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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折腾人的宵夜,今夜阿月姑娘还准备了什么章程?”
梅望舒隔着帘子,眸光低垂,以银匙缓缓搅动着乳白鱼汤。
“今夜邀原公子登船,船上备了许多供消遣的事物。”
“原公子坐着的长案下面,有棋盘,有画布,有投壶。”
“对面书柜上,有前朝古籍,游记闲书。”
“另一面的墙上,挂着古琴。”
“竹帘外的短案上,备好了清茶,熏香,可供闲谈。”
她的声音顿了下,继续平静地道,“竹帘之内有软榻,备好了被褥。”
洛信原听她细数完毕,没吭声,继续几口吃完宵夜,拿过毛巾擦净了手,站起身来。
毫不迟疑,径直往竹帘方向大步走去。
就在他掀起竹帘的同一个瞬间,房里的油灯熄灭了。
舱房里照明的两盏油灯,都放在竹帘内,此时同时熄灭,房内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
“原公子若是要入帘,”隔着一道隐约竹帘,梅望舒沉静地道,“今夜还请熄灯。”
洛信原低沉地道,“准了。”
正要往前迈步,砰,黑暗里再次撞上了竹帘边的矮案。
这回泼溅出的是清茶。
缭缭的茶香弥漫在室内。
洛信原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满委屈,低声申诉,“故意把短案放在进出的必经之地,存心折腾我。”
“短案放在竹帘外,之前已经提醒过原公子了。”
梅望舒在笼罩四周的黑暗里轻声缓语地道,
“清茶去火,入帘之前,请原公子先喝杯茶,再斟酌斟酌。”
洛信原在黑暗里伸手摸索,摸到短案上放置的茶盏,举杯喝尽了里面剩下的大半杯清茶。
喝完转身往门边走去。
梅望舒坐在黑暗里,侧耳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走远,却又在靠近门边的榉木长案边不动了。
片刻后,脚步声重新走近,这回仔细地绕过短案。
“说话。”
“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洛信原喝了口酒,把拎过来的细颈酒壶扔去墙角,循着声音,在那个代表疑惑的疑问尾音落地之前,直接扑过去,把窗边端正坐着的人影扑倒在软榻上。
串珠竹帘相互碰撞,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带着薄茧的骨节有力的男子的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托起那纤巧的下颌,强硬地抬起,将含着的那口酒渡了过去。
夹杂着清茶苦香,又夹杂了美酒的醇香。
舌尖四处肆虐,舔咬着那处柔软微翘的唇珠,重重地咬了口,又把低低的惊呼声闷捂在了嘴里。
朱钗散乱,步摇落地。
“你要求一个清静少人的所在,要我出宫。我应下了。”
“我带来了龙凤烛,你偏要熄灯,不想直面我。”洛信原咬着耳垂,“我应下了。”
“凭空编纂的假身份,方便你事后翻脸不认人……”他咬着牙道,“我也应下了。”
“今夜是十五满月之夜,也是你我的初夜,我只有个唯一的要求。”
“好姑娘,今晚别矜持,叫出来。”
第58章 (捉虫)念想
三更半夜,夜色最浓重的时分。
月下明湖陷入安静梦乡。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最深沉的梦境里。
梅望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久到几乎快要忘记了。
“三年无子!竟还不同意让我儿纳妾!”
“你这妒妇!你要我林家断绝香火!”
“七出之罪,你看看你犯下几条!”
梅望舒挣扎在黑暗的梦境里。
她的视野仿佛悬浮在半空中,透过一层厚纱般的浓重深灰,居高临下俯视,眼看着自己脊背挺得笔直,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下。
那时候的她瘦得厉害,肩胛骨瘦削得几乎挂不住衣裳,下颌也尖下去。倒显得一双眼睛越发的锐利明亮。
“姝进门时,别无他求,只求夫婿待姝以真心。”
“二女共侍一夫,谈何真心!”
“不必老夫人苛责,我自下堂求去!”
一声细微压抑的哽咽从咽喉深处出传来。
梅望舒在黑暗里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冷汗从后背缓缓渗出。
她恍惚了许久,才发现面前的大片黑暗不是来自那个深沉噩梦,而是来自眼前真实的黑暗夜色。
她还在夜晚湖心的船上。
人从迷乱中逐渐恢复过来,感觉到有风拂过。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四顾,意外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船舱内,竟有了些微光。
不知什么时候,墙壁上方嵌着的两扇木窗,打开了一条细微的缝。
细微的夜风,裹挟着湖水湿气,便从那道缝隙里钻进来。
她立刻清醒了。拉赫
瞬间转过头去,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去看此刻还紧紧搂着她的腰的年轻帝王。
洛信原闭着眼,满脸都是餍足神色。
他正睡着,呼吸很沉,脸上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微笑,不像是心思深沉的天下之主,倒像是刚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糖人、放在嘴里一点点吮着的孩子。
不再担心自己梦中呓语被人听了去,梅望舒提着的那颗心放下,放松地往后靠去。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地过了一辈子。
双十年华时,名动京城的才女,也曾满心羞涩期待,带着对姻缘、对良人的憧憬,坐进大红花轿。
经历了上一世,这次重生回来,她对所谓姻缘,所谓良人,早已失了念想。
想不到这一世,竟会如此的不同。
竟会有个人,眼里饱含着痛苦和挣扎,声音嘶哑狂乱,绝望地对她呼喊着,
“给我个念想!”
她何德何能,竟也会成为别人的念想。
梅望舒在黑暗夜色里哑然失笑。
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滴落,缓缓滑落脸颊。
她抬手擦去了。
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映照在身边沉沉睡着的人的脸上,光线太暗,看不清细微神色,只看到微翘的唇角,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放松和满足。
重生这辈子,虽然开头坎坷了些,但越往后走越顺遂。
十年入京为官,心里最为恐惧的事,莫过于……自己的女子之身被识破,欺君之罪,祸及全族。
如今,当真被识破了,不但没有降罪全族,反而被轻易赦免,还给二老赐下了封爵,显然是再不追究的意思。
梅望舒的目光,久久落在身边人那张熟悉的面容上。
看了许久,抬起手来,指尖落在带着微翘笑意的唇角边上,虚虚地跟着描画了一圈。
信原若是笑起来时,其实是很好看的。
只可惜被那身威严龙袍约束着,平日里笑得太少。
若是能在这次离京之前,成全了他的念想。
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她靠在窗边,忍着浑身的酸疼,借着窗外那点星光,去寻扔了满地的衣裳。
才拿回两件衣裳的功夫,那人就从背后压了过来。
汗津津的,带着人体鲜活热气的健壮有力的躯体,从背后紧贴着她,依恋地磨蹭着,带着刚睡醒的嗓音,黏黏糊糊地道,“才睡了一会儿,醒来人竟不见了。还以为你跑了。”
梅望舒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应了你一夜,便是一夜。”
洛信原在黑暗里低低地笑起来,“君子守诺。”
手握着她的腰,起先还老老实实地握着,后来逐渐往下去。
梅望舒感觉不对,反手挡了一下,单手抓着衣裳,就要起身。
那只手却被身后炽热的手掌握住了,手指交握紧扣,顺势往前一压,把人结结实实地压到了墙上,摆出纠缠的姿势来。
“啊……”
这次风狂雨急,远胜之前。
窗外的点点微弱星光,从开了细条的窗缝里漏进来。
梅望舒想要抬手关窗,身后那人却不肯,咬着细嫩的耳垂,带着隐约的委屈不甘,声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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