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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云断了三根肋骨,这般颠簸下,便牵到伤处,没过多久,便脸色发白。

见他这样,烨烨目中露出担忧之色,又顾忌姜知柳,只好默不作声。

他的表情自然落到姜知柳眼里,可她能答应陆行云同乘,已是最大的让步,虽闭上眼眸假装不知道。

陆行云胸口的痛一阵赛过一阵,可他依旧强忍着,虚弱的身子如枯木般靠在车厢上,摇摇晃晃,额上也浸出一层冷汗。

旁边,连晟眼底掠过一丝锐色,面上却故作担忧:“哎,陆大人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莫非是马车太颠簸了?这附近就有些小镇,陆大人不如再次将养些时日,再回去吧。”

陆行云一听,顿时睁开眼眸,他忍着痛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用了,我还撑得住。”

他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虽是笑着,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姜知柳瞥了他一眼,语气清淡:“别硬撑了,再摇下去,只怕你的骨头都碎了。”

烨烨低眉思索了片刻,附和道:“陆叔叔,我娘他们说的对,你还是现在这歇着吧。”

见他也这么说,陆行云眸光一黯,拂着胸口的手紧了紧,点点头:“好吧。”

闻言,连晟唇角勾了勾,又恢复如常。

行了片刻,终于到了集镇,姜知柳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里,着人将陆行云安置在里面,还请了位大夫过来,并预付了足够的行钱。

这般周道自然是为了还了恩情,与他银货两讫。

陆行云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明明窗户关的好好的,可周身却似寒风在嗖嗖刮着,变体生寒。

此间事了,姜知柳朝他瞥了瞥,淡淡道:“你且好生养着,我们先走了。”

暗淡的天光中,女子面如皎月,平静的好似一汪湖泊,没有半点波澜。陆行云眸中一揪,袖中的手攥成团。

“多谢了,你们...一路小心。”

“嗯。”

姜知柳不再多言,抱着烨烨往出走,连晟轻飘飘睨了他一眼,也跟着走了。

他们刚走出去,陆行云喉咙一腥,趴在床畔,连吐了几口血,鲜红的血足足撞了小半个瓷盂。

方才在车上,他的五脏便开始翻涌,现在再也支持不住了。

楼梯上,烨烨听到声响,下意识望了过去,纤细的眉毛一蹙,抓着姜知柳肩膀的小手也随之收紧。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怪烨烨哈,他才四岁多,从小女鹅只是告诉他爹爹死了,但并没说过关于陆的坏话,在他心里爹爹并不是个坏人。而且陆为了救他,还掉下悬崖身受重伤,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自然是爱自己的母亲的,但父子天性也没办法。

第42章 病重

担忧的神情落在姜知柳眼中, 她叹了叹,安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嗯。”烨烨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门上。

姜知柳不再言语, 抱着他出了客栈, 驱车往城内行去。约摸一炷香后,终于到了府里。

日子平淡如水, 似平日般过着, 只烨烨有时会望着隔壁的院子发呆, 姜知柳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能默然拂拂他的脑袋。

连晟在这边耽搁了不少日子,没过几天,便准备离开。临行前,他将一只翡玉蝉芦递给烨烨。

“烨儿,你看看这个葫芦,喜欢吗?”

烨烨眸光一亮, 这是前两日他外出时看到的,只当时姜知柳忙着别的事, 没顾得上买。

他下意识看了眼姜知柳。

姜知柳温然一笑:“这翡翠价值价值不菲, 烨儿年纪还小,不好劳连大哥破费。”

连晟眸光微黯,劝道:“不过是个小物件, 哪就破费了, 而且这次收购蚕丝的生意,你都给了让我两分利, 就当是谢礼不成吗?”

姜知柳主营的丝绸生意, 做的红红火火, 连晟则是最大的蚕丝供应商。其实他在东南地区也做过丝绸生意,但自姜知柳入场,他家的丝绸销量锐减,若按以往的手段,他必定要使些手段,将生意夺回来。

可他没有,反而让出这块的生意,帮姜知柳提供蚕丝。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姜知柳低眉,望着烨烨期待的眼神,慨然一笑:“好吧,只这次累的你差点遭了火灾,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蚕丝上我再给你加一成价。”

“那怎么成!这一只玉蝉哪值那么多?”连晟连忙拒绝,说着,他抿了抿唇,眸底涌起一丝暗流:“而且以你我的交情,还不值我为你...和烨烨赴一次火场吗?”

迎着他幽深如潭的目光,姜知柳面上一怔,不自然地笑了笑:“连大哥为人仗义,我心里一直很敬佩你,你若是遇险,我自然也万死不辞。”

“只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若是不答应,这玉蝉我们万万不能收。”

连晟手中一紧,眼底微黯:“这样吧,你不是开了好些酒楼,回头我去,你给我打个八折就行了。”

“六折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大方,我可得多宰宰你才成。”他扬唇,露出戏谑的笑意,眼底却含了一丝寂寥。

“那我可欢迎之至,有你这个贵客,那可是活字招牌。”

姜知柳明然一笑,映得院里的红枫都黯了。

另一边,陆行云仍旧在床上静养,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穿过书页渐渐飘远。片刻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嘎吱。”

书庭推门进来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急匆匆走到床畔。

“世子,小的已让人查清楚了,这次火灾,咱们的暗哨都是被一种叫‘静夜思’的迷药迷晕的。”

陆行云点点头,火灾前他也是闻到的一阵幽香,才突然睡去,应该就是静夜思了。

书庭继续道:“按表象似是守夜的沙弥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将旁边的柴房烧着了。但我却在火灾现场,找了一个烧毁的荷包,看料子,像是夫人店里独卖的丝绸。”

“不可能是柳儿。”陆行云蹙眉,斩钉截铁。

书庭点点头:“是的,夫人便是再怨恨侯爷,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另外,我又返回谷底查探了一番,找了一张通票,经查证是连家酒庄的。”

连家...竟然是他...

陆行云剑眉一蹙,掩着嘴咳了两声,他之前还猜测是自己得罪过的什么人,没想到竟然是连晟。

他扯了扯唇,眼里漾起一丝苦笑。

他这个情敌当真心狠手辣。

在小镇将养了大半个月,陆行云终于起程,回了桂花巷小院。

他回来的下午,姜知柳就带着烨烨过来看他,送了些药材和补品,只她语气淡然,只随意交代了两句,便不再多言。

烨烨有心上前,但顾忌姜知柳,还是忍住了。

“叔叔,你好好养病,回头烨儿再来看你。”

客套疏离的模样,如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陆行云目中泛起一丝苦涩,微微扯唇:“好,我看你之前似是在作画,回头能拿来给叔叔看看吗?”

烨烨仰头望着姜知柳,有些犹豫。

姜知柳薄唇微启:“多谢陆大人关心,犬子的画有先生教导,就不劳你费心了。”

陆行云胸口一滞,似堵了块石头,越发沉闷,张了张唇,却只字未言。

淡淡睨了他一眼,姜知柳领着烨烨去了。

往后的日子,陆行云便在院里养伤,姜知柳母子十天半月才过来看一次,每次只稍说些场面话,就走了,连多座一刻也不愿意。

陆行云心里既盼着他们来,可他们来了,他心里的酸涩与失落却更深了,唯有每日由书庭用轮椅推着,去院子里望着那棵桂花树,方能稍稍消解内心的苦闷。

他看着那棵桂花树由盛转稀,由疏变枯,倏忽间就到了初冬,寒风拂过过,往常从未下雪的江南也飘起了第一场雪。

与北方的鹅毛大雪相比,南方的雪绒稀薄许多,洒在城里,如同铺了层薄薄的面粉。

这天,姜知柳领着烨烨进来的时候,看见陆行云坐在廊下煮茶,身上披着件雪白的大氅。

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她那年买给他的。

陆行云来的时候还是初秋,南方湿润暖和用不上大氅,可他却带在身边,要么就是他走哪带哪,要么就是他早就预料会留在这边。

可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都足见他其心意。

姜知柳凝了凝,牵着烨烨朝廊下走去,清澈的眼眸并未生起一丝波澜。

“这是南诏来的秘药,对骨伤很有疗效。”她站在屋檐下,将几包草药放在桌子上。

“多谢,咳。”

陆行云眸光一暖,扶着廊柱颤巍巍站起来,寒风拂过,吹乱了他发丝与衣袍。他脸颊苍白,含了丝病态的嫣红,身形瘦削如竹,望着有种破碎的脆弱感。

远山黛眉微蹙,姜知柳脸上露出些许不耐:“都吃了这么多药,怎么还不见好?”

“咳,本来已经好些了,只前几日又染了风寒,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再调养一阵就没事了。”

“谁担心你了,你这病恹恹的,又住在我们隔壁,我怕你过了病气给烨儿。”姜知柳翻了个白眼,语气微冷。

陆行云似被冷水从头顶浇下,寒气顺着毛孔往进钻,手脚冰凉。

“咳咳!”

他不自禁地咳了起来,越咳越猛,扯的心肺火辣辣地疼,颊上的嫣红更加浓重。

见他如此,烨烨本能地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他:“叔叔,你喝点水吧。”

“多谢。”

陆行云虚弱地笑了笑,眉梢眼角溢着温柔,似被寒风璀璨的凌霄花,一碰就会碎似的。

他拿过茶杯抿了一口,却咳得更猛了。他喉中一甜,下意识背过身子,松开手时,手心里瘫着一滩殷红的血。

烨烨一惊,连忙跟过去:“叔叔,你怎么了?”

陆行云连忙摇头,将手藏在袖中:“无妨,就是咳得猛了些,累了。”

“那你赶紧回去歇着吧。”烨烨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扶他,瞥了瞥姜知柳,又缩了回去。

细小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两个大人的眼睛,陆行云抿了抿唇,微笑道:“好。”

一旁,书庭赶紧过来,扶着他往屋里走。

姜知柳立在那里,默然地望着他的身影,黛眉微微蹙起。方才她看的清楚,陆行云手上有血。

片刻后,她牵起烨烨的手,柔声道:“叔叔已经歇下了,我们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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