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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了?”陈翎冷不丁问。
陆鸣简诧异,“十……十五,马上十六了!”
陆鸣简没明白何意。
“嗯,牙齿都还没长齐,好生在楯城呆着。”陈翎一锤定音。
陆鸣简哀嚎,“陛下!”
那时二哥还是东宫伴读的时候,他就在京中,因为二哥的缘故,他时常见天子,也就是那个时候的东宫。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同天子亲厚。
即便后来二哥去了立城,他也时常在天子跟前走动。
再加上他年幼,周遭又都知晓天子对他照顾,所以出入天子近前,内侍官和紫衣卫都不怎么拦他。
眼下,陈翎抬头看他,“怎么,朕的安危不重要吗?”
就这一句,陆鸣简忽得梗住,“重,重要啊~”
陈翎看他,“那是让你留在楯城,守着朕的安危重要,还是让你去攻打怀城重要?”
陆鸣简挫败,“当然是陛下安危重要……”
陈翎重新低头,“那你出去吧。”
陆鸣简懊恼。
所有人都觉得他年纪小!可少年自有少年勇啊,谁说他不能手刃谭进!
陆鸣简唏嘘,他也想去啊……
看着陆鸣简的背影出了厅中,陈翎心中才一声轻叹。
平南侯府这一辈就陆鸣简一根独苗。别说战场,就是校场都没去过几回。这次非嚷着来救驾,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没下去过,若真让他去攻打怀城,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都能吓出病来。
幼时陆鸣简总跟着沈辞,她也是一点点看着陆鸣简从小不点儿,长成眼下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沈辞不在京中的几年,陆鸣简还在京中,也时常往她这里跑。
眼下,看着陆鸣简的背影,陈翎忽然会想起十五六岁时候的沈辞。
那时的沈辞也是一身少年气,阳光,温和,却比眼前的陆鸣简理智稳重得多……
陈翎再次伸手,怼了怼那只草编蚱蜢。
木头。
***
陆鸣简出了厅中,脸上写着垂头丧气,但未走远就见不远处石怀远和身侧的另一个将领一道,行色匆匆去见天子。
陆鸣简隐约听到口中“军情呈报”几个字,还有“怀城”两个字!
是怀城军情?!
陆鸣简脚下驻足。
“世子!”两人招呼,陆鸣简颔首。而后石怀远朝内侍官说了一声,内侍官便入内通传,很快,天子宣召入内。
陆鸣简下意识想跟去,门口的紫衣卫拦下,“世子。”
陆鸣简只能在厅外竖起耳朵听。
“世子!”紫衣卫实在拿他头疼。
陆鸣简悠悠晃开,只是忽得又晃回来,紫衣卫一紧张,他又晃走,紫衣卫一放松,他又晃了回来,然后又晃走……
紫衣卫想死的心都有了。
厅外如此,厅中,石怀远朝天子拱手,“陛下,谭进弃城逃走了,只带了身边的精锐,谭进将整个怀城都丢下!”
陈翎蛾眉微蹙,“什么时候的事?”
石怀远身侧的将领道,“今日晨间大军攻城,遇到怀城中的潭州驻军殊死抵抗,一直从晨间打到晌午时候潭州驻军一直都在抵抗,有一段时间还反击得激烈。但未时前后,潭州驻军忽然一溃而散,整个军心都乱了,也不知道怎么抵抗,在此之后,军中便很快攻破了怀城。”
陈翎意外。
她没告诉陆鸣简这场仗早就开始了,就是怕他吵着要去。
以怀城的防御工事,以及潭州驻军的战力,起初是告诉她这场仗怕是要打上两日,但没想到一日未到便攻陷了怀城。
不应当……
是有哪里出了变故?
陈翎思绪间,石怀远继续道,“城门攻破后,我们才发现谭进早就不见踪迹,从晨间起就一直是付门慈在借谭进的名义进行守城。早前的抵抗,还有后来有一段反击,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掩护谭进逃走。”
果然,陈翎皱眉,“他跑了?”
石怀远颔首,“是。付门慈被拿下后,口风一直很紧,问不什么出话来,眼下正在押解来楯城的途中,陛下可亲自审问。但据付门慈身边的一个近卫透露——谭进应当是在昨晚就趁夜逃走了,连谭光思都未带……其实也正因为谭光思还留在怀城,所以潭州驻军……才都以为谭进还在。”
石怀远点到为止,厅中便忽然安静了。
陈翎抬头某看向石怀远。
昨晚就逃走了,今日还在死守,而且佯装反击了一段时间,都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拖延时辰,其实人早就不在怀城了……
谭进将自己的亲孙子都舍得留下,是没有人会怀疑。
谭进的心思够狠。
陈翎起身,走向厅中的沙盘。
沙盘中以怀城为中心标识着各个城池附近的地形,距离,还有特殊之处。如果是昨夜就从怀城逃走,眼下都已经临近黄昏……
差不多整日整夜,人应当已经逃远了。
陈翎平静问道,“让人追了吗?”
仓皇出逃,不可能没有踪迹。
石怀远应声,“回陛下,已经让人追了,也有迹可循。但谭进谨慎,往各个方向都留了踪迹,眼下还不知道逃去哪个方向的人是谭进,所以都在追……”
陈翎不觉得奇怪,谭进原本就是只老狐狸,他打过的仗比旁人过过的桥都多,是会给自己留好退路,但断不可放虎归山。
陈翎嘱咐,“继续追,无论他在哪里,都要给朕找出来。”
“是!”石怀远和身侧的将领应声。
只是话音刚落,陆鸣简“嗖”得一声似泥鳅一样绕过了紫衣卫和内侍官滑进了厅中,“陛下,让我去追吧!”
陈翎凌声,“谁让你进来的?”
紫衣卫当即单膝跪下,“陛下恕罪。”
紫衣卫其实也拿陆鸣简头疼。
平南侯世子整日都在天子跟前转悠,天子若是不待见平南侯世子,平南侯世子早就被扔出去了。平南侯世子偏偏又是个事儿精,一点点试探着底线,最后瞅准时机,才像泥鳅一样滑了进来。
陆鸣简也吓得赶紧跪下,眼巴巴道,“陛下,你就让我去嘛,谭进都灰头土脸跑了,我身边驻军跟着不会有危险。而且陛下,我要是来了楯城几日什么都没做,怎么回去见父亲母亲,回京也会被笑的~我都十六了~”
陆鸣简言罢,不说陈翎,石怀远和一侧的将领都跟着头大。
然后陆鸣简忽然看向石怀远,石怀远心中暗道一声,遭了,不好,果真,听祖宗开口,“石将军同我一起,肯定没危险的。”
石怀远:“……”
陈翎看了看他,“胡闹”两个字到了喉间,却忽然想起早前沈辞回眸看她——大将军啊~塞外边城,保家卫国。
陈翎忽得缄声。
陆鸣简和石怀远都意外。
陈翎收回目光,“怀远,你同他去。”
石怀远愣住。
陆鸣简简直难以相信,“陛下~!”
“出去,吵!”陈翎沉声。
陆鸣简欢喜道,“走走走,马上就走,石将军,走~”
石怀远近乎是被他拽出去的。
陈翎看向紫衣卫,“告诉石怀远一声,寻个安全的地方。”
紫衣卫应声。
***
陆鸣简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同意他同石怀远将军一道来追击了,结果竟然是去楯城边上的坤城。
坤城也是平南郡地界,在楯城和淼城中间,离两地都只有一日左右的路程,谭进就是要逃也不会逃这里啊……
陆鸣简慢悠悠骑着马在林间穿梭。
起初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的,眼下一日过去了,风平浪静,越发觉得这里不会藏人。
石怀远看他,一面笑,“世子方才不是还兴奋得说要追击谭进?”
陆鸣简怏怏道,“方才是方才,眼下是眼下,谭进脑子没进水就不会走坤城这条路,这条路在平南地界不说,就贴着楯城方向,到处都是驻守的驻军,禁军还有陛下的紫衣卫,他真就脑子进水了才会往这里扑……”
石怀远笑了笑。
陆鸣简继续道,“陛下就是被我闹得烦了,就选了这处让我跟来,这是最不可能的一处。”
石怀远耐性,“但不也有痕迹吗?世子,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可能,即便就在跟前,也不可掉以轻心,我们离这处近,自然先来此处。”
虽然石怀远说得是能让他心里舒服些,但陆鸣简还是提不起精神来,伸手打了个哈欠,叹道,“不掉以轻心,就是这里连只野猪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谭进呢?这种野猪都不来的地方,谭进来做什么?”
石怀远温声道,“世子,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可以绝处逢生。”
地处草丛中,谭进听到石怀远那个黄毛小子说的那些胡话都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听到石怀远这句,眉头皱紧。
至少石怀远是没有掉以轻心的。
他们藏在地坡处的石坑里,用草丛遮挡,除非一点点查看,否则轻易不会被发现,眼下又夜深了,周遭举着火把一点点查不现实。
屈光同握紧手中的佩刀,呼吸紧促着。
这一路逃到坤城附近,已经极尽小心,从怀城方向追赶的人应当没到,叔父让各处留下踪迹,是为了混淆视线,谁想到天子真的会让陆鸣简那个黄口小儿来应付一遭。
快了,应当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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