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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不仅众臣没有想到,连裴崇兖也没想到。
他是不想沾惹皇子争储之事的,可皇帝这旨意一下,他还有整个镇国公府可都被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
裴崇兖下意识地朝萧恒的方向看去,见他虽面露诧异之色,但嘴角却有笑意。
当然,萧恒旁边的赵王,脸色就难看多了。
裴崇兖一头雾水,在李中官的提醒下,过去领旨谢恩。
拿着那明黄的圣旨,裴崇兖心道,这算哪门子的奖赏?这不是扔了个烫手山芋吗?
但不论他心里怎么想,面上还得装出高兴的样子,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回了自己的座上。
皇帝的眼睛多毒辣啊,他当然看得出这圣旨,裴崇兖领得有些不情不愿。
但他也没法子啊,要给萧恒选个太子妃,裴家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一早就有这打算,所以当初在围场时,才会让萧恒去看望受伤的裴华玥。
他本想过段时间再下圣旨,但昨日一想,不如就在今日的庆功宴上定下,省得夜长梦多。
皇帝喜滋滋的,又对萧恒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过去见过你岳丈和诸位舅兄?”
这席间除了裴崇兖和裴玧以外,裴珏三兄弟也皆在场。
听了皇帝这话,不等萧恒起身,他们父子几个便先起身了。
而得了皇帝令的萧恒,也依言起身,利落地朝裴家人走过去。
裴崇兖看着这未来的女婿,心中五味杂陈。平心而论,萧恒皮相赏心悦目,为人也是礼贤下士,德行更是没得说。
作为臣子,裴崇兖欣赏这样的储君。但作为父亲,裴崇兖不喜欢这样的女婿。
抛开夺嫡一事不谈,这萧恒能与赵王一系斗了这么多年,还立于不败之地,这心机城府肯定不浅。
裴崇兖不免忧心忡忡,他那心思简单的闺女,如何能与心机深沉的太子相配?
但旨意已下,他不能抗旨。
萧恒自然是个人精,看得出未来岳丈对他的不满。
他只浅笑着,先与裴崇兖见礼:“小婿见过岳丈。”
裴崇兖被唬了一跳,忙扶起了萧恒,“太子殿下,这老臣可受不起啊。”
萧恒却道这番行的是家礼。
与裴崇兖见过礼,萧恒又与几位舅兄见礼。裴玢、裴珻兄弟俩皆是一脸惶恐,裴玧虽不至于惶恐,但也没有多言。
只到了裴珏这里,萧恒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前面三位舅兄也就罢了,这位最小的舅兄,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与裴华玥往来通信之事的。
裴珏却是面不改色,坦然地与萧恒叙话,倒引来了裴崇兖和三位兄长的侧目。
裴家人与萧恒在此地“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也有不少人偷偷看向了赵王。
因着皇帝之前的种种行事,朝中众臣皆认为赵王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有那与太子一系不睦的,更是明目张胆地支持赵王,为赵王出谋划策。
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把太子取而代之。
可皇帝今日这旨意,属实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把镇国公的嫡女赐给太子为正妃,这哪里像是厌弃了太子、要废了太子的意思?
赵王的岳丈汤荃荥固然是左军都督,看起来与裴崇兖是平级的,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汤家除了汤荃荥,没有出息的儿郎了,而裴家位高权重、简在帝心之人,又何止裴崇兖一个?
更何况,汤荃荥这左军大都督与裴崇兖这中军大都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齐为节制武将,将都督府一分为五。这五军都督府虽有各自所辖的州府和在京各卫,但他们只有统领之权,并没有调兵之权。
调兵之权在兵部。
从前的兵部尚书是赵王的亲舅父段长青,可如今段长青已经去北境吃土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谁的账也不买。
赵王多次拉拢,都吃了闭门羹。
而更要命的是,裴崇兖这中军大都督比其他四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要特殊些。
他手上是有兵权的,京城外的五万铁甲军皆由他辖制。
也就是说,那五万的铁甲军无需经过兵部,裴崇兖也可调遣。
皇帝给太子找了这么个得力的岳家,哪里像要废太子的意思!
席间赵王一系的人,有的还在自欺欺人,认为这是皇帝的平衡之策,毕竟近些年来,赵王冒得太快了。
但有的人却已经看懂了皇帝的意思,明白皇帝不会易储了。
第84章 治罪
既然皇帝不会易储了, 太子一系的人胆战心惊这么多年,终于觉得能松口气了。
可于赵王一系的人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但是, 他们苦心孤诣了十几年,也不会因为皇帝的心思而放弃夺嫡。
跟随赵王的人如此, 赵王亦如此。
但赵王这会儿还无法接受向来疼爱他、支持他与太子争夺的父皇, 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告诉天下,不会有废太子的那一日。
若非这是在宫宴上, 赵王只怕就要起身暴怒了。
他不敢在皇帝跟前太过放肆,只喝了两杯闷酒后, 举杯起身对着萧恒贺:“太子殿下温良恭俭、又素闻裴家姑娘蕙质兰心。太子殿下与裴家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我在此先恭喜太子殿下。”
萧恒亦端起了酒杯, 客气地道:“多谢皇兄。”
兄弟俩喝了这杯酒, 萧恒又道:“孤多年不曾娶妻纳妾,长嫂又不幸早逝,这些年的皇家媳便只有二嫂一位, 也是二嫂辛苦在外应酬,往后孤娶了太子妃, 也可为二嫂分忧了。”
萧恒表情柔和、言笑晏晏, 说的话乍听之下也是好话,可细品之下, 稍微灵醒些的人, 都听出了不对劲。
旁人觉得不对劲, 不敢直言相问, 但皇帝敢。
他道:“太子, 你方才那话有所不妥, 赵王妃虽是嫂子, 但太子妃才是诸王妃之首。只有赵王妃为太子妃分忧的,岂有相反之理?”
听了皇帝这话,赵王面色有异,萧恒却讶然道:“父皇,从前儿臣听闻二嫂在外应酬时,每每直言她代表的是皇家儿媳。儿臣想,二皇兄年长于儿臣,二嫂此言也并无不当,故而方才才有此一说。”
萧恒徐徐说完,赵王的脸色都青了——
他就知道,太子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倒是想为赵王妃辩白两句,可话还没说出口,上头的皇帝便把就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怒道:“狂悖!”
这其中的不满显而易见,赵王赶紧离席跪下,垂首道:“父皇息怒,王妃说此话,是因为长嫂已逝,太子尚未娶妃,四弟、五弟又还小,绝无悖逆之意。”
皇帝沉吟不语。
赵王的老泰山、赵王妃的父亲汤荃荥,也离席跪在赵王身后,他倒是没有替赵王妃求情,只说自己没有教好赵王妃,才致她性子娇纵,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汤荃荥那席话,虽是没有直接替赵王妃求情,但言外之意却是赵王妃绝没有犯上之意,不过是娇纵了些。
且这席话,也把赵王给摘了出来,省得皇帝疑心赵王妃说那些话,是因着赵王。
皇帝听了这翁婿二人的话,看上去倒像是信了,淡声让他们起身。
萧恒那“状若无心”的话,竟让皇帝发了火,让赵王翁婿差点吃了挂落,赵王这边的人是铁了心要扳回一城。
于是,等赵王和汤荃荥回到席上后,便有人开口提到这次也立了不少功勋的汤赋。
那人道:“陛下,汤家郎君不愧是汤都督的爱子,此番上战场,也没有坠了汤家的门楣,更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捏着酒杯,抬眸环顾了一周,问:“怎么不见汤赋?”
汤荃荥忙道:“禀陛下,犬子如今只是从五品,故而没有资格进宫赴宴。”
这庆功宴也不是谁都能来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均需从三品以上才有资格。
皇帝点点头,又询问裴崇兖,汤赋此次的功绩。
裴崇兖倒是记得清楚,一五一十地禀明了皇帝。
皇帝道:“倒还算不错,虽说朕此前已下令犒赏三军,但汤赋是汤爱卿的爱子,朕便再下道旨,擢升一二。”
赵王及他的拥趸,听了皇帝这话,皆面露喜意。
但这喜色并未持续太久,就被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张知广打断了。
“陛下,臣要弹劾汤赋依仗权势,抢他人之功填自身之绩,此等恶行,不仅不能擢升其官职,更应当严惩,以慑众臣啊。”
张知广说完,众人哗然。
汤荃荥气得面红耳赤,猛地起身指着张知广道:“血口喷人!你空口无凭诬陷我儿,是受了谁的指使?”
张知广丝毫不怵汤荃荥,非常理直气壮地道:“下官担右副都御史之责,此乃陛下耳目,为陛下查清藏污纳垢之事乃我之本分。怎么到了汤都督嘴里,我都察院就成了打击报复之地?”
张知广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官,还是个认死理的人,论嘴皮子,十个汤荃荥也不是张知广的对手。
汤荃荥被张知广怼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予理会,只跪在殿中,求皇帝明察。
皇帝微眯着眼,没理会汤荃荥,而是对张知广道:“张爱卿的忠心,朕素来是知道的。”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无疑是往汤荃荥脸上扇了一巴掌。
汤荃荥面红耳赤,讷讷地唤了声“陛下”。
赵王见状,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便起身道:“父皇,张公对父皇固然是忠心耿耿,但凡事皆要有证据才是。”
皇帝当然不会因为张知广的三言两语,就定了汤赋的罪,便问张知广有何证据。
张知广呈上了一份状纸还有银票,道:“陛下,这状纸是那小兵写的,这些银票都是汤赋给那小兵的。”
李中官给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便接过了状纸和银票,拿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没看那些东西,只唤过李中官,对他耳语了两句,才道:“张爱卿,单靠这些,如何能证明你方才所言?”
张知广便说那小兵也在殿外等着传唤。
还在殿中跪着的汤荃荥,见皇帝没有要相信的意思,又硬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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