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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当事人耳朵里时正当暴雨,一道惊雷打下来,李持盈几乎没以为自己耳背了,她倒是知道封公主一事必然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没想到这影响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公主是那么好娶的吗?若是在神佑朝,亲生的不亲生的多到数不清,那也罢了,现在整个长辉朝貌似还只有一位公主吧?让长公主嫁去川西?还是令土司来北京入赘开府?哪个都不可能啊。
“他什么意思?”她有点糊涂了,“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等一下,难道他到现在还没娶妻?”
他比朱持晖还大上好几岁,这会子已经二十出头了吧?
大雨如注,黄仙拧开电灯道:“想来侍妾总是有几个的,只没听说娶了正妻,那边的人成亲像是比咱们晚。”
这次北上龙姑娘带的人不多,除去专做文书工作的几位秘书及侍卫白鱼,青龙党内只挑了两人随行。其中之一便是黄仙,她年约四十,细致缜密,洪方彦任宗主时期就是教内肱骨,又在南昌城立下大功,称一句元老绝不为过。
“那边比江北还不如,奴隶的生死全在主子一念之间,听说要立宪,只怕土司们都着急了。”
农奴制……哪怕没有亲身去过川西,这个名词亦如雷贯耳。这就是政教合一最可怖的地方,一如邻国印度的种姓制度,受苦受难的百姓被名为‘来世福报’的胡萝卜诱骗蛊惑,不论遭到怎样非人的对待都狠不下心反抗压迫。此乃少民的‘家务事’,朝廷从不过多干涉,可他们毕竟是大明版图的一部分,中央一旦立宪,地方必然受到波及。
龙姑娘久不说话,黄仙悄悄向一旁使了个眼色,另一名洪大总统嫡系,同时也是天国外事部门副长官的余捷轻声道:“此事咱们静观其变即可,皇帝真要接了他的示好,岂不是自打嘴巴吗?退一万步说,协议毕竟还没确定,他们若临阵变卦,视《宪法》如废纸,大不了再退回江南去,‘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不全是气话,天国内部主战的声音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消失,不过是畏惧龙姑娘的雷霆铁腕,暂时小了下去而已。谈判不顺,加上天气闷热,哪怕来之前就知道这是场硬仗,人心还是渐渐浮动起来。
李持盈放下茶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亲口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皇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我看朝廷不会反悔。”
箭已上弦,不能不发,不论朱持晖心里怎么想,他不可能公开对土司们予以封赏,赏钱或赏人都不行,否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氏族势力立刻就会反弹。故李九不担心他反水,她担心的是早则今年秋天,迟则明年春天,皇帝怕不是又要亲征了——长辉朝猛将如云不假,能同时满足忠心、民望、威信这叁个条件的人着实不多,土司们盘踞一方百余年,不是天家贵胄决计不会服气(事实上,哪怕是皇帝他们也未必肯服气),思来想去,唯有圣上亲至最能给对方以压迫感。
多吉仁次敢开这个口,说明土司内部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致对外,古语云‘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只怕对方不会就此收手。
六月末七月初,烈日当空,酷暑难耐,华徳缩在茶馆的绿荫下,就着满架蔷薇花啜饮梅子汤:“你别说,整个天津城就这儿的梅子汤最酸甜可口。”
陪客低着头不接茬儿,他也不生气,一个人摇头晃脑饮完一盏,拿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伸脚踢踢对面:“不会吧,难不成你还是舍不下那个长公主?人家如今都是长公主了,再说……”声音骤然一低,“听闻她被山贼糟蹋过,连孩子都生了,你趁早死心吧。”
江寄水不置可否,摆在跟前的梅子汤几乎没动,里头的冰都化完了才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同意松磨土司的求亲?”
“你没事儿吧?”这下华徳真的吓着了,“朝廷不是早就回函婉拒了吗!平时一份报纸看叁遍的人,这会子怎么犯起傻来了?”
“如果多吉仁次不在乎呢?”
“什么?”
贵为一方‘诸侯’,缺什么也不可能缺女人,别说只是失了贞洁,就是个残废,娶回去供着不就行了?公主是这么个情况,朝廷好意思拦着他纳妾?
华徳倒抽一口冷气:“……这个长公主是什么天仙下凡不成?值得你们争抢成这样?”
“不过是我的一点猜测罢了,”江十二终于抬头扫了他一眼,“什么争抢不争抢的,我没那个意思。”
相识多年,又年长他七岁,华徳毫不客气地嘘他:“得了吧,你就是不乐意多吉仁次娶到长公主,跟我还嘴硬。”
江某人难得吃瘪,眼珠不受控制般转向北京的方向,然后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半晌:“是啊,我就是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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