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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唉声叹气回了府衙,屁股都没坐稳,就见吏书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马知府,猫老爷那铺子,没拉!”

“嗯。”马仪很是低落,“他走了嘛。”

“那,那怎么办啊!”吏书被这消息吓得团团转,“那河坊街的百姓都要炸掉啦!”

河坊街的百姓们怎么都不敢相信,好不容易听闻猫老爷回来了,也眼瞅着猫老爷进了屋,猫咖又亮起灯了。

怎么一夜过去整栋房子都没了!

谁把他们的猫老爷拐跑了!

竹里花左拐右拐,绕着那路口与自己的酒肆转了好几圈,猫咖还是没有变出来。

空荡荡的路口变成了以前的模样,再没有什么猫咖,也没什么琉璃小阁。

就好似一场喧嚣又华丽的梦境,梦醒了,一切都悄然失去。

竹里花站在路口,失魂落魄:“我老爷呢!”

“谁瞧见这宅子是怎么没的么?”

“前些日子晚间震动宅子都在呢!怎么现下说没就没了!”

河坊街的商铺掌柜们站在以往猫咖的位置,人人都焦急得不得了。

他们猫老爷到底去哪里了!

是以蒯祥一来,就被掌柜们团团围住了:“蒯郎君蒯郎君!我们猫老爷呢?”

“猫老爷走啦。”蒯祥叹息道,“没去苏州府,没去北京城。猫老爷说下山日久,想在大明到处走走。不知去何处了。”

他回答得格外顺溜,说完一句又接着道:“不知何时回来,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红薯继续种,识字班继续开,新织布机也会继续推广。还想知道什么?”

这蒯郎君是回答了多少次,才能答得这般顺溜。

掌柜们把头摇成拨浪鼓:“没了没了。”

蒯祥就点了点头,喊:“竹掌柜,这是顾郎君走之前托我给你的。”

“他怎的不来自己给我!”竹里花焦急地抱怨了一句,“我看看是什么。”

猫老爷留下的只是一页信笺,竹里花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糖雪球的制作方法。

竹里花鼻子一酸,眼睛顿时就红了。

这还是去岁冬天,大雪封城时,他给猫老爷拜早年厚着脸皮要学的小点心。

那时猫老爷说等到开春就教他。可刚开春,苏州府就起了疫病……他还以为猫老爷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毕竟相比别的事,这是一件多么小的事情。

竹里花吸了吸鼻子:“是个点心方子。我……我把这方子誊抄下来贴在店外,想学的都尽管来学。”

“就当是猫老爷送给我们杭州府百姓的新春贺礼了。”

第178章 后日谈(三)、像一个晒晕了遇仙的美梦。

大而华美的画舫夹在往来的商船中逆水而上。

那船逆着风, 无帆也无舵,却走得比所有的船都要更快一些。

卧房的床上鼓起一团,白七端着碗踱步过去, 将碗在床头放下后, 对准床上的鼓包就扑了过去:“起床啦,长安。”

长安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探出个头, 还未睁眼, 就被亲了一口。

“长安。”白七隔着被子紧紧抱着他,“长安……”

念着名字,又低下头去啄了好几口。

他的动作又轻又温柔,满含珍惜之意。

“什么时辰啦?”顾长安抓住白七垂下来的头发,将人扯近了,也亲了一口, “早安。”

“到也不早了。”白七笑道, “起来吃个饭, 再等一等,我们就到聊城了。长安是想继续坐船, 还是转陆路?”

顾长安一惊:“这么快?”

回程的时候, 乘那一叶小舟, 也在船舱里待了好几日。怎么换做了画舫,一日夜就到聊城了?

“回杭州的时候你有事情要办,自然要轻舟缓行。现下一路无聊得很, 自然得早些抵达。”白七放开手,把长安从被窝里拉起来, “我放慢速度, 你吃个饭再想。”

顾长安坐在被窝里, 还有些迷糊。白七招来一汪温水给他慢慢擦脸。擦着擦着, 顾长安就清醒了:“我自己来。”

船上的空气有些凉,带着一些湿润的水味。

顾长安洗漱完毕,捧着那碗鱼肉粥去船头找白七。

白老虎长身玉立,黑金的衣摆被船头的风打得摇摆。雪白的长发在脑后随风摇曳,像一片摇摆的云,又像一捧连绵的雨丝。

分明是那么高的画舫,却总有鱼能跃到甲板上来。白七垂着眼,也没有什么动作,就将那些鱼又扔回了运河里。

旁边的商船养着的船猫,看着上下翻飞的鱼,不断地“喵喵”叫。

“它想吃。”顾长安喝着鱼肉粥,慢吞吞地说。

“不给它。”白七哼哼两声,“又不是我养的,我才不负责喂。”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长安,一低头就在长安脸颊上蹭了蹭:“只喂长安一个。”

顾长安垂下眼,舀了一勺子鱼片粥塞白七嘴里:“走陆路吧,也好沿途看一看。”

白七叼着勺子点点头。

画舫靠岸,化作马车。两人弃船登车,缓缓往南而且。

河南巡抚府衙落在了开封。

从聊城一路走官道到开封,大抵有个六百多里的路程。这一路慢悠悠地晃过去,见过管道两边梯田万亩,也遇到过一群一群的流民。

去岁的那场寒冬让许多流民都定了下山的决心。

太冷了。满山的雪能将人淹没、把人冰封。侥幸扛过了一年,也不敢再冒第二年的险。只想趁着气候正好,给自己找一个落脚的地儿。

看见高头大马驾着车来了,流民们就纷纷避让。

谁知那马车却停了下来。那木制的窗户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来。

那少年郎十□□的模样,应当还未及冠。一双眼里满是盈盈笑意,俊俏的脸蛋白净得跟在发光似得。一开口,连声音都是温润的:“劳驾诸位,我想打听打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流民们露出警惕的眼神,他们打量了那小郎君好半天,才有一个老者开口道:“去开封。”

“这才离开菏泽。去往开封还有数百里之遥,怎得会去开封?”那小郎君疑惑道。

流民们有些不耐烦,可这小郎君一看便是锦绣堆里长成的人物,他们又不敢得罪。流民们面面相觑半晌,还是那老者开口:“开封来了个好官,去那边更有活路。”

山也上得,水也淌得。为了求个活路,数百里之遥,又算得了什么?

那小郎君又追问:“是个很好的官吗?”

“是哩。”老者慢吞吞地说,“肯为了咱老百姓去杭州府求那猫老爷开恩给粮给药的,能不是好官?”

听闻今春开封的春耕,许多人都种上了那个传说里香香甜甜的新粮。他们也想亲手种一种,亲口吃吃看。

等他们在开封府扎根了,会有机会的吧?

那小郎君没在继续追问,只是笑道:“多谢老丈替我解惑。这些东西就当谢礼吧。”

他话音一落,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下了一个大布袋子,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流民们吓了一跳!

那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这咋办呢……”

流民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们凝视着那袋子,看得眼睛都疼了,也没发现那大布袋子有什么异常。

老者咳了两声:“来两个老骨头一起去瞧一瞧。”

他话音一落,就有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了他身边:“其他人都退后,确认了安全再来。”

他们三个小心翼翼地走到布袋边上,用手上的竹棍去戳了戳。

那布袋毫无反应。

“硬的咧。”一个老人说,“不像活的。”

手中竹棍又更用力的戳了戳:“像是……圆石头?”

“那么个郎君,怎么会留下一袋子石头?”

老者不相信,他执着竹棍去撩布袋的开口,恰好另一个老者又在旁边戳袋子,这用力一戳,就有一个滚圆的棕褐色果子从那布袋里滚了出来。

“这啥子?”

“不是石头?”

见老者们平安无事,其他流民也缓缓围了上来:“叔啊,这都是啥啊?”

“叔也没见过啊。”老者说,“那娃子说是谢礼,总归不是坏东西。”

“那……拖着走?”一个汉子问,“这袋子也太大了。我们恐怕也拖不走啊。”

就在这时,流民群里一个婶子看了半天,突然说:“这是不是那个,那个红薯啊?”

“婶子你可别瞎说!”

“谁能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红薯哇!”

“俺没瞎说!”那婶子急道,“那话本子里说红薯外如土色,洗净呈棕红,形如拳头或是纺锤,大如臂膀。不就是这个模样!”

她这话一出,流民们又不肯定了。

若真的是红薯,他们这般丢了,与丢命有什么区别?!

大家左看看右望望,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老者。

那老者面色几变,最终还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大果。

那大果子遍布土块,只觉入手沉重冷硬。老人用手掌捏了捏,也捏不太动。他想了想就干脆从怀里摸出一把防身的小刀,将那玩意切开一小片。

切口一出,润红的果肉就露了出来。老者缓缓舔了舔切片。

“咋滴了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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