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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齐王进宫的下人赶紧上前,将人打晕带了下去。

齐王朝赵究跪下请罪:“求陛下恕罪,臣的女儿半年间连失兄长和母亲,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才生出顽念,非要将这事怪罪到别人身上”

齐王知道谁跟赵究对着干绝不会有好下场,此时他宁愿丢些脸,也要保住齐王府一脉。

“当真是好大一场戏啊……”所有人心底都响起这句话,宴上连酒都没人动,大家专注得

下半年里整个京城就因为齐王府的事热闹了半年,就是街上的乞丐都知道京城里的齐王府就是个笑话,泰半的唾沫星子都用来说齐王府的事,如今终于是当面听到了,只是不知这一出算不算大结局呢。

徐脂慧没想到沈观鱼经了这么多事,算算时间,那段日子她还因为空印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操持着妹妹的丧事,齐王府出了个过来奚落的齐王妃,根本无人关心。

别人瞧不到的地方,她过得当真是艰难。

徐脂慧霍地站起身来,恨声说道:

“就说当初空印案被吴氏害死的张家夫妇,满门只落得个沈观鱼这孤女操持两人的丧事,齐王府这姻亲莫说是过问,可说是唯恐避之不及,我那日去了,来了个齐王妃,你猜怎么着,她骂沈观鱼活该,就因为一个亲妹妹死了就从王府跑回去,有什么用,人不还是死了,那夫妇还背着大案子,别带累了齐王府。”

反正人死了,随徐脂慧编排。

这做派谁听了不皱眉,当即就有官家夫人暗暗道:“还是婆婆呢,尽心服侍了三年,儿媳拿自己的清名帮着瞒骗天下人,结果人家唯一的妹妹死了,齐王妃还往人伤口上撒盐,真是半点良心都没有啊。”

“不说这事,就老齐王寿宴那会儿,一整个宴席都是沈氏操持,办得那样好,还不是没来由地就被骂个狗血淋头……”

风向一时就定了,再也无人疑心。

齐王让人将赵飞月带了下去,自己也躬身退席了。

知道此事算平安过去了,沈观鱼坐了回去,由赵究主持大局。

赵究显然是个做大事的,根本不管前头的案子众人有没有回过味儿来,会不会还有疑虑,抬手就让康业宣读圣旨。

沈观鱼抬手按住了那道圣旨,看在赵究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宣旨只怕不好。”

她起先面对赵飞月的指证,竟不想做任何反抗,真当赵究觉察不到吗。

他冷厉的眉目横了过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康业!宣旨!”

被瞪的人吓得凤冠都抖了一下,手却还搭在圣旨上。

“沈娘子,轻莫要为难咱家。”康业将圣旨从沈观鱼手中抽了回来。

他又重新站出一步,当着百官及各亲眷的面展开了圣旨,高声唱念道:

“已故海晏公大理寺卿沈钧之女沈氏……兹仰遵慈谕、授以册宝、立尔为皇后……仍俟吉辰,所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沈观鱼忽然看向赵究,她知道自己要做皇后,只是没想到,赵究竟为父亲追封了海晏公。

海晏河清……这个追封很适合他,瞧见她眼圈忽然微微红了起来,赵究声音依旧冷硬,说道:“你若是再躲,朕就不客气了。”

说罢看向了底下,高大的身形气势凛人,琼枝似的衣袍都散去了温柔,那危深的眉骨下,双眼凌厉如刀。

要这些人直接跪地高呼千岁怕是不能一蹴而就,他便等着出头鸟。

然而底下众人已经沸腾一片了。

“皇后?”

“沈氏怎么能做皇后呢?”

“这竟是比前朝那贵妃更是过分啊……”

甚至有人怀疑起了沈观鱼究竟是何时勾搭上的,他们二人难道真的清白?当事关皇帝,没有证据更为了自己的小命,是以谁都没说。

“沈氏绝不堪为一国之母,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御史终究是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跪下。

“沈氏既已和离,便与齐王府无半点干系,朕封她做皇后,有何不可?”赵究站起身来,睥睨着众人。

沈观鱼在屏风后看着他,知道自己此时出现只是火上浇油,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乖乖坐着。

张御史头发花白,声音悲怆:“此事实在了不成体统,没有先例,臣惟恐陛下被祸水蒙蔽,这直接便是皇后,任谁都觉得是沈氏蛊惑了皇上!”

“不成体统?再嫁女做皇后,前朝更不止个例,娶她们的更非昏君,张卿是觉得朕会被一个女人蒙蔽?卿可知朕让沈氏为后,本不是她所愿,她也是再三进言劝阻,如今不过是朕强求罢了。”

“那陛下为何执意……”

“因为往后朕的六宫只沈氏一人,她不是妃嫔,而是朕的发妻,自然只能是皇后不是其他。”

此言一出,所有人无不大骇,陛下此言惊世骇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不说沈氏是否相配,只一个不知能不能生的女人,子嗣不丰,这国本便不稳当。

文太后只闭眼念佛,作壁上观。

渭南王和其王妃更是话都不会说了,长公主、文妙璃听罢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白徽倒是嗤笑,没想到皇帝在情爱上是个傻子,迫不及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承诺,之后只怕不好收场。

徐脂慧激动地将周冼明掐出了血,“陛下是真男人啊!”

周冼明龇牙咧嘴地不敢痛呼,捂着脸点了点头。

第59章 落水

赵究道:“因为往后朕的六宫只沈氏一人, 她不是妃嫔,而是朕的发妻,自然只能是皇后不是其他旁的位份。”

话听进了沈观鱼心里去, 心似孤舟,飘摇不定。

她不由望着那芝兰玉树的背影, 遇见这样的人,执着热烈得像有人拿了刻刀,在她这颗石头上一遍一遍刻画赵究的模样, 如何能不深印入骨。

可若她只想做一块自然的顽石, 而是被随意雕琢成现在的模样呢?

这般耗费心力的好,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感动,但沈观鱼也深知赵究有多讲不通,几乎是裹挟着她往前走。

若她不领情,任谁来评理都只会说她沈观鱼不知好歹。

又一御史出列陈情:“陛下明鉴, 本朝从未有此前例,况且沈氏原是陛下宗亲,如今却捐弃前人做皇后……实在不堪为母仪天下的典范啊。”

这话成功勾起赵究的怒火:“依照许卿说的, 沈氏即便和离了也得跟着齐王府的步调,赵复安死了她就得一辈子不嫁, 最好是去殉葬, 可是?”

那御史头磕更低:“臣并无此言, 国朝有例, 二嫁便与原夫家没有关系,但此女一无家世, 二无清白, 陛下是万民表率, 实不能许此高位啊!”

“你既知国朝有例, 又可知先祖开国,从未定下二嫁女不能做皇后的规矩,当年逐鹿中原时更是夸耀女子勇可当丈夫,青坷寨寨主是个寡妇,后来更是成了先祖德妃,生养出了为民请命的贤王,朕娶她便是为万民做表率,娶妻娶贤,

沈氏当年在苏州,夜上坟山,凭一己之力为素不相识之人翻案,如何不是聪颖果敢,如何不是爱民如子?你们倒是迂腐不化,拿‘二嫁’两字给人定罪,

如今江南更是立了海晏公的祠堂,如何就说沈氏没有家世,百姓的拥戴不是家世,那些爬上了高位,想攀权附贵便结了姻亲,生下个身娇命贵,鞋不沾土的,就是所谓的家世?

朕倒要问问你们,食君之禄,得百姓供养,御史的一张嘴,不用在为民请命上,百姓关心的难道是朕娶了哪家姑娘?而不是今秋之稻麦,来年仓廪实?

他们难道会因朕娶了沈氏女就以命相挟,捶胸顿足?朕娶妻是为的是给谁看,娶给这朝中百官看的?

你们这些御史当真是好,兼田万亩的害农贪官不去弹劾,黄河决堤时打杀难民的酷吏不谏,一股劲儿盯着朕的后宫,欺负到一个孤女身上去,怎么,是她没有良田许给你们,没有父亲提拔你们,才显得好欺负?

那池子柱子,要投便投、要撞便撞,传出去只道你们羞愤欲死,不配为官!”

沈观鱼从未听过赵究说这么多的话,但他连消带打的,准确地捏上了这两个御史的痛点上,二人当即磕头不敢言语。

赵究前头治理朝政一向润物无声,循规蹈矩,让御史觉得他是好拿捏之人。

若放哪个软弱的帝王或傀儡来,便也就范了,可如今赵究不守着规矩了,那霸道便显露了出来,这帮人没有前车之鉴,狠狠撞到了铁板上。

他所说的那些未谏的贪官酷吏,御史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和顾虑才未上谏,没想到这暗地里的事,被陛下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群臣听了大气都不敢出,再无一人敢吱声,就怕被挑出自己一星半点的错处来。

那两个领头的御史面色苍白,连以死劝谏的心思也被打消了,自己不干净就豁不出全部去,如今死了也只是遗臭万年罢了。

好好的佳节,因为自己的事闹得一片寂静僵冷,沈观鱼朝文太后看了一眼。

她也正好捻停了佛珠,睁开了眼睛。

赵究封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文太后既阻止不了,此时出来送个人情,让各方都有个台阶下,自会让赵究记得她的好。

文太后站起身,说道:“即使佳节,又逢国朝喜事,今日可说是喜上加喜,海晏公断案的事迹,哀家听闻在苏州戏文里还唱着呢,这样好的人家,又因齐王世子蒙上了三年的不白之冤,哀家不忍见其零落,才在她和离之后召进宫来安慰几日,

陛下想着她苦命也就关怀几句,小儿女们都是在哀家眼皮下相处的,虽情意相投,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如今陛下虽心急了些,但情真意切,哀家亦是动容,沈氏!”

“臣妾在。”

圣旨下了,没有收回去的说法,沈观鱼艰难改了口。

“往后尽心为陛下延育子嗣,你此身便也就分明了。”

她跪下:“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文太后混迹后宫多年,说起鬼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为沈观鱼作证,赵究得记下了这个人情。

“本就是佳节,诸卿不必拘束,朕既有团圆之人,也不会真的惩治谁了,让谁家冷淡过节,好了,此事不必再议,都赏月游园去吧。”

言语之中是将那所有人都轻轻放过了。

诸人左看右看,还能说什么,纷纷跪下齐声道:“陛下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沈观鱼被赵究拉到身边,让众人平身之后,也不好即刻带沈观鱼离去,而是坐回宴上,歌舞既起,这中秋华宴除了多了一位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究找起了沈观鱼的事:“你方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这时候不说喜笑颜开,怎么还拦着他宣旨呢。

沈观鱼知躲不过这一遭,“臣妾……”

“不必用这个词!”

她乖乖改口:“我只是怕宣了旨后,赵飞月再将那些事全说出来,若咱们一个应付不及,反对的声浪会更大,不如静观后变,再看这旨要不要宣。”

赵究长臂代替了圈椅,将她环了起来,气势迫人:“这旨非宣不可,你是打量朕对付不了她?”

“她来得措手不及,万一呢……”

“没有万一,”赵究上下打量着她,“你莫不是在打别的主意?”

“都到这一步了,殿宇我在那住这,凤冠在头上戴着,陛下思量我会往哪去?何况,听了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往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谁不得把这傻郎君赶紧抢到手里啊。”

沈观鱼毫不吝啬甜言蜜语,若不是现在众目睽睽,指定得抱上他的腰,下巴再蹭蹭他的胸口。

赵究见沈观鱼终于是彻底安心了,戳着她额头抱怨:“朕这一颗心非得递你手上,你才肯说几句好话。”

底下的人见君后的头挨在一起说话,以为是二人逢了喜事,感情甚笃,殊不知他们正拌着嘴。

长公主往白徽那儿看了一眼,才发觉人已经不见了,可惜了,不能见到人家这郎情妾意的情形。

渭南王还没回过神来,任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到,他英明神武的皇兄会说六宫只有一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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