢慢消除了。
抱着这些念头,她才有此一问。
而在虞敏把话问出口时, 虞瑶便明白她在问什么又在关心什么。
“敏敏, 进去再说。”
虞瑶拉过虞敏的手先带她进去房间里面。
两个人挨着坐下来,虞瑶没有松开虞敏的手, 单刀直入,与她直言:“敏敏, 我和陛下变成如今这般绝不是你的责任。此事怪我,当初我不该瞒着你, 叫你以为我和陛下关系和睦, 也叫你暗暗自责。”
“其实自我入宫,那几年间, 我和陛下一直有许多的不愉快。”
“回想起来, 倒觉得迟早是会这样的。”
虞瑶语气平静说起这些, 握住虞敏的手腕, 稍微撩起她衣袖,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这是那些年,妹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留下的痕迹。
“敏敏,和陛下分开我从未后悔。”
“可是不知你在虞家受罪,不知你在虞家过得不好, 我十分后悔。”
“我也一样自责, 怨自己没有多关心你, 怨自己太过迟钝, 竟什么都不曾发觉,竟以为那些人不敢亏待你。”虞瑶说着,眼底泛起湿意,语声却越发温柔,“但我们姐妹终是好好的聚在一处了。过去那些事既然记得,那便记住,往后再不要互相隐瞒,要互相依靠、互相信任。”
虞敏从虞瑶掌中抽回手臂,放下衣袖,依恋抱着她胳膊,依偎在她身侧。
“知道姐姐一定在等着我回去,我才一天天熬过来。”
“从前那些事也不是姐姐的错。”
虞敏轻声说,“因为姐姐我才能活下来的。”
虞瑶抬手摸一摸她的脸,顺势道:“所以在姐姐眼里,最重要的是你,宁宁,还有昭儿。”
“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昭儿是我的孩子,同样与陛下血脉相连。我若不知便罢,既知他身份特殊,自当为他考虑得长远。前些日子有意让陛下和昭儿接触,他们也相处得不错。因而我仔细想过,只要陛下疼他爱他,即便陛下想带他回宫,我也不应该阻拦。”
“宁宁自然是与我们在一起的。”
“至于我和陛下,说起来,我在世人眼中已是一个死人。”
“一个世人眼中的死人,要如何光明正大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本注定是一桩大麻烦。”
思忖间,虞瑶与妹妹逐渐剖明心迹。
“若要说,我也不甚想回宫里,那个地方我不大喜欢,而京城亦有太多故人。但你知道,娘亲的墓在京城……我们已有三年未去给娘亲扫墓了。这些事混杂在一处,须得一点点捋清楚、想明白。”
“究竟要怎么做、怎么选,我虽未彻底想清楚,但寻到合适时机会同陛下说开的。在那之前,我得自己不犯糊涂,得明确自己的心思,不能着急,不能武断。”
虞敏安静听罢这些话,松开虞瑶的手臂,也坐直身子。
她偏头去看虞瑶,低声又语气慎重问:“姐姐……心里有陛下吗?”
虞瑶眼帘低垂,一时不语。
良久,她抬眸去看虞敏,莞尔一笑:“有或没有,其实也不过如此了。”
……
翌日,清早。
重振旗鼓的楚景玄自睡醒一觉起便惦记着虞瑶会带孩子们过来。
虞瑶前一日不曾说清楚是早上、中午或下午来看他,他略琢磨一番,早早洗漱梳洗,修理胡茬,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换上一袭华贵衣袍,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虽比前一日身上舒缓不少,但为博怜爱,他没有下地,只捏着本书册子靠坐在床榻上捏慢慢等。
不知不觉间日上三竿。
手里的一本书册子来回胡乱翻看,却迟迟没有虞瑶出门的消息传来。
楚景玄耐心渐消。
他把常禄喊至跟前质问道:“怎么回事?已经这个时辰了,那边为何依旧什么动静也无?”
常禄总归不能回答虞瑶不着急过来。
“陛下莫急。”常禄躬身赔笑说,“娘娘这些日子劳累,许是一觉睡得长,起身迟了,须得晚些过来探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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