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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乐几乎是踏风而行, 慕云山缥缈峰的飘渺心法已经是算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只要凌乐想追一个人,就不可能追不上。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许安归已经不追了, 一个白衣少年就在几丈之外,他当即就停了下来, 从身侧抽出一把弯刀。
凌乐见对方不逃了, 脚下一侧,一个转身的功夫顺手就从腰上解下了缥缈剑。
那人虽然没有见过凌乐, 但是看见凌乐的剑是从腰上解下来的,当即就知道这人一定是缥缈剑的传人。
西域多奇人异术,自然也是江湖气最重的地方。暮云山缥缈峰的飘渺剑法早二十年前也是与廉杀手中夜月双剑齐名的剑法。
这白衣少年年纪轻轻,轻功已经上乘,握剑运气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恐怕不是轻易能对付过去的。
更何况, 这是跟在许安归身边的人。
那贼人看清这一点, 竟然毫不犹豫地回手, 那把弯刀直接冲着自己心窝捅去!
凌乐只防着他要上前,没想到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自裁, 手中一紧,剑身未到,剑气先行。那人手背直接被凌乐凌冽的剑气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下。
手中的弯刀掉落, 落到一半, 贼人又用另一只手接了,抬手就要抹脖子。
凌乐剑尖已到, 上挑挑落了那人手中的弯刀, 弯刀已经入肤, 刀刃带着那人脖子上的皮,飞了出去,贼人脖子更是鲜血淋漓。
凌乐知道这人一心自裁,手腕一抖,直接断了这人手脚经脉,那人瞬间便跌倒在地。
不想那人倒地之后直接吐了一口鲜血,抽搐了一下,直接就不动了!
凌乐上前,想要查看,只见那人周身亮起一阵蓝色火焰,把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不出片刻,那人竟然直接被那蓝色的火焰烧成灰烬!
尸体发出一阵烧焦的腥臭味,凌乐后退几步,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烟雾有毒。
没过多久,枭雨便带着人赶到了。
凌乐一手持剑,站在那里,望着那片焦黑,沉默不语。
他侧目看见枭雨来,道:“没防住他嘴里的毒,让他自裁了。可是这尸身忽然起蓝色的火……”
枭雨善毒,她只是绕着这片焦黑走了一圈嗅了嗅,道:“是磷粉。大约是藏在身上衣服的夹缝中,轻微的摩擦倒是不打紧,若是有强烈的碰撞,便会起火。”
凌乐轻叹一声:“这么说,倒是我断了他手脚筋惹的祸。”
枭雨望向凌乐:“西域江湖异术何其多?想要毁尸灭迹,你若不是提前得知,防不胜防。他们敢派人来刺杀安王殿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人落入我们手里。不要想了,回吧。”
凌乐点点头,收起缥缈剑,与戍北坐一匹马,回了王府。
*
次日寅时一刻许安归就醒了,醒来的时候看见季凉已经起身,她站在书架边上翻着昨日戍北拿回来的军册。
许安归看了看天色,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季凉回眸:“惯是这样,心里装着事儿,睡不踏实。”
许安归走向季凉身侧:“这都是千头万绪的事儿,一时半会捋不清楚的。”
“即便如此,”季凉抱了几本,走向书桌,“我还是想看看。”
“我先去上操,”许安归见她精神头还不错,便去了净房,“回来与你细说。”
季凉抬头看见屏风后他在换衣服,微微鼓起的胳膊,一展一合,臂弯伸展,极其迷人。横宽的肩膀一路向下,到了腰部又微微收起,腰部往下侧看去,又是浑圆丰满的臀部,大腿精瘦,小腿从屏风下露出一截,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若有若无的腿毛彰显着他身为男子的野性。许安归本就身形颀长,健硕的身形印在屏风上,配上他那张神明一般不可亵渎的脸,季凉忽然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看。
许安归换了一身轻便的束衣,从屏风后出来:“早上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季凉翻着页:“随便吧。”
许安归见她看得仔细,便不再打扰。
许安归今日去校场去得早,回来得也早,他特地要回来赶在上朝之前与季凉说会话。
月卿端了清粥小菜,还有一碗药给季凉。许安归一大早上过校场,要吃肉饥补。
“昨日你说,北境粮饷的事情,”季凉端起药碗吹了吹,“还没说全。”
许安归夹了一块肉,吃了一口粥道:“这事我昨日去问了刘尚书,他并没有接到我写的折子。也就是说这事,是有人抽了粮饷,又压了我的折子。”
“好苦……”季凉抿了一口药,苦得她蹙眉,向月卿求助,月卿不理她,她只能捏着鼻子把整个药灌了下去,“抽银子。北境军几十万大军,一年军饷就是一百万两,若是按照你说的,连半数都没有,意思就是这些年,有人从北境军那里抽走了四百万两银子?”
许安归点头。
“四百万两银子……”季凉仰头,心里盘算着,“银子……不是小数目,不好运,也不好藏,即便是当时要花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许安归吃了一碗饭,又盛了一碗:“你说这银子,他们是以什么手段抽走的呢?”
季凉低头喝了一口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当即放下碗筷,跑到书桌前,翻起她最近几日一直都在看的盛泉的犯事的书册。
她翻得飞快,手上的碳棒也同时在纸上画着什么。
许安归三下两下就把手上饭菜吃完,擦了嘴,走到书桌边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季凉一边翻,一边记,一边说:“军饷从哪里丢,要查很是简单。朝廷拨的是银子,沿路过去到北境州府,是需要有人采买的物资的,多是有固定采买的地方。户部一本账,军部一本账,当地采买店铺又是一本账,东西到了军营,还会有一本账。我们只要把这四本账收齐,很快就能对出来银子是怎么少,从哪里少的了。”
许安归点头:“户部、兵部、军营的账我都有,可采买铺子的账……”
季凉抬头:“宁弘有!但我们且先不说这个,你来看。”
许安归绕过去,站在季凉身边,看她在纸上尽是画了一些数字:“这是什么?”
季凉道:“之前,我怎么翻,也找不到盛泉与盛明州的错处。但,就在方才我想到了。盛泉这些年做的草菅人命的事,不是用银子,就是用田产,是铺子亦或者是物件。盛明州身为三品官员,一年俸禄赏赐折算下来,也不过就是五百两银子。他一家上下,算上仆人,少说也有近百口。五百两银子,也不过就是供他们一家正常花销。可是你看,这些年盛泉光赔出去的银子有多少?”
“十万两。”许安归眼眸微眯。
季凉点头:“这还是能看见的现银,那些看不见的田产、铺子、物件,折算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盛明州家中没有人经商,那盛泉赔出去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觉得盛明州,跟北境军饷贪污有关?”许安归问道。
季凉微笑:“与其猜他有关,不如我们直接送给他一个罪名吧。他若是能说出银子的来由自然是好,若是说不出,那便是要命的把柄。毕竟北境军饷贪污一事,他不见得干净。”
许安归还是不太懂季凉的用意。
季凉回眸,看着他:“盛明州狗仗人势干了那么多事,若是只让他一命抵一命,岂不是便宜了他?在这里,死是最容易的。我要,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吗?
许安归带着笑意看着她,这事她既然心里有数,那便让她去做罢。
“先用饭,”许安归拉着季凉,把她按回饭桌前,“我就不应该让你在我的书房里用饭。吃个饭都吃不安稳。”
季凉鼓了鼓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许安归甚是喜欢她这种小动作,面上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儿,其实内里,却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丫头。
简单到她可以成为一束光,为他照亮他的前路。
许安归坐在桌前似有沉吟:“有一事,可否与我说一说?”
季凉抬眸:“嗯?”
许安归望着她:“郭府为什么肯让你代嫁?以我对郭太师的了解,他是万万不会冒这种险。”
季凉抿了抿嘴,有些事情之前不说是因为不知道许安归对朝东门这件事的态度。但现在,季凉总是隐约觉得许安归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然就无法解释他对她百般纵容与呵护。
看他今日被武官拥戴的样子,他应该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最少,他与她的目的相同。
季凉喝完最后一口粥,缓缓道:“郭府那边我一直在想办法试探。我只知道他们肯定做了一些天理不容的事情,不然,郭府不会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苏明哲。”
随后季凉把她如何威胁郭怀禀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安归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其实你也不知道郭府追杀苏明哲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
第186章 告状 ◇
◎臣知错。◎
季凉苦笑:“这些事情, 我只能从郭怀禀那里下手。郭太师那只老狐狸已经把郭若雪送给了太子,郭若雪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他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你重蹈覆辙,让她们姐妹手足相残?代嫁是他最好的选择。苏明哲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若是他把郭太师做的一切告诉了我,他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只要一直吊着我, 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他。而我, 确实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我只要知道‘郭家有把柄在外’这件事, 就可以了。我现在对郭府的态度就是,能知道郭府当年让苏明哲做了什么事情最好。若是不知道,用其他法子也不是不行,就是多费些功夫。我不喜欢一条路走到黑,多一个选择,我会备着。”
许安归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试探郭府?”
季凉抬眸, 轻笑:“现在安王府的门房还没清干净, 安王妃出去见了公子季凉, 而公子季凉日后或将成为安王殿下的幕僚。若公子季凉手上有郭府的把柄,你说郭太师还会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吗?他必然会左右摇摆。他想利用苏青找出谁救了苏明哲, 而我想利用苏青这个身份查到郭府当年让苏明哲做了什么。我与郭府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就看最后谁能沉得住气。”
许安归沉吟片刻道:“郭府从一开始就站队太子,那日我问他朝东门事件的细节,他不肯松口。大约还是对许安泽心存幻想罢。”
“无妨, ”季凉缓缓坐直了身子, “人心这个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的。郭太师因为郭若雪的事情, 早就与太子有了嫌隙。鸡蛋一旦有了裂缝, 怎么可能还能自愈?他们翻脸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看那个翻脸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许安归点头,表示赞同。
许安泽与郭府合作了八年,郭府手中还攥着户部、吏部两大部,焉知不是郭府在防着太子。这样的同盟关系,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看季凉这般胸有成竹,她应该是心里有数才不慌不忙。
“主子,上朝的时间到了。”戍北在外面提醒。
许安归起身去换了官服,出门前问:“宁弘的账本,需要几天?”
季凉想了想道:“有些账未必是在他手里走的,所以,殿下要敲山震虎,他才会搜罗得更快些。”
许安归会意,带着戍北,骑马上朝。
月卿进来收拾桌子,季凉奇怪:“怎么是你进来收拾东西?这院子里的侍女呢?”
月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就没看出来,许安归待他门口这个侍女比一般侍女要温和些?”
季凉还真没看出来:“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名叫书香的,好像是之前在清王那里伺候,许安归刚回来没地方住,借住了烟雨斋的时候,清王殿下点给他的。”月卿把盘子都摞起来。
“那姑娘啊……”季凉听月卿这么一说,倒是想起别的事来,“许安归好像特别尊重许安桐。他唤许安桐兄长,却是唤许安泽二哥,感觉有些奇怪。”
“我知道为什么。”月卿扬眉,“是下面人闲聊,凌乐坐在屋顶上听见的。”
“为何?”季凉问。
“因为许安归与许安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月卿回答。
“你是说,许安桐也是贤妃所出?”季凉眼眸微睁,寻思了片刻,道,“难怪了。难怪许安归唤许安桐做兄长……因为在他心里,只有许安桐是他的亲哥哥。”
季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若是许安归对许安桐的感情那么深……恐怕有些事,他未必会看得清楚。
月卿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好气道:“我同你说书香的事情,你怎么又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季凉回过神,笑道:“那,许安归身边到底是需要几个丫头帮他浆洗打扫,做一些缝补之类细碎的事情。你总不能让他身边一个丫头都不留吧?那些事情,我又做不来。还是你指望他那几个亲卫帮他把这些事情做了?”
月卿收拾好桌子,端起托盘:“以前看他在军营里,没有丫头伺候,不也是过了八年。怎得回了许都就变得精贵了?我看就是色令智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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