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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姑娘面皮儿薄,为这事儿难堪着呢。

他咳了咳,提壶往杯中斟茶,轻声道:“郁姑娘可别为三公主丢来的荷包生气,她是俞嫔娘娘所出,一向娇纵得很,连哥哥拿她都没什么办法……”

“嗯?” 郁桃迷瞪瞪扭头看他,许久才反应过来,讪笑着坐下:“小事罢了,一个荷包而已,不至于生气,一个荷包而已……”

她念叨着荷包,眼睛不由自主往韩祎身上瞟,从袖口到腰间,最后狐疑的落在七宿身上。

她背上已经隐隐除了一层薄汗,心口再怎么胡乱蹦哒,脑子里十分清楚的传达过一句话。

若是今日不将荷包带走……按照韩祎的个性,他日必后患无穷。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她今日坐的这把凳子像是扎了钉, 挪前挪后都坐不安稳,频频用余光去瞄韩祎那处。

她在看别人,别人自在看他。两人的眼神撞在一处, 前者鬼鬼祟祟,后者却高深莫测。

韩祎眼皮子动了动, 郁桃眼巴巴瞧着他的动作, 就指望着这人能从她眼神里瞧出点楚楚可怜, 然后大发慈悲将荷包还给她。

终于,男人掀起眼睫, 沉默的看向她。

郁桃低下头用手抹了把应当挂着荷包的位置,然后又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眨了下眼睛。

韩祎安静的坐着, 看了眼她的手, 落在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上, 眉毛渐渐蹙起。

“眼睛疼?”

她眨眼睛的动作一瞬定住, 又慢慢瞪大,带着点不可思议。

但从韩祎静默的神情来看, 显然他这句话并非玩笑,甚至带着点难得的关切。

啥?眼睛疼?

我这么明显的暗示您读不懂。

却来关心我的眼睛疼不疼?

她提起唇勉强笑了下, “是呢,风迷了眼睛。”

得了答案, 韩祎便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自去瞧远处的风景。

在他面前, 她矫情惯了,眼睛眨吧几下,带着些姑娘家惯有的小心思, 但她不说, 他也只隐隐能猜到微末。

“唉......”一口气送出气, 她心底那点希冀彻底没了,索性往椅背上一靠,垂头丧气的捉来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她这一声叹息极长,韩祎伸手去去瓷壶的手顿了下,侧头去看她。还从未见过这么丧的样子,像棵被霜雪乍住的白菜似的,瞧着玲珑剔透,实际上早就被打的蔫儿了。

郁桃干了这杯茶,在木把手上蔫巴了一小会儿,脑子里面像是有一千个小人在打架,发丝被抓挠,一面是‘要不算了,不一定韩祎就认识那是韩伟。’另一面瑟瑟发抖‘说不定他已经看了那幅画,若是稍一查探,事情不久败露了?’

安逸的是身畔的人,受苦的却是她。郁桃‘唰’站起身,因为动作稍有些粗鲁,实木椅子在船板上摩擦出糙响。

两人皆是抬头望她。

韩二公子面带疑惑:“郁姑娘,怎么了?”

郁桃环顾四周,小郡主与苏柯迁一圈人着实离的有些远,不然有他们在旁边稍微显得热闹些,也不至于境地如此尴尬。

这天下韩姓不少,平城韩家是韩,京城韩尚书是韩,闫韩侯府牵头带着‘闫韩’却偏偏也姓韩。

她心口打着鼓,连脚下都站不住。

郁桃伸手搭在翘楚腕间,往前挪了两步,停下来。

天色尚不算晚,但端午要紧的彩头已经看完了。

“翘楚。”她朝翘楚挤了挤眼睛,“祖母是不是嘱咐了,龙舟赛完早些回去?”

“啊?”翘楚会意,迅速道:“啊,正是呢,老夫人说谢过郡主恩典,让您早些回去呢。”

“那这样......”郁桃带着几分惋惜的神色转过头,“多谢世子今日的款待,阿桃恐怕要先走了。”

韩祎目光扫过去,瞧她半响,垂首喝茶之际,淡淡应了。

但要紧的还是那只香囊罢。

离开不过是为讨要荷包的借口,若说在冲向世子夫人这条披荆斩棘的路上,郁桃时时刻刻都在后悔,但都比不过此刻。

“我记着还有......”

郁桃嘴里打着磕绊,瞧着男人平静的脸色,一字一字小心翼翼的往外撂:“早上世子从我这儿拿了只荷包,只是,旁的荷包送给世子便罢,只是嗯、那只是我母亲在今年生辰亲手做给我的......”

韩祎手中茶碗的碗盖一落,发出脆响。

他一手松松兜着茶碗,眼撩着郁桃,“就这么只荷包,用的着你在这想这么久?”

郁桃讪讪笑到,强压着心口忐忑不安的蹦跶,“哪里的话,毕竟是世子看上的荷包,也不敢轻易讨回来。”

她看了眼在一旁表情快要维持不住的韩二,手在掌心掐了下,挤出点笑,“只是想着,世子什么样的荷包没见过,若是我要回来,世子大人大量,肯定体贴人意。”

韩祎嗤笑了声,颠了颠手中的釉青枝白瓷杯,不知道她在和什么较气。

“七宿,将荷包取出来。”

直到顺顺利利将荷包拿在手里,郁桃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狐疑的抬起头,摸着那只实实在在的荷包,觉得今日的狗男人过分的好说话。

总有些不太对劲。

荷包瞧这还是原先那只荷包,外头的花纹式样都未曾变过,连香味也是,只是......

她下意识捏了捏,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在何处。

因为荷包扁了,也轻了。

若是仔细瞧那根络子,口子上明显比先前松伐。

这是有人打开过。

一声闷鼓‘咚咚咚’敲在她脑袋里,郁桃扯开抽绳,如果这个口子够大,她一副恨不得将头塞进去用眼睛挨个儿查探的架势。

翻来覆去三四回,里面除了香料外,还是香料。

姻缘符不在,平安福不在。

顶顶要紧的那张画了人像的纸片同样不在。

香囊上精致的绣图被拽成邹巴巴的一团,郁桃的脸色白了两分,她抬起头,有些干巴的开口,“我里面的东西呢?”

韩祎指尖悬着杯盖,看她一眼陡然变化的脸色,继而目光收回,用碗盖滤着茶水往瓷杯斟茶:“什么东西?”

郁桃顿了下,随着韩祎合盖斟茶那般慢条斯理的动作,话到嘴边却生生停下。

瓷杯斟满,茶碗放下,端起白瓷盏,白雾从他脸上弥弥升起。

隔着白雾,他定定瞧着她失语的模样:“连里面放了什么都忘了?”

郁桃心里打着锣鼓,是有些出殡意味的哀乐,几乎是破釜沉舟的语气,“两、两张符,还有......一张、一张小纸片儿...撕下来......”

她手上比划着,出口的字句若是放在纸上,字和字中间的长度约莫好几寸,像是出口极其艰难一般。

“两张符......”

韩祎笑了下,“确实有。”

郁桃咽了下口水,目光希冀,隐隐试探:“那另外一样呢......”

韩祎的眸中流过一刹的光,他瞧着她,唇边那抹笑渐冷,也似有似无,“哪一样?”

郁桃眼神微微闪躲,再一次紧张的咽下口水,小心开口:“就是一张叠成一团,上头画了个人,旁边写了几个字儿......”

她说完,韩祎却并不出声,只沉默着直直的定在她身上,而目光中的审视渐渐浮于表面。

“......就是两个字,我也记不清楚......”

郁桃声音越来越小,喉咙发紧,“若是没记错,应当是‘韩’什么......”

唇边的笑终于收敛,男人眸色沉沉,似能将云层中的太阳一并遮蔽,天色更暗。

“你藏着这画做什么?”

几分兴师问罪的口气让郁桃愣了下,但很快她的心口因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人必然是瞧见了那幅画而慌张跳动。

她睫毛颤了下,眼睛扫了扫四周,忙乱中找到一个不成章理的借口:“可能是误会,那幅画其实......”

韩祎一声嗤笑打断她,眸子睥过去,“郁姑娘可别说,那画上的人是我。”

“怎么可能呢!”

话头被截住,一滴汗水从浸湿后背衣衫,郁桃眨了下眼睛,任嘴胡诌:“那画上的人叫韩伟,与世子的名讳虽然差之毫厘,实则谬以千里,岂是画上的人能相较的?”

“哦?”韩祎目光唇边挂着笑,语气淡淡,“我的真名不是叫韩伟吗?”

悬在头顶的剑径直朝郁桃砍来,但是她还想垂死挣扎。

韩二公子再怎么好奇的心中抓痒,从韩祎表情的微末,也察觉到事态的不一般,从‘那幅画’开始便将椅子后推,避祸保命。

郁桃往前两步,迎上韩祎的视线,牙齿颤了下,勉力露出诚挚的神情。

“世子有所不知,我打小学问不大好,认字儿认半边儿,从前是我眼拙,将名字认错了。只是这画确实并非出自我手,我和庶妹的事情,世子在平阳城应当听说过,那日我从她手上翻到这幅画,想着有朝一日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羞辱她一番......”

“只是......”她眼神飘忽着,“只是那画确实不堪入目,拿出手怕是众人也不相信是出自郁苒之手,所以才作罢......”

韩祎却不应她,轻描淡写的瞧着江面,手指在瓷杯上一下一下的轻叩着。

郁桃心中沉沉的叹出一口气,最终伸出四指,用差点连她都要相信的口气沉重道:“世子不信,那我便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

不待她‘雷劈’二字落下,晴天里一道霍闪落下,如一把利斧,将阴沉的天穹劈开半面。

郁桃张着嘴,眼瞧着天,呆住了。

“天打什么?”韩祎脸朝着江面,分明唇角勾起,神情却讳莫至深。

郁桃缩了下头,嘴里无声的吐出剩下两个字。

然而,未等她最后一个字说完,天上一道闷雷平地炸响,震得河堤柳树枝条四荡,沛河波纹四起。

郁桃一脸惊恐的抱住翘楚的手臂。

这下,彻底噤了声儿。

片刻沉默后,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天雷而纷纷议论起来,四周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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