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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山匪打劫前都不打探清楚的么,既非金银,劫这一车草药何用?”

少年想捏一搓草药瞧瞧,忽闻赵逸喝道:“别动!”

少年一僵,抬目看去,只见赵逸面色冷凝,沉声道:“是岭南毒草。”

众人一惊。

这种毒草在岭南之地极为常见,但在澧朝境内却是一分一厘皆有记录规制,因毒性剧烈,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般数量的岭南毒草若是流入澧都,进行的必然是不能见光的交易买卖。

“先押送回去。”赵逸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圣上禀明。”

***

红楼小重山内,商丽歌在一旁听着芳雅琴行的掌柜的汇报事宜,明明一切顺利,形势大好,公子面上却不见半点笑意,相反,就差没结出冰棱子来了。

商丽歌将沏好的热茶端去,放到公子手边,乖觉道:“公子,喝茶。”

闻玉动也不动,连眉峰也没抬一下。

掌柜的下意识抬目看去,只觉周遭又是一冷,忍不住略略加快了些语速,总算汇报完毕,然公子未出声,他便只能立在原地,听候吩咐。

商丽歌又捧了个瓷盅过来,里头是她新做的山楂糖,照着公子的喜好,小颗的山楂外头裹了厚厚的糖霜,吃起来酸甜可口,佐茶正好。

“公子,吃糖。”

商丽歌又将瓷盅放到了茶盏左侧,然公子还是未动。掌柜的忍不住擦了擦汗,心头暗暗叫苦,恨不能原地消失才好。

良久才听公子道:“岭南毒草一事继续盯着,另外告知我们的人,再多上些立储的折子,一应推举承王复位,入主东宫。”

掌柜的领命,听公子让他下去,顿时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

小重山的书房里,便只剩商丽歌和公子两人。

不等闻玉起身,商丽歌已扯了他的袖子,坐上他膝头,两手环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道:“公子这醋,究竟还要吃到何时?”

公子眸中一顿,淡声道:“你如今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商丽歌轻笑:“我这胆子可是公子自己惯出来的,与我何干?”

闻玉薄唇微抿,似是暗暗磨了磨牙,商丽歌半点不惧,只继续道:“前因后果公子已然知道得清楚,我那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子就别气了,可好?”

“既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日问你之时,为何不说?”

商丽歌眨了眨眼:“我以为此事无关紧要,便没同公子提。”

“无关紧要?”闻玉咬牙,“商丽歌,你要气死我?”

眼见公子面色又沉,商丽歌努了努嘴:“那究竟要如何,公子才能消气呢?”

闻玉闭了闭眼,只觉额角又有奔腾突跳之势,将人从怀中拨下,冷声道:“自己想。”

哄了半天也无甚效果,商丽歌气闷不已,当着他的面将瓷盅掀开,捏了粒山楂糖送入口中,又将茶水“咕咚”喝了个干净,哼道:“不哄了,爱吃不吃。”

说完转身便走,闻玉瞪着她的背影,一时连衣袍被商丽歌坐出了褶痕都不曾发觉。

静默半晌,又翻了书来看,然直到日暮西斜,也未能看进去一字。

闻玉愈发烦躁,索性起身站到窗前。

什么臭脾气,这点耐性都没有,连好话都不肯多说几句。

那日在季府门前,听到季洲对她表明心意,明知她会拒绝,可他还是忍不住戾气陡生,即便如今她已同他回来,可他仍会害怕有一天她又会决然而去,任凭他怎样用力,也抓不住分毫。

百种滋味交织,让他鲜见的情绪失控。

闻玉闭了眼,身影投在窗前,竟有几分难言的落寞。

冷不丁听到窗台一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砸了上来。闻玉睁眼,片刻之后,又有一声,似是外头有人用石子砸在了窗上。

闻玉眉梢微动,将窗叶推开。

深蓝夜空下,一盏明黄美人灯自屋檐缓缓垂下,微风一拂,上头的执扇美人便翩翩而转,宛若迎风起舞。

流苏晃动间,底下的黑色小字若隐若现,似比之前所见又多了两列。

闻玉扬眉,将美人灯取下,从下往上看去,果见底下的两列小字旁又被人加了两句,看起来尤为顺眼:

玉之心喜,赠吾丽歌。

丽之心喜,公子闻玉。

闻玉心头一怔,刹那之间万般情绪褪尽,唯有胸间的热意陡然胀开,连带嘴角的弧度都比往日勾得明显几分。

窗外无人,闻玉立时推门而出,抬目果见方才还负气而走的人正坐在房檐上,手中的鱼竿一晃一晃。

商丽歌一袭红衣,眼底映着璀璨星辰,朝他扬眉而笑,宛若夜色中勾人魂魄的妖精。

“现在,公子还气吗?”

第一百零二章 晋江独发

小重山的楼阁有两层,也不知她从哪儿找来这么高的梯子。

月色掩映下,朱色裙摆随着她的脚踝来回轻晃,闻玉看得眉心一蹙,沉声道:“下来。”

商丽歌摸了摸鼻子,方才瞧见公子神色,分明是已然哄好了,怎一个错眼的功夫就又变了脸。

公子的心思,果然难测得紧。

商丽歌腹诽一声,踩着梯子爬下,临近最后几格,商丽歌忽而回头看了公子一眼,果见他撑手站在梯下,护着那梯子稳如磐石。

商丽歌忍不住轻笑出声,回身张开双臂,朝着公子一跃而下。

闻玉蹙眉,立时将人捞入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闻玉眼底墨色愈浓,忽而轻勾唇角:“歌儿这是投怀送抱?”

商丽歌神色一滞,随即眯眼勾了闻玉衣襟,轻轻踮脚,胭脂色的唇瓣眼看就要重合,然一个错息间又忽而退去。商丽歌眨了眨眼:“呀,公子的呼吸怎生乱了?”

她退开半步,指尖却点在他心口:“莫不是这里的缘故?”

闻玉咬牙,在人溜走前先一步扣了她的手腕,另一手锁在腰间,令她无处可逃。

闻玉低头,与商丽歌额前相抵,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乱我心者,唯歌儿一人。”

心口仿若有“咚”的一声坠响,连带着她的呼吸也逐渐急促紊乱。

“既撩拨了,歌儿就得负责。”

最后的音节消弭在唇齿之间,公子的气息宛若一张绵密的网,将她捆缚其中。这样滚烫的热意似将神魂都烫得一颤,却又叫人沉溺在这极致的温柔。

云层聚拢又散开,小重山的庭院忽明忽暗,朦胧月色拖曳出两道身影,道不尽的缠绵悱恻。

***

虽是白日,勤政殿内依旧烛火高燃,满室通明中,赵冉的脸色却沉如翰墨。

短短几月之间,澧都城外已接连出现匪寇踪迹,之前听平杨郡王所禀,还有杀手组织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蛰伏,偌大一个畿防营,竟是成了空头摆设!

帝王之怒,叫殿中一干人等垂首而立,唯有大理寺卿上前一步道:“陛下容禀,之前谋害泾南巡抚梁贵的凶手便是自尽于岭南毒草,臣以为,这毒草来源的背后恐有更大阴谋。”

梁贵一案已结,可如今来看,其中大有文章。

濂州乃泾南辖地,对于赈灾事宜,梁贵有监察之责,可他偏偏死在了述职前夜。若是人有意为之,要掩盖濂州之祸,那这个天子脚下的澧都城中已然有人能一手遮天,呼风唤雨。

赵冉的目光落在一侧摞起的奏疏上,从里头随便挑出一本,都是在催他立储。

而其中呼声最高的,依然是废太子,承王。

赵冉蓦而拂袖,高摞的折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惊得一旁的胡为光头一个伏跪在地。

“查!给朕仔仔细细地查!”

赵冉眼中锋锐如刀,冷声道:“此事全权交予安王,季卿从旁协助,无论查到什么都直接回报于朕,不得走漏半分消息!”

赵逸、季洲躬身称是。

***

“已经查验清楚,药包里是毒,无色无味,若长期混于烛火燃香之中焚烧,会使人逐渐致幻疯癫,但若食入,七日之内便能叫人七窍流血而亡。”

素湘将药包呈上,此样东西,是杨蕊死前掉落,被公子的人带了回来。

她甫一说完,便觉室中又骤然冷了几分,闻玉的指尖摩挲着杯沿,眼中一寸寸冷下:“倒是便宜她了。”

闻玉默了会儿,又道:“盯着赵玥,若有异动,速报。”

杨蕊去护国寺,又一早备下毒药,定然是想与同在护国寺的赵玥联手,二人虽未碰面,然事关商丽歌,他便不会漏过任何一人。

闻玉起身:“将东西送到大理寺。”

季洲这几日正在调查那批岭南药物,杨蕊的毒出自红玉琴行,正好送那季大人一份大礼,也省得他有那闲心,去肖想他不该肖想的人。

闻玉掀开幔帐,却见横栏边上已没了那道熟悉身影,唯有过道的小几上还散着一把瓜子壳。

底下骤然传来一片欢呼,闻玉蹙眉,目光落在大堂圆台。

只见商丽歌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深衣,头戴玉冠,双眉深描,一身男子打扮,倒也有几分别样的器宇轩昂。

台上的另一人云鬓珠翠,水袖翩跹,同商丽歌站在一处,竟是养眼登对得很。

今日是殷千千生辰,她多吃了两盏酒,兴致一来便登了台。商丽歌给她做配,两人合跳了一出贵妃醉酒。

红楼两大红袖榜美人一同登台,舞毕之时,红楼之中早已是人山人海,呼喝满堂。

众人意犹未尽之际,冷不丁从二楼处砸下一个酒杯,险些叫人脑袋开花。

“楼上是何人?”

险被砸中的是个年轻郎君,怒气冲冲奔上楼去,却见几个兵卒穿着畿防营的军服站在过道,身上酒气冲天,抬眉便道:“是你祖宗!”

那人顿时大怒,与他一道的几个友人忙拉着他劝道:“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界,且畿防营的人个个身怀武艺,真打起来我们定然吃亏。”

几个兵卒闻言大笑,趁着酒意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还不叩头叫爷爷,叫了这声,便不同你计较。”

这等辱人污言少年郎哪还听得下,当即挣了友人一拳挥去,孰料那带头的兵卒竟是未能躲开,这一拳直中面门,竟是被打了个仰倒。

兵卒抬手一摸,见到一手血色顿时目露阴狠:“你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

这一出手,局面顿时混乱起来,站在后头的其他几个小郎君见友人挨了打,也忍不住撸了袖子冲去拳拳到肉,一时两方竟是打得昏天暗地,难舍难分,直到红楼里的小厮上前,左右一边将两队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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