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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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受损过度导致魂灵碎裂,他的肉身也会随之消亡。
毕竟引诱宿主残害梦境造物,是精神类术法的基操。
当务之急是阻止蔺楚疏的自残行为,但从周长明进入梦境起,就有一堵无形的结界将他阻隔在外。
他尝试着推了推,障壁根本纹丝不动。
周长明蹙眉思索,既然自己进入梦境正是靠着魔心石的力量,那么在不同的梦境之间穿梭,是否也能依靠它来完成?
他合上眼,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流动,当属于魔心石的异样气息冒头的刹那,立刻将手掌贴在结界壁上。
梦境之中,蔺楚疏忍不住再次呛出一口心血。
灵力的过度消耗让他虚弱得根本站不住脚,但他依旧执着地用剑一次次斩向异兽,即使时空裂隙已经开始闭合,它庞大的身躯也正缓缓随之消散。
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眼前一片血红,直到异兽最后一块肢体化为飞灰,才精疲力竭地停下动作。
心底一片空荡荡的荒芜,全身的骨骼似乎散了架。
他拄着剑,一寸一寸挪到秦沧砚身旁,张臂将那人拥入怀中。
师哥,对不起,
他哽咽着,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是我太没用没能护住你。
怀抱里的身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沸腾的血液也行将冷却,蔺楚疏呼吸一滞,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
但凡与自己亲近之人,都会遭遇不可预知的灾厄。
这份天煞孤星、命中带煞的卜卦,他曾以为不过是妄言。
如今看来,若自己没有与秦沧砚结识,他就不会身涉险境,更不会为了保护自己付出性命。
那皎皎如月的少年,身负特殊血脉,天资卓绝,假以时日潜心修炼,未来必然是凡世修真界的翘楚。
如今终究是被他摧毁了这一切,生死天堑不可逾越,真正万死莫赎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蔺楚疏缓缓将长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如若他追随着秦沧砚的脚步而去,那人会不会原谅他的卑劣与弱小,他们还能一直在一起么?
剑尖入肉,胸口传来细微的刺痛,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握剑的手猛地被人死死攥住:
蔺楚疏,你清醒一点,别干傻事!
分明是陌生的声线,却又带着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蔺楚疏怔怔地抬起头,迎上一张写满了焦灼的秾丽面孔。
来人生得一双流眄多情的桃花眼,肤白胜雪眉如墨染,似是揉进了世间无数绚丽颜色,明媚地潋滟着。
他能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不论是那担忧的神情,还是唇角紧抿的弧度,都和记忆的画面悄然重合。
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量很弱,他稍微用点灵力就能挣脱。
可被这个人的气息包裹的瞬间,他便觉得无限的安心和温暖,一时竟然舍不得甩开。
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蔺楚疏自残,周长明仍然惊魂未定,见对方没有反抗,他索性一把夺过剑,远远抛到一旁:
你所见的一切都是梦境,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激烈的心跳声几乎突破胸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甚至不敢深思。
倘若自己慢了哪怕一步,眼前这个人或许已经丢了性命。
你如今是墨刑司司首,这世间已经无人敢轻你忤你,你想要保护的人,也都安全无恙。
他直直对视着蔺楚疏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可是将来会成为三界至尊强者的人,怎么能轻易在这种地方被打倒?
眼前的少年面色苍白,周身狼狈,素来沉静坚毅的眸子里,盈满了破碎的脆弱。
可是,蔺楚疏哽咽着,可是师哥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蔓延,他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捂住脸颊,跪倒在地。
就算一切真如周长明所说,这只是个虚妄的梦境,他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无法守护自己珍视的人,纵使荣华加身,睥睨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的成就与荣耀,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见他痛苦不堪,周长明也感到一阵难言的酸楚。
恍惚间仿佛时光倒转,眼前这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孤冷脆弱,惹人心疼的少年,而非如今生人勿近、森寒可怖的煞神。
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张臂将蔺楚疏拥入怀中。
熟悉的松木冷香袭入鼻端,心脏不轻不重地漏了一拍,他轻轻抚摸着少年的长发,心口又酸又软。
这只不过是术法造就的梦境,一旦清醒,就会荡然无存。
但或许也只会在梦里,蔺楚疏仍是曾经的蔺楚疏,他还是曾经的他,两人依旧亲密无间,视彼此为人生的不可或缺。
既然如此,他又何妨任性一回。
谁说他离开了?
周长明俯身凑近蔺楚疏的耳畔,姿态温柔,一如往昔:
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长明:疏疏你其实拿的是龙傲天剧本
疏疏:哭唧唧我只想要老婆回来
第14章 淤痕x1
怎么怎么可能?
蔺楚疏头晕目眩,一时无法理解周长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杨峤,还是秦沧砚,都真真切切地死在了自己面前。
纵然世间有转世轮回一说,可这样短的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实现。
那么,究竟是谁一直陪伴着自己?
蔺楚疏艰难地思索着,头疼欲裂,煎熬和痛楚让他本能地回抱住周长明的腰,想要寻求一丝安慰。
还真是个孩子啊。
周长明叹息着,将他搂得更紧。
一旦悲痛等负面情绪压垮了蔺楚疏的意志,他的灵魂就会被梦境彻底吞噬。
反之,如果能将情绪顺利疏导,化解摄心术也并不算难事。
如果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轻拍着蔺楚疏的背,总是一个人默默憋在心里,同样是对自己的伤害,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若是知道了,会很心疼的。
憋在心里么
蔺楚疏眨眨眼,视野逐渐变得朦胧。
他也并非生来百毒不侵,不过是受尽了世人的冷眼和憎厌,不敢示弱于人。
更何况,那些愿意陪伴他关爱他的人,早已一一离去。
纵使心底有百般千般的痛苦委屈,他又能告诉谁呢?
泪意上涌,他眼眶一阵湿润,忍不住埋首在周长明肩窝,低声呜咽起来。
温热的泪水濡湿了周长明的衣衫,他轻轻垂下眼帘,柔软的呼吸轻抚在蔺楚疏耳畔:
没事的,有我在呢。
视野之中原本是一片空茫的黑暗,但随着蔺楚疏畅快淋漓的发泄,逐渐有一道道裂隙蔓延开来,透出隐约的天光。
这场噩梦,就快要结束了。
周长明抿着唇,将怀中的少年搂得更紧。
既然梦境之外他无法说破自己的身份,至少在这即将消散的幻梦里,他希望能将自己死遁带来的痛苦和伤害减轻一些。
梦境逐渐溃散,被术法封印的记忆也逐渐回笼。
在周长明看不见的背后,少年被泪水冲洗透亮的眼眸里,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脑海中瞬间涌现出很多陌生的画面,他看见自己雪衣长剑,踏着肃杀登上高位,也看见自己午夜梦回,挣扎于噩梦的深渊不得而出。
而最后,停留在一双明媚多情的桃花眼前。
从梦境中脱身的滋味很不好受,意识如同拍岸的海浪一般被打碎又拼合,等到周长明清醒过来,只感到头痛欲裂。
他艰难地撑起身,发现四周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附近依旧横七竖八地躺着昏睡的墨刑司弟子,但神情看上去已经不再痛苦。
魔音摄心术的阵眼本就在蔺楚疏身上,一旦他的梦境被破,其他人挣脱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对了他情况如何了?
想到蔺楚疏,周长明就心底揪痛,急忙在视野里寻找着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不远处一棵枯树下,蔺楚疏依旧闭目沉睡着。
他面色苍白得过分,嘴角和衣襟上都有斑驳的血渍,周长明试了试他的额温,毫不意外碰得一手滚烫。
为什么他还没能从梦里清醒过来?
不论是喊名字还是摇肩膀,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周长明有些慌乱,陡然想起梦境中蔺楚疏险些自尽,急忙扯开他的衣领检查。
总不会是梦里的行为也投射到现实中,让他受了伤吧?
周长明越想越是害怕,下手便没个轻重,嗤啦一声,将蔺楚疏的外衣从颈项扯裂到了腰际,袒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肌理。
那建模般肌肉轮廓分明的胸膛上毫无痕迹,只是在心口处鼓起了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出于好奇,他忍不住伸指戳了戳那处小伤口。
按说到了蔺楚疏这个境界,所有非致命的伤势都能迅速愈合,至于心口要害,更不应该留下这样一处伤疤才对。
除非是他自己有意保留更何况,这处肌肤的触感有些诡异,仿佛在一层表皮之下,还包裹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周长明百思不得其解。
但当务之急显然是先设法给蔺楚疏降温,否则这样放任下去,就算清醒过来也得脱层皮。
他匆匆给人拉上衣襟,回想起来路不远处似乎有溪流,立刻循着印象找了过去。
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后不久,蔺楚疏闷哼一声,竟是悠悠醒转。
身体如同包裹在岩浆之中,骨髓深处却又一阵阵地透着寒气,他喉头发甜,忍不住呛出一口淤血。
天枢灵武的空缺无疑给他招来了巨大的麻烦,不仅让魔音趁虚而入,更是将他的记忆搅得一团混乱。
那场梦境,是他此生不愿再经历的痛苦回忆。
蔺楚疏抵着太阳穴,眉头皱得死紧,他能感受得到,自己脑海中似乎多出了某些本不存在的记忆。
多出来的那一人容颜熟悉,的确是周长明没错。
只是毫无灵力傍身的他,是如何闯入自己的梦境的?
环顾四周,他发觉其他人都在附近,唯独周长明不见踪影。
蔺楚疏心头重重一沉。
周长明修为低微,按说不可能比其他弟子更早清醒过来,除非他根本没有中招。
魔君巫潇为复仇而来,绝不会轻易放过墨刑司任何一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周长明与他早有勾结,借机进入自己的梦境。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胸膛中翻腾着汹涌的情绪,酸涩,痛楚,不甘,难舍。蔺楚疏闭了闭眼,正试图调整状态,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诶,你醒了?
周长明捧着湿润的外衣走来,撞见蔺楚疏苏醒,眉梢眼角都是惊喜,感觉怎么
然而那个样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一股大力就牢牢锁住了他的脖颈。
身体失去平衡,他眼前一花,重重地后背着地,仰面摔倒。
蔺楚疏半跪在他腰侧,单手扼住他的颈项,面色霜白墨发披散,宛如冰冷的煞神。
毫无预兆地被钳制,周长明在疼痛之余,也很是懵逼。
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他艰难地护着怀里的湿衣,勉强放柔了语气,已经没事了,那些异兽只是梦境而已,你放轻松点。
这句回答却正好印证了蔺楚疏的猜测。
他眉眼森寒,无形间释放出的杀气几乎让周长明的呼吸结冰:你果然并未中术。
你先听我解释周长明痛得直嘶凉气。
直接向他说明系统命令的存在肯定不可能,但既然自己确实进入了他的梦境,那人产生误会也是情理之中。
蔺楚疏对此置若罔闻,随着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指下细腻的肌肤很快泛起醒目的红。
周长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急促地喘息起来。
你你相信我,咳咳咳,我只是只是误触到了魔心石,才才不小心跌入你的梦境里的。
氧气被一丝丝挤压殆尽,每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浑身发颤,生理性的泪水在眼梢洇开。
不会想要害你,我我要保护你啊
尽管最后几个字已经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蔺楚疏却陡然瞳孔一缩。
保护他?
这样一只孱弱不堪的蜃魅,竟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
记忆骤然间不受控制地倒回,过往百载岁月中,那每一个铭刻进骨髓深处的人影,似乎都对他说过这句话。
我会保护你的。
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
那道恒久不愈的伤痕突兀地疼痛起来,将蔺楚疏从盛怒之中唤醒。
为何眼前这个人总能引起自己的回忆,为何他分明与他们没有半点相似,举手投足间却又让人万分熟悉?
他手指一松,放开了周长明的脖颈。
此刻冷静下来思考,倘若周长明当真与巫潇有联系,以他的洞悉不可能毫无察觉。
更何况,当初验灵时,魔心石就曾与周长明的力量有着诡异的呼应,他借由前者入梦,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咳咳咳咳!
周长明止不住地呛咳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溅落在地面上。
眼下他调节不了痛感值,只能结结实实地捱下了这一掐。
整个脖颈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所有的温柔相待都被撕扯粉碎的刹那,胸臆间更是泛起龟裂的痛。
若再生事端,我定不会放过你。
冷冷撂下一句,蔺楚疏便不再瞧他,撑起身朝其他人走去。
虚弱的感觉不断袭来,周长明捂住胸口,望着他逐一唤醒沉睡的弟子,心中百感交集。
贸然入梦确实是自己冲动,蔺楚疏怀疑他根本无可厚非,可为什么偏偏又轻易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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