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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凌弗御出门去看诊了,绛月予一人在院中给花圃中种植的草药浇水。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这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能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行走散步,也能提起例如水壶之类稍微有些分量的东西了。

不过凌弗御在时总不让她做事,所以她故意赶凌弗御出门看诊,自己留在院中。

“笃笃。”

院门被敲响。

绛月予放下水壶,步履缓慢地走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只见徐婶拎着壶油站在院门外,笑容满面地对她说:“凌夫人,这两日田间收菜花,我家也收了许多新榨了些菜籽油出来,这壶给您送来。”

绛月予没有拒绝,收下了油:“多谢。”

她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来:“每日一颗,可以养身健体。”

徐婶惊喜又不好意思地收下。

凌郎中夫妇家中的药丸别的地方可是买都买不到,供不应求。

“多谢凌夫人了!”

徐婶知道绛月予身体不好,也没敢多唠嗑,送好油后就连忙道别,“那我就先走了啊。”

绛月予朝她微微点头:“慢走。”

目送徐婶离开后,绛月予双手抱着那壶分量不轻的油,慢慢走到后厨。

后厨的灶台上堆着许多新鲜食材,都是乡人送来的。

有东边打渔老伯送来的刚打捞上来的青头鱼,有猎户送来的獐子腿肉,有山人刚挖的春笋,有青翠欲滴的蔬菜,有熬制好的猪油……

他们家中总是不缺食材。

来到这里后他们从来没买过菜。

往日都是凌弗御做菜,今日她觉得自己身体尚可,能支撑着做完两道,于是卷起袖口,开始生火。

但没想到凌弗御今日回来的及早,她刚来得及生起火,在锅里倒上油,凌弗御就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凌弗御看着绛月予拿锅铲的样子就是一惊。

他三步并作两步,不由分说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回轮椅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何必自己动手。”

绛月予无奈。

她知道他在这方面特别固执,今天是做不成了,也没跟他争执。

“随便做两道即可。”

“春笋鸡汤,清蒸鱼,豆腐青菜,怎么样?”

绛月予轻声道:“好。”

凌弗御抱起轮椅,把轮椅挪到院中油烟熏不着的地方,给她拢上薄裘衣并塞给她两本书:“书坊新出的话本,随便看看解解闷,我很快就做好。”

绛月予又道了声好。

凌弗御看着她静静坐在在轮椅上,肤色雪白,眉眼到下颌无一不精致完美,如同冰玉雕琢而成。往日的寒芒消失,身上有种往日根本见不到的柔和。

她如此听话地应着他。

心一时酥软到不行。

他极想俯身亲一口她的额头,却又不敢,只好脚步匆匆地进了后厨。

很快三道菜做好。

前两日绛月予身体虚弱无法下床,是凌弗御喂的饭菜,今日他又想喂。

绛月予张口吃了一口后,慢吞吞抗议:“凌弗御,我可以自己来。”

她无奈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纵容凌弗御了,竟没有直接拒绝,这样的变化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好好,我知道。”

凌弗御应得敷衍,又是一口喂过来,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她。

这一顿饭又在一口口的喂饭中结束。

绛月予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正色与他说明,以后若她身体稍好时,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需要他帮忙。

凌弗御看出她是认真的,想了想妥协了:“那以后不喂了。”

绛月予继续道:“还有,浇水除草,做饭洗碗这样简单的事情,你也不要阻拦我。”

这次凌弗御沉默很久:“……你是不是想学着过凡人生活?”

绛月予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好转,竭灵地是凡人最好的归属。

如果她回到太上神宫,一个比凡人还脆弱的圣女会变成太上神宫的耻辱,一个比凡人还脆弱的弟子也会是玄鸿道主的污点。

所以这余下的几年岁月她打算就在这里渡过,不再回去了。

凌弗御脸色几变。

他蹲在绛月予的轮椅面前,过了很久,带着一脸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猛然抬起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治好你的伤。”

绛月予:“嗯?”

“那就是你我双修,借助双修之法我有七成把握能修补好你的灵海…这虽然有点像在乘人之危,但……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凌弗御一口气说完后就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心跳如擂鼓,手攥握成拳,紧张得像在等待生命中最重要的审判。

绛月予久久没有说话。

在这样的沉默中凌弗御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掩饰般咳嗽一声:“不愿意结道侣也没关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行不行……?”

他如此自贬地形容自己。

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以前那个恣意耀眼的焚山神女。

过了许久,绛月予终于说话:“今日徐婶送来一瓶菜籽油。”

听到这句转移话题的话,凌弗御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得到结果还是让他心头苦涩。

他僵笑了一下,强装无事地说:“啊,是吗,原来那瓶油是徐婶送来的……”

第69章 晚归

徐稚瑞发现今日的师父像一株被暴雨淋蔫的草,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

开药时笔尖在纸张上停了很久,然后徐稚瑞眼睁睁看着‘车前子’的车字后顿了顿,被写成了‘车轮子’。

徐稚瑞:“……!”

“师父啊,这里是不是写错了。”徐稚瑞指着那个车轮子,小心翼翼地提出疑惑。

凌弗御眼皮一掀,拖长了调子精神不振地说:“啊,没写错,挖一点那个木轮皮一起煮,保证药到病除。”说完他照例从怀里摸出颗药丸,和药方一起往徐稚瑞怀里一拍,“去吧。”

徐稚瑞:“是、是。”

在师父身边随诊那么久,他现在已经严重怀疑师父是乱开的药,而所有药方中唯一有效的,就是那颗配着服用的药丸。

再一想,那药丸跟师娘教他做的药丸何等相似。

不过既然病人喝了药有效就好,他也不敢向师父提出自己不恭敬的猜想,否则他怕师父恼羞成怒赶他出师门。

徐稚瑞按着药方一丝不苟地熬完药。

这帖药的味道已经奇怪到一个极致,闻着奇臭无比,病人喝时那叫个脸孔扭曲。

徐稚瑞在旁看着都有些心虚,幸好在服下那颗药丸后,病人大着舌头皱着脸原地康复了。

回去的路上,见凌弗御还是蔫头耷脑,走路都低着头的样子,徐稚瑞试探地问:“师父,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徒儿说说,兴许徒儿能出出主意呢?”

凌弗御停住脚步,抬头瞥了徐稚瑞一眼。

看到那张满是褶皱的老人脸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继续蔫哒哒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凌弗御又纠结地停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皱着眉头回头问他:“你……”

徐稚瑞打起精神,垂着手竖着耳朵聆听。

“…你当初可有追求过你娘子?”

徐稚瑞愣住,万没想到师父问出口的是这个,但再一想又了然了,师父这一上午不开心原来是和师娘闹矛盾了啊!怪不得!

可惜师父难得纡尊降贵肯开口,奈何徒儿却要让师父失望了。“师父,弟子没有成过亲。”

徐稚瑞羞愧地说。

他立誓把一生都奉献给医学,故而一直没有成家。

“师父师娘是闹矛盾了吗?”

凌弗御闻言立刻眼睛一瞪,不悦地说:“闹什么矛盾,我们好得很!”

“是是是…”徐稚瑞不敢违逆他师父,躬身连声应喏。

凌弗御顿了顿,缓慢地开口说:“我有一个朋友……”

徐稚瑞安静肃穆地点了点头,示意凌弗御继续。

凌弗御皱着眉头很艰难地继续说:“我那位朋友有位心上人…但那位心上人有另外的心上人。”

徐稚瑞脸上没露出一点异色,心中却为听到此等秘闻而狂拍大腿。

原来师娘竟还有心上人!怪不得很多时候师父看起来一头热,师娘对师父的模样也不像是对自己的夫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凌弗御盯着他:“有没有办法让我朋友的心上人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说完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在不杀那个意中人的前提下。”

徐稚瑞听得眼角抽搐,心头打鼓。

正常人有谁会想到杀了那个意中人!不用这样特意补充,他不会提出杀了那个意中人的啊!还有师父能说出这话说明他想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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