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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噩梦得和大夫说,”燕逐尘摇头晃脑,“晚上再在你的药里加一味安神的药吧。”

褚问可怜地张了张嘴:“……”

能不能别提这茬?

坐在楚照流身后的谢酩依旧是那个比较有良心的,见褚问简直羞愤欲死,手指捻着楚照流的一缕头发,语气平静:“顾兄,祭文还没研读完吧。”

提到正事,顾君衣敛了敛贱兮兮的表情:“就差一段了,我和燕兄讨论讨论。”

为了解谢酩的心魔引,燕逐尘查阅了无数古方,但多数孤本都是上古文字写就,他干脆也学起了上古文字,在这方面也极有天赋,来离海前,俩人就有来有往地探讨起来了。

褚问因噩梦而沉闷的心绪被几个师弟搅合得哭笑不得,撑着半坐起来,看顾君衣和燕逐尘低声讨论着祭文,向转移话题的谢酩递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谢酩朝他微一颔首。

但嘴上功夫一个顶俩的楚照流还亟待解决。

楚照流露出几分调侃之色,忽然往前一凑,想像以往那样,靠过去撒撒娇,疏导疏导大师兄,顺便让他也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他这动作过于突然,谢酩没来得及放手,几缕发丝一扯,楚照流嘶了声冷气,猛地一回头:“谢三,你是不是在偷偷玩我的头发!”

谢酩手一松,面不改色地从袖子里抖出只毛茸茸的黄毛团子,指了指刚睡醒还在发蒙的小凤凰,冷静道:“它干的。”

楚照流狐疑地瞅了眼确实很喜欢把他的头发当树枝盘窝的小肥鸟。

啾啾无辜地仰头看着他,一双黑豆眼里写满了纯净的茫然。

一人一啾对视三息,楚照流抬起眼皮,剜了眼谢酩:“就是你干的。堂堂一宗之主、天下剑尊,居然还找替罪鸟!”

谢酩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点了下头:“确实不妥。”

楚照流昨晚被调戏得哑口无言,这会儿得占上风,扬眉吐气地昂起脑袋。

谢酩循循善诱:“该罚吗?”

楚照流果断:“该!”

“嗯,”谢酩道,“那便罚我往后早上帮你梳发吧。”

楚照流:“……”

你这是罚你还是罚我呢?

那边讨论中的燕逐尘和顾君衣瞥来一眼,俩人心底门儿清,见状纷纷摇头,露出了不忍卒看的表情。

只有褚问瞅着气氛怪异的俩人,陷在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怎么回事?

他只是卧床几日,又错过了什么?

不过小师弟和谢酩的关系真是越发融洽了,想想从前俩人横眉冷目唇枪舌剑的,真是感怀,大为欣慰。

褚问欣慰完了,顾君衣也和燕逐尘讨论完了,将祭文往床上一搁,瞄了眼一本正经逗着楚照流的谢酩,不爽地咳咳一声:“收着点,干正事了。”

楚照流理了理头发,一手支肘托着下颌,摇摇扇子:“祭文上怎么说的?”

“刨除一堆花里胡哨没什么用的溢美之词和感叹调,其实内容不是很多,”顾君衣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祭文中间那一段,“这段介绍了仙门。”

“怎么说的?”褚问悄然擦去了眼角的泪痕,也低头看来。

“简而言之,仙门就如它的名字,连通着人界与仙界,也是唯一能通往仙界的通道。难怪仙门关闭后,下界就再未有过飞升之人。”顾君衣道,“当然,这只是个原因,人间灵力逐渐枯竭也是一大原因。”

他又指了指下一段:“这段说的是谢家的老祖宗,尚在人界时就是一代杰才,飞升之后,在仙界成了个大人物,所以谢家得到了保管仙门之匙的权力。楚家也曾掌握着一把仙门之匙,小师弟,我猜应当是你的老祖宗也在仙界,并且地位不低。”

楚照流思索了下,摇摇头:“族谱内没有记载,过了上万年,中间恐怕断过好几次传承,没什么人知道了。”

“最后这一段说的就是仙门之匙了。”顾君衣指着其中一段字符,缓缓地用古语说出了这把仙门之匙的名字。

晦涩拗口,纵然是修行之人,也得花上数十次才能熟练标准地吐出,再记住它的字形。

谢酩听罢,取出装着沾染过仙门之灰尘的香囊,嫌弃了一下,才闭上眼,施咒掐诀,念出仙门之匙的名字。

四周似乎无风自动起来,鸣泓也嗡鸣了一声,小凤凰藏进楚照流的怀里,只露出半个鸟脑袋,好奇地睁大了眼。

片晌,谢酩似乎是怔了怔,睁开眼:“知道了。”

楚照流没骨头似的撑着脑袋,偏头瞅着他:“你家的钥匙长什么样子?”

他这个姿势,肩颈线被拉扯得紧绷又优美,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过来,谢酩莫名觉得很可爱,嘴角弯了弯:“是一把剑。”

竟然是一把剑?

楚照流若有所思:“我开始好奇是谁偷了这把剑,现在它又去哪儿了。”

海底的地宫如此隐蔽,想必堕仙也寻了很久,是谁能悄然无声地钻进去,将那把剑偷了出来?

按照谢酩的说法,仙门之匙是五百年前丢的。

因为祖宗遗训,事关重大,照看地宫是宗主之责,彼时谢酩的父亲,当时的谢宗主发现之后,也不好声张彻查,只跟妻子提了此事,得了一计,安排了出流明宗被盗的戏,暗中派人四处追查。

当然最后也没查出来,只能不了了之了。

偷剑的莫不是个绝世神偷,以为流明宗藏得这么深的是把绝世神兵?

楚照流琢磨着,不自觉地又凑近了点谢酩:“你见过那把剑吗?”

现在知道那把剑长什么样了,说不定偷剑贼就在来参加问剑大会的人群里呢。

谢酩摇头:“没有。”

好吧。

楚照流略感失望,扭头看向褚问:“对了,大师兄,你能联系上师尊吗?”

褚问不免又想起了这两次的梦。

第一次师尊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一次无论他在梦中如何呼唤,师尊也未在出现。

修仙者的梦不会毫无根据,褚问稍感不安,但没有展露在脸上,温和地笑了笑:“我与师尊修行了三百年,大多时间,师尊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联络不上,也是常事,别担心。”

提到扶月仙尊,燕逐尘就想起了自己的师父,神色一黯:“得亏顾兄教导,我如今也能看懂些许上古文字了,师父离谷之时,留下的那几个字意思是仙门之匙……如今看来,与仙门之匙有关的地方,总被那个堕仙霍霍得腥风血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神药谷根基不深,总不能也藏着把仙门之匙,可师父因为这玩意行踪不明,我总有些担心……”

顾君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既然魂灯一直明亮,就不会有事,你师父的失踪,恐怕与堕仙也有些关系,这次要是能顺利将他擒住,就能知道药王下落了。”

这也是燕逐尘愿意待在离海的原因。

他被药王捡回谷内从小养大,感情极深,离谷时将药王的魂灯也一并带走了,每晚打坐或睡觉前都要先看一眼,确保魂灯明亮如旧,师父依旧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研究完了祭文,谢酩三言两语,简略地将问剑大会的改动安排与众人说了一遍。

褚问想了想,又开始替谢酩担心:“仙门之匙的诱惑这么大,其他家族门派恐怕会为此争破了头,但我们的仙门之匙是假的,万一头筹落到流明宗或扶月宗之外,只怕对流明宗声誉不好。”

楚照流啼笑皆非:“师兄,您这想得也太远了!”

褚问肃然道:“上次阿酩没有处罚那个半妖弟子,其实已引得各家各派不满,只是摄于阿酩威势,没有多说,若是再出现一个假的仙门之匙,难抵悠悠众口。”

楚照流恍悟。

谢酩还不限制陈非鹤参加问剑大会,以那小孩儿修为资质,绝对有能力争夺头筹,他与林杉关系那么好,肯定也会惹来风波,而风波最后都会落在谢酩头上。

还是大师兄想得周到。

褚问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我去叮嘱一下参加的弟子。”

褚问是代宗主,他说话自然比楚照流和顾君衣这俩无所事事的长老顶用。

几人自然不放心褚问,跟着他离开屋子。

走出小院时,迎面走来几个人,有的眼熟,大多陌生,见到燕逐尘,连忙道:“燕神医留步!”

燕逐尘本来都望向远方,努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被叫住了,只好停下步子,露出个斯斯文文的笑:“哦,原来是钱教主,怎么了?”

钱教主笑呵呵地和谢酩几人打了招呼,热切地跟燕逐尘攀谈起来:“前日燕神医开的药果然很有效,我这多年的老顽疾总算是松快点了……”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看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过燕逐尘。

燕逐尘朝楚照流递了个眼神,传达意思:没办法,他给得多。

这见财眼开的。

楚照流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们走吧。”

转身离开时,楚照流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修为不算多高,站在钱教主的后面,肤色黝黑,低头耷脑的,偷偷抬眼看了看他们,便忽然呆住了似的,眼神直勾勾的。

眼神不算凶恶,也没有杀气。

楚照流生着副活色生香的好皮相,时不时也会遇到有人看他看得呆住,但他总感觉不太一样。

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他暗暗皱了皱眉,又怀疑是自己多想,留心了一下:“钱教主后面那个黑炭在看什么?”

谢酩当然也注意到了,面无表情地将楚照流往怀里护了护。

顾君衣回头一看,那人已经低下了头,也没什么异常,再扭头看到谢酩的动作,顿时牙酸:“自然是看我们貌美如花的小师弟了,你看,谢宗主都急了。”

楚照流摇着扇子,笑得很和善:“师兄,要不咱俩切磋一下吧。”

一边默默瞪了眼谢酩。

动作这么显眼,不怕大师兄注意到吗!

谢酩显然不怕。

迎着楚照流瞪来的眼神,他反而浅浅一笑,微微倾身低首,附在楚照流耳边,嗓音磁性低沉,却蕴藏着一丝冷意:“只有我能那样看你。”

那人得庆幸他的眼里没有淫邪之意。

否则他的眼睛已经没了。

楚照流耳根麻了麻,挑了挑眉,扇子一合,抵着谢酩的脑门把他推开,轻哼了声:“谢宗主,注意点,别那么变态,我爱给谁看就给谁看。”

谢酩也不恼,反问道:“你爱给谁看?”

楚照流被噎到了。

他当然不喜欢被其他人那么看着了。

脑中灵光一现,他一把把展开双翅陶醉地站在他头顶的啾啾抓下来,扬了扬下巴:“它。”

谢酩垂眸看了眼小凤凰。

神兽是能化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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