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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稀云心中亦有怒气,但是她毕竟冷静许多,换个角度想,反而觉得林大学士提起这件事有些怪异,“太子年纪也二十好几了,身边一直没人,按理群臣上奏,皇上就算之前没意识到,如今也该张罗了,可是……”

高学礼摇头,“朝中没什么风声,被压下去了。”

尚稀云面露疑惑,“按理不应该啊!”

高学礼眉间深刻,带了一抹忧愁,看着贡院的方向道:“我总觉得太子大权在握,就好像空中楼阁一般,我心里其实也不太踏实。”

尚稀云点头:“等凌凌出来,得好好问一问。”

*

贡院内,香案齐全,因顺帝神来一笔,所以这些考生,连带着考官都不忙着进寮房,先跪在大院里听圣旨。

刘珂站在一边,目光在所有考生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末尾的尚瑾凌身上,心中微微发愁——这届考生不行,居然没有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气质出尘,能压过他家凌凌一筹的!

只要尚瑾凌发挥正常,不劈叉,一旦站在金銮殿上,就是站在最后面都能鹤立鸡群,吸引目光。

圣旨虽如皇帝亲临,但毕竟不是真的皇帝,考生们听着其中勉力之言,虽然心里激动,得帝王重视,但也知道都是些废话。倒是一旁太子殿下的目光有如实质,仔仔细细地从他们身上划过,下意识地让他们心中紧张,不由地挺直脊背。

太子当政勤勉有目共睹,新政推行也是顺顺当当,说实话,虽不过一月,但是朝廷焕然一新的气象从不断颁布的政令中可看出一二,让这些即将跃过龙门的举子心中向往不已。

太子今日亲临,必然是想看看这些后起之秀是否堪当大任!

各种思绪在心中,让他们都没主意到圣旨说些什么,直到一声“钦此”才恍然反应过来,哦,总算结束了。

跪在最前面的主考官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秦海转身看向背手站在一旁的刘珂,不由地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有何训诫,不若快些,不然可就耽误科考了。”

圣旨洋洋洒洒一堆,秦海宣完几炷香就过去了,眼看日头当空,刘珂也懒得多废话,只一言道:“朝廷的官,年初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贬斥了一批,所以空缺很多,此界春闱录取教以往多一成,你们好好努力,说完了。”

秦海:“……”

甭管前头的圣旨如何花团锦簇,在刘珂这直白又诱惑的话面前,只剩苍白无力!

任何一个求职,嗯,科考之人不希望通过率高一些,少些竞争,还升迁加薪有望?

这些举人的目光瞬间被点燃,一双双眼睛带着渴望和发疯图强,势必要好好发挥,争取跳过龙门!

尚瑾凌在后面听着,抿了抿唇,眼里浮现笑意,刘珂这抓人心的本事自成一流,只要这些举人高中,必然对这位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秦海面无表情,“太子殿下好本事,皇上可知此事?”

刘珂随着他阴阳怪气,“秦公公回去,父皇不就知道了吗?”

“太子殿下肆意妄为,皇上可不会高兴。”

“啊,可孤都是为了大顺选贤,想必父皇会谅解的吧。”

边上的考官听着面面相觑,头都大了,如今圣旨也听了,太子之训也讲了,主考官忙凑上来道:“太子殿下,秦公公,科考立即开始,两位是准备……”出去呢,还是再留一会儿?

余下的话不需言语,自能意会。

此事按着春闱流程,副考官带着官差正送这些考生按号入寮房,给题发卷。

刘珂掸了掸衣袖道:“春闱是朝廷选拔贤才最重要的一环,孤既然来了,少不得待会儿再看看,这些举子是如何会考,钱大人自去忙吧。”

秦海其实不太愿意留下,然而一想到顺帝的命令,也就微微一笑,“杂家奉皇命也得巡视考场。”

得了,两个祖宗,主考在心中重重一叹,认命道:“两位不如堂屋稍作歇息,待下官分发试卷之后,再来邀请。”

刘珂二话不说便朝里走去,秦海也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等到进了屋子,各自的小太监送上茶,刘珂朝小团子瞥了一眼道:“冷,把门关上。”

等门一关,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秦海正觉得有些不安,就听到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老秦。”接着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普一回头,就看到刘珂露出一个分外和善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齐整,“咱俩聊聊。”

第174章 利诱

秦海被这肩头一拍,以及那差点晃瞎眼的和善笑容给吓了一跳,不由警惕地看向刘珂,“太子殿下,有何赐教?”

刘珂在秦海身边坐下来,往他跟前凑了凑,然后开始解肩上的衣襟盘扣。

秦海眼睛不由瞪了瞪,惊疑不定地往边上靠了靠,摸不准刘珂这宽衣解带想要干什么,“太子殿下,您这是 ……”

“拿点东西,藏得有点深。”话说着,刘珂终于解开了衣襟,毫无形象地往胸前掏了掏,太子蟒袍宽大,春日衣裳穿得有点厚,他皱着眉掏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秦海目瞪口呆之下,取出了一叠纸,不,银票,放在了秦海的面前。

那真是厚厚的一叠,秦海心中怪异横生,但架不住眼睛直往那银票上飘,很想知道这究竟有多少,嘴上却淡定缓慢地问:“太子殿下,这是几个意思?”

“老秦,在孤面前就不要装傻了,就问你要不要?”刘珂把银票往他面前递了递,又笑眯眯地说,“母后的嫁妆有多丰厚就不说了,雍凉那税银依旧归孤所有……这些只是第一步,数数吧。”

刘珂又拍了拍秦海的肩膀,还很体贴地将手臂上的浮尘拿下搁在桌上,又捡起了茶盏,幽幽喝了一口。

秦海这辈子收贿无数,但是这么大方的第一次见,就看面上的万两票子,以及这一张张叠一块儿的厚度,凭他的眼力粗粗目测就不下二十万两,才第一步……

他暗暗地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让起伏的胸口平静下来,然后故作矜持地也端起茶,镇定道:“太子殿下,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要这么多银子也没用,您找错人了。”

这一声太子殿下明显与方才那趾高气昂的不同,带着一丝虚意和试探。

刘珂眉毛一挑,“嫌少?”

“不,不是,殿下,奴才绝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秦海还没说完,刘珂就摆了摆手,“你误会了,先好好看看,再决定答不答应孤,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他用下巴努了努,好以整暇,秦海舔了舔嘴唇,没敢动,刘珂见此,直接将那些银票拿过来,一张张摊开给他看,一边摊一边说:“孤也不卖关子了,太子离皇帝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终究还不是,什么时候父皇看我不顺眼了,废了圈禁也说不定,就跟六哥一样,关在景华宫,谁也见不着。”

一万的银票放在秦海面前,后面竟是一张两万两的!

“不过呢,他都已经七十多了,这个年纪,我翻了翻史书,实属长寿,不超过五个,再来个五年八年的,他就可以刷新皇帝长命的记录了。”

刘珂漫不经心地话语中,又一张银票放在秦海面前,竟是一张三万两!

“皇上洪福齐天,殿下小心祸从口出。”秦海看着刘珂手里余下的银票,不由提醒道。

“怕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父皇若是怪罪下来,那就是你说的。”

刘珂话毕,再一张银票放下,不出秦海意外,四万两,就这么四张,加起来已经十万两了!

“说到哪儿了,哦,对了,父皇再高寿,总有山崩一天,大顺江山还是得落在咱们兄弟手里,不是孤,就是端王,就是景王,或是我的那些弟弟们,但是按理,孤应该最有可能登基的吧?”刘珂放下五万两银票的时候,目光就落在秦海身上,后者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闭了嘴,不过这种沉默,本身就说明问题。

刘珂心中微微一哂,继续道:“但前提是不给父皇废太子的机会,你说对不对?”

秦海端茶的手顿时一抖,有些惊骇地看着刘珂。

刘珂仿佛没想到,啧啧两声,好奇地问:“老秦,有没有想过,父皇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太子殿下,奴才可没想那么多。”

“哦,是吗?”刘珂又将那五万两的票面放在秦海的面前,“好一点守皇陵,不好一点死无葬身之地,但不管哪一样,这些银子好像都用不着。”

秦海抽了抽眼皮,“那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刘珂懒得再一张一张放,便将手里余下的都给他,“喏,自己看。”

秦海终究忍不住,还是接过来,然后他愣住了,“这是……”

“产业地契,天南地北都有,想要去西北,有雍凉的宅子,异域风情;去江南,扬州宅院,鱼米之乡,足够你选个好地方,安度晚年了。”

而这些产业加在一起,秦海粗粗一算,没有十万两也拿不下,他顿时觉得烫手,想要放下,又舍不得,可拿起来,又觉得……

刘珂见他模样,惊奇道:“还不满意?”

秦海终究逼着自己将手里的东西摁在桌上,说:“殿下出手大方,仅所未见,不过……”他面露犹豫,“奴才陪伴皇上数十年,掌印一职……今后难道就不能留京吗?”

老东西野心倒是不小,然而刘珂却哧哧笑起来。

秦海面露不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老秦啊,人得知足,你要野心这么大,孤可就没办法了。要不,你找其他皇子问问,将来登基之后,敢不敢将这位置交给你?他们敢说,你又敢听吗?”

秦海顿时沉默下来,每个皇子身边都有从小相伴的内侍,亲信一堆,到时候哪儿轮得到他。

“你自个儿做过什么缺德的事,心里也清楚,还想留京?”刘珂端茶喝水,啧啧两声,“命留下还差不多。”

秦海的心顿时沉下来。

“哦,孤说话直,老秦你别介意,不过咱们不玩虚的,都是大实话,是不是?”

秦海讪笑一声,连连点头,“殿下心直口快,奴才明白。”他说着便端茶抿了一口,接着疑惑道,“奴才有一事不解。”

刘珂拿着茶盖子,“说,咱俩谁跟谁,都透底儿。”

“您为何找上奴才呢,按理儿,竺公公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而且跟您也是老熟人了。”秦海试探道。

“这个问题好。”刘珂点了点头,他思忖片刻,然后拿手指点了点那叠银票问,“这玩意儿,他收吗?”

秦海瞬间了然了,“这……倒是没听说。”

“孤虽然在雍凉,但也知道这是个油盐不进,心高气傲的主,孤的时间不多了,没空费尽心机拿捏他。况且……”刘珂顿了顿,见秦海看过来,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以老秦你的本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把他摁下去,可见这人很有一套,正合父皇心意,单靠你自己,斗不过他的。”

听此,秦海顿时眯起了眼睛。

而刘珂摸了摸下巴,心思流转,似乎恍然道:“这么说来,好像最近得罪人的活计似乎都是老秦你在干啊!”他有意思地笑了笑,又重新打量秦海,“老伙计,这是失宠了,看来再过不久,孤还真得想法子攻克那位竺公公……”

“太子殿下!”秦海蓦地站起来,脸色阴沉,“您若是这么说,那杂家也没什么好跟您谈的了。”

刘珂岿然不动,坐的四平八稳。

秦海看看那爹银票跟契书,又将目光放在刘珂身上,过了一会儿,他黑沉的脸慢慢转阴,然而又坐了回去,笑道:“太子殿下无需唬我,若竺元风那里真行得通,您又何必来找杂家呢?还推心置腹地同杂家说那么多。”

“那也得秦公公给面子才行,孤这诚意都摆出来了,你还没答应呢。”刘珂略微苦恼道,“看来秦公公有好的选择。”

有吗?当然是没有,原本看好景王,可羽翼全被皇帝给减了,又被母亲拖累,若皇子都死光了,说不定还有可能。然后就是端王和太子,前者是个蠢货,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又被贬去西边就封,到底能不能回来,还得看皇帝心情,万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至于面前的刘珂,深深受皇帝忌惮,一看就是要被鸟尽弓藏的,但他是太子,如今手握大权,而这个时候来找他,可见对自身的处境非常清楚,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主,聪明,野心勃勃……一切皆有可能。

秦海在心中权衡利弊,最终道:“殿下可是皇上钦封的皇太子,是大顺未来之主,杂家岂敢拒绝,不过……”

他迟疑声中,刘珂看向他,眉眼桀骜张狂,“孤可助你解决竺元风。”

得到承诺之后,秦海一颗心顿时落下,他抬起手恭敬地拱了拱,“多谢殿下。”

“客气。”

说完秦海伸手向了那叠票子,只是太过厚实,藏进袖子都不方便,刘珂看着,给了个建议,“跟孤一样,直接藏胸口不就好了。”

这个时候就看出刘珂跟一般皇子的区别了,将不拘小节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将贿赂带进来,无所不及用,连太子体面都能不顾。既然如此,秦海也只能告罪一声,解开衣襟扣子,学着刘珂的样子藏进里衣胸口,然后穿好衣服,这么厚一叠还真的看不出来。

搞定这件事之后,刘珂神清气爽,高喊了一声,“团子,上茶。”

守在门口的小团子顿时应了一声,开门进来,“殿下,秦公公。”

“嗯,去问问钱大人好了没有,孤巡视考场,就得回去办公,一堆的事等着孤处理呢。”刘珂懒洋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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