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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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母子挨饿的，争吵那是家常便饭，但是家里的钱财全部都在张大乃那里，周围的邻居们自然也劝过，但是原本老实本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张大乃，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亲戚朋友纷纷上门来劝，却一点效果也没有。最后那些亲戚朋友们也就放弃了，怎么说都是别人的家务事，只是好好的一个家庭眼看着就要毁掉了。

妇人在那继续碟碟不休，顾氏哭了半天也累了，正午的阳光晒在院子里，形成斑斑的影子。张大乃早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方炎这一行人都呆在了另外一边，难得陛下这么好的兴致，几人也没上去多说什么。只有方炎和魏征两人遥遥的视线相对时，都发出了会心的一笑，这简直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好多了。

那边李世民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不过脸上没什么表现出来，想了想问那妇人道：“我看那张大乃并没有递发啊，而且也没有穿僧衣，怎么对佛家之事如此之关心呢？”

“哎，你这一定不是本地人吧，这长安城里的寺庙啊，除了那些和尚之外还有俗家子弟呢，也就是说不用递发的，不过这张大乃实际上就是个假和尚，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学着人家出家，他就是想当和尚那些寺庙也未必肯收他啊。”妇人说道。自己的博学终于有机会炫耀一番了，更是倒豆子一样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讲出来了。李世民有些尴尬，自己什么时候成外地人了，顾氏哭够了，便又要走了，这次身边的人拦着也不行了，最后摔门而去，隐隐从屋里还传来了张大乃的喝骂之声，不过音太重又是土话，众人也没有听懂。

原本只是想过去凑一下热闹，感受一下这民间的热闹气氛的，结果却听到了这么多的事情，李世民再站起来的时候，不由的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径直向张大乃的家里走去了，也不敲门，就像是进自己家门一样。方炎魏征等人连忙也跟了进去。虚掩的门一下子就推开来了，李世民刚想继续向里走，却一下子停住了，因为这屋子里摆着一尊大佛像，有五米多高，跟房染齐平，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大堂里，大半的面积都被这一尊佛像给占住了，推开大门面前就是佛像。佛像漆了金，既然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也是金光闪闪的。只不过原本奢华高贵的大佛像，跟这一幢房子实在不太配。

李世民抬头打量着这尊佛像，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张大乃就走过来了，也不问李世民是谁，只是将手里的本根香递了过去，说道：“见到了佛就烧香吧。放心，这不收你钱的。”

张大乃刚刚吵完架，老婆都被气跑了，这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了，放眼整个大唐敢这么跟李世民说话的，也是寥寥无几了。不过李世民显然在想心思，完全没注意到张大乃的态度，只是下意识的接过了香，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根香，还有像监视自己一般站在一边的张大乃，一幅你不烧香就滚出去的眼神盯着。李世民便上前两步把香倒过来在香炉上点燃了，或许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李世民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插香的时候就把那香炉给打翻了。一边的秦琼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就将那香炉给接住了，李世民也是吓的下意识的跳着退后面了。

秦琼连忙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秦琼继续摆上去，这也只是一件小事情，不过众人都没什么感觉，那监视在旁的张大乃却一下子怒了，一来他刚刚吵架心情确实不好，二来主要是李世民的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幅想心思的样子，这在张大乃的眼里无疑是对佛祖的大不敬，本来就忍着没有赶人了，结果还把香炉给打翻了，张大乃上前一步就把李世民手里的香给夺去了，然后怒气冲冲的喝道：“都出去，出去，上香之前都不磕头，我家不欢迎你们。”

秦琼也一下子火气上来了，竟然有人敢这么跟李世民说话，下意识的就要去拔刀，不过显然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带刀，不过这也无妨，秦琼只是一个箭步上前，然后单手就把张大乃给整个人提起来了，这真是反了天了。李世民望着被秦琼一只手提着的张大乃，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生气发怒的语气，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似乎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特别是那眼神中的怒意，即使理此刻被秦琼提在手里，一边挣扎着一边还瞪着李世民。魏征看到这情景，生怕事情弄大了这一家人要倒霉的，凑到李世民身边便想说什么，李世民却摆了摆手，魏征无奈只好又退到了一边，李世民也同样的瞪着张大乃，半晌才开口道：“你为何对我如此生气？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是什么人，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佛祖也不会稀罕你的香。还想打人是不是。”张大乃倔强的喝道，有些瘦弱的身体在秦琼手里挣扎着，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最让李世民记忆深刻的还是张大乃哪怕是此时已经完全落在下风了，那气势却一点也没弱下去，眼神中的愤怒依旧。特别是那一句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李世民被噎到了，想再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了，有些觉得无趣，自己跟一个乡间小民生什么气。轻叹一口气，然后直接向门外走去了，众人连忙跟上，秦琼愣了一下，然后将张大乃扔到了地上也连忙追出去了。今天这事让众人也是吃惊不小，李世民虽然心胸宽广，可是敢当面骂人的也没有啊，何况语言还那么粗俗，李世民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出了作坊园才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众人差点撞上去了，大家都看出来陛下今天的心情被彻底的坏掉了，一个个都屏气着不说话呢。方炎第一个上前便要请罪，虽然今天这事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不过方炎刚想跪下请罪，李世民已经摆手让方炎起来了，显然一路走下来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李世民突然问道：“诸位，今日之事当引以为戒啊。现在回宫吧。”

众人还有些迷糊陛下这话什么意思呢，另一边早有人抬来了轿子，然后李世民转身进了轿子。方炎站在原地目送李世民离开，终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至于那张大乃方炎倒也不担心，虽然冲撞了李世民，但是李世民怎么也不会去找一个百姓的麻烦，倒是秦琼、程咬金等人，自己回头最好还是跟他们说一番情，方炎心中清楚李世民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自己心中隐隐期待的便是如此，今天这事看上去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细细分析下来就不难发现，这是神权和皇权之间的争斗。那张大乃痴迷佛教，对他来说佛祖才是最大的，就是知道了眼前是皇上，怕是那怒意也不会减的。当然了，张大乃只是一个代表，代表着千千万痴迷进了佛教的大唐百姓。如果这些人被有心人利用起来了，他们恐怕连造反都不怕，佛祖转世之说可是大有说法的。

坐在轿子里准备回宫的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当然这不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一个小民对自己出言不逊，李世民这点胸襟还是有的，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张大乃的一句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这可是对自己最大的挑战了。李世民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佛教的强大，那张大乃之前不过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但是在佛教的加持之下竟然变得如此有危险，如果这天下人都变得跟这张大乃一样，无疑是对自己李家江山极为不利的。掀开轿子的窗帘，便能看到长安城里的几处寺庙屋顶，城里的寺庙都很豪华宏伟，比起那些普通的百姓屋舍要高大的多，李世民看的有些出神，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数了起来，李世民想了想佛教兴盛的时间不过才几年的时间，这发展的速度还真是相当的快啊。然后李世民就想到了自己，在这其中也做了不少的事情，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力支持，这佛教在长安应该不会如此发展迅速的，这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呢。

李世民自然算不得信佛之人，突然脑海里想到了方炎，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出宫来最主要的原因可不就是方炎邀请的吗，李世民很聪明，这前后一联想顿时就有了端倪，整个过程显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点李世民还是能够看的出来的。“好小子，这是要给朕上一课吗？”李世民无声的笑了。

小村庄里的人并不知道今天来的人就是当今天子，这样也好，至少那张大乃一家人不用担心受怕了。所以方炎将此事保密了，那张大乃虽然痴迷佛教，甚至触犯了皇上，按照这个时代的思维来看，张大乃死上几十次都未必够。但是方炎却不会这么认为的，所以方炎打算跟今天一同过来的众人打个招呼，李世民高高在上的肯定不会计较一个平民百姓的，但是作为李世民忠实的粉丝，秦琼等人难免会迁怒于别人的。毕竟今天这件事情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好在虽然过程有些风险，最后还是成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临走的时候方炎给张大乃妻子留下了十贯钱。虽然不多，但是衣食添补几个还是没问题的，给多了也不行，顾氏感激不已，同时还有些疑惑。方炎回到了自己府中，心中的巨石已经去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陛下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什么启发了，没想到第二天，李世民就直接在上书房里召见了方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