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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也不曾再问,微阖了眼眸,好似睡着了,不过片刻,外头竟然已经是大亮。
温虞这才发现,她当真是一夜无眠。
*
陈萍在家中同家人团聚过了新年,在初三这日到底回到了殿帅府来。
她原是同温虞说着些喜事,却不想说了大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便住了口,认真的打量着才几日不见的温虞,见温虞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不免唤道:“姑娘,姑娘。”
温虞可算是回过神来,“嬷嬷,您方才说到哪儿了?”
陈嬷嬷却是问她,“姑娘可是有心事?”
“我没什么心事呀,只是昨夜不曾睡好,有些困倦罢了。”
“嬷嬷不必担心。”
“您方才说到茹娘得了一女,我想着总该打一只长命锁去道贺才是。”
茹娘是陈嬷嬷的长女,比温虞打上两岁,小时候也是温虞的玩伴,自是嫁了人也极少见了。
陈嬷嬷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茹娘那儿,我替她谢过姑娘。”
“只是姑娘有什么心事,也该同我说说才是。”
不过几日光景,怎么人就有心事了呢?
温虞心不在焉道:“也没什么心事,这两日府上事情有些多罢了。”
“庄子上牛二家的姑娘好端端的生了病,就疯了,住在咱们府上,待会儿总得问上一问,看看可还要请大夫来瞧上一瞧。”
“还有裴家……”
提起裴家,她忍不住打心里头生出了些怒气来。
“裴公昨夜去了……”
“夫君他受了伤……”
“一桩桩的事情,让我有些心烦罢了。”
陈嬷嬷倒也是十分关心沈遇受伤一事,不免也沉下脸上笑意,沉声道:“我今日回府时,在路上也听说了。”
“昨夜肃王殿下前去探望裴公,咱们姑爷也在。”
“不想有贼人行刺肃王殿下,还是咱们姑爷替肃王挡了一箭,护住了肃王平安。”
“姑爷伤得可重?”
说着说着,她又是走了神。
昨夜她和沈遇一夜不曾睡,今早宫中就得了消息,陛下下旨,将沈遇给召了去,如今向来已经入了宫见到了陛下,也不知如何了。
陈嬷嬷哪里见过她如此,出了正房,便将陶桃和思柳叫来问过,也没问出个什么旁的来。一时无话。
府上主子们都安安静静的,底下人自是也安静的各自坐着各自的事儿。
只有西角院里,响起了哭声。
那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满是恐惧的看着眼前朝她走来的人们,她不住地往后躲,企图将自己躲进无人之地里,口中不住地喊着,“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可院子就这么大一点儿,她能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不多时,她就已经躲在了墙角,只好拼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痛苦而又无助的呐喊着。
“你们这群坏人,都不要过来。”
“爹,娘,你们都在哪儿啊。”
“有坏人,你们快来救救我。”
牛二心力交瘁,又无可奈何,“闺女,闺女,你看看,我就是你爹呀,我不是坏人。”
小姑娘安静了一瞬,牛二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她却又开始害怕起来,“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
“我要我爹,爹快来救我。”
牛二不敢再往前去,生怕将他闺女给逼死。
此事已经被上报给了王昌瑞,王昌瑞皱着眉头,这小丫头的情况属实是半点都没有得到缓解,原是打算今日就送他们父女二人回庄子上的,看来怕是不能了,他让人去请大夫来,一边打算还是得让人去同温虞说上一回才是。
温虞翻着香册,欲打算制一盘清心静气的香。
只是她心浮气躁的,翻来翻去也翻不到想要的香。
陶桃进屋来,“姑娘,王管家让人来传话,怕是牛二父女还要在府上暂住两日,听说那小姑娘还是认不得她爹,一直当她爹是坏人,半点儿不让他近身,好容易等大夫来了,给她喂了两丸,她这才安静地睡着。”
温虞诧异,“那可如何是好?”
左右她也静不下心来制香,她起了身,“我去瞧瞧吧。”
才走到西角院外,就看着王昌瑞送大夫出来,面色俱是沉重不已,看见她来,又止住了脚步,“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牛家姑娘,她如何了?”
王昌瑞叹气,“只怕是不好说,那丫头连她爹都认不出来。”
温虞不解,“可这世上怎么会有好端端的人,说疯就疯了呢?”
大夫虽犹豫,到底医者仁心,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我以为,牛姑娘怕是昨日里遇着了坏人,这才得了失心症。”
*
眼前的年轻人,肩上有伤,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容,却依旧站的笔挺,半点儿不见浮躁,一板一眼的说着昨日之事。
宣帝看过他一眼,又看向坐在一旁,尤是自在安定的肃王,而后便半阖了眼,安静的听着。
沈遇刚抬手,便因为牵动了伤口而露出些许苦楚来,“昨日意图刺杀肃王殿下的贼子,臣定当竭尽全力将其捉拿归案。”
宣帝双手交握着安静的沉思着,半点没有因为被行刺者是肃王而心情起伏。
片刻后,他才睁开了双眼,看向沈遇,“什么样的人,能在守备森严的裴家意图行刺?”他的目光沉静无波,就像是有着洞穿一切的能力,任何谎言都逃不过去。
沈遇跪在地上,请罪道:“臣惭愧,臣也不知是何人。”
“昨日臣独自一人入了裴家,一心只想见裴公最后一面,不曾留意四周。”
“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他的右肩伤口不知何时挣开,又渗出了血3,浸湿了一片衣襟。
宣帝沉吟片刻,终是抬手,“起来吧,你既为护肃王受了伤,便回去好生歇着,朕心中自有打算。”
作者有话说:
哇,居然日六成功了。
温虞:烦恼多多。
沈遇:老婆,我肩膀疼。
第五十章
待到沈遇离去,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宣帝喜静,整座宫殿偶尔能听见他偶尔转动手中那串念珠时, 珠子与珠子相撞的响动。
陆有良安静的在旁候着。
不知何时,珠子撞动的响声停下,陆有良便站得方才更笔挺了些。
宣帝苍老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陆有良。”
“奴才在。”陆有良连忙应声道。
“方才你见沈卿伤的可重?”宣帝问道, 声音中不喜不怒。
陆有良叹道:“奴才见沈大人那伤口似是挣开了,衣裳上都浸了血, 想必伤的是极重。”
“幸而沈大人人还年轻, 皮肉伤将养着总是能痊愈的。”
宣帝眯了眯眼,“是啊, 他人还年轻, 休养些日子, 再重的伤都能痊愈。”
“不像裴成, 这一场冬, 到底没能熬过去。”
裴成便是裴公的姓名。
他竟有几分怀念之意,谁又没个年少时呢?
宣帝犹记得当年与裴成认识时, 还不过是十岁你,他点了裴成做他的伴读, 而后又成为了他的侍卫, 同他出生入死, 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他们都老了, 相识四十五余载, 满头黑发尽化白。
他们是君臣一场, 也是年少友人终成故。
而今阴阳相隔, 总是让人伤感之事。
陆有良垂着头,陪着叹气,“裴公这几年,一直在家中休养旧伤,前些日子还能入宫来同陛下您说两句话,还说等到入了春,陛下去狩猎,他必是能同去。只是没想到这一个冬还未过完……”
宣帝闭上了双眼,陆有良便适时地止住了声响。
裴成那几处要命的旧伤如何来的,他明知,宣帝也知道。
每一处伤俱是为了宣帝。
有这样一份过往在,宣帝总不会亏待了裴家。
宣帝沉吟片刻,“你以为,都指挥使一职,朕应该交给谁?”
“裴成是个好的,他这辈子也只在临终前,求了朕一件事,只是他那儿子却略显平庸了些,让他接任都指挥使一职,稍显不足来。”
他沉下眼,看着桌案上的一纸书信,信是裴成昨夜临终前让人送进宫的,这么多年,裴成没求过他什么事,只为了自个儿儿子向他讨了个封赏。
“沈遇却是不错,人也年轻,性子沉稳,能力出众,朕当年点他入殿前司,这才多少年,经办了多少大案,朕也瞧在眼中。”
“心思虽深了些,主意拿的大了些,却无结党营私之心。”
谁好谁坏,谁得帝心,谁又失了帝心,一听便知。
陆有良笑道:“陛下,沈大人到底年轻了些,日子还长,您总有抬举他的时候。”
宣帝抬眼看向他,目光淡然,“朕见你一向与沈遇来往甚好,为何你不帮着他说话?”
陆有良连忙道:“奴才不敢结交朝臣,同沈大人也不过偶尔在宫中碰上,并没什么私下交情。”
宣帝并不在意,挥了挥手,“朕又不曾责备你,你照实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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